很多时候都是通过定期报告和内部会议来完成。
并不是上面一个决策做出来之后,第二天就能通知到所有人的。
如果常浩南能提早知道林成刚的操作,那或许还可以提前给对方一做出一些心理建设。
偏偏在CT-1基础上发展CTK系列可变推力推进剂的决定也是源自一个十足偶然的灵感,而后者在确认这一技术路线的可行性之后,想的也是“我先把好消息攒着,等到年底汇报的时候给常院士整个大活。”
结果,大活确实是整出来了。
只可惜是双向的。
林成刚非常清楚,这事说到底还是只能赖自己运气太差。
但清楚归清楚,难受那也是真的难受。
“常院士……”
出于职业本能,林成刚还是准备挣扎一下:
“虽然火箭助推段不算是吸气式高超音速导弹的核心系统,但如果能实现可控推力,那还是可以明显提高作战灵活性……”
这话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编不下去了。
提高灵活性,那是相比传统的固体火箭燃料而言。
常规固体发动机虽然能在点火后迅速推动导弹加速,但高速引起阻力激增,使得后期滑行时导弹速度又迅速降低,这一原理层面的缺陷决定了,即便可以提高推进剂性能和发动机总体设计水平,也很难大幅度提高有效常规火箭武器的有效射程。
相比之下,可控推力推进剂在前中期能细水长流地提供动力,同时降低空气阻力带来的能量损耗,等到末端再二次点火冲刺加速,哪怕在比冲之类的纸面参数上并不领先特别多,但仍然能在实际操作中带来巨大优势。
何况CTK系列推进剂本身就延续了CT系列的优秀性能,更是全方位领先过去的型号。
但要是跟吸气式动力去比……
多少还是有点自取其辱了。
尤其高超音速武器本来就是图一个极限压缩对手反应时间,并没有“用速度换射程”的需求。
于是,卡壳了几秒钟之后,他决定改口:
“好吧……虽然高超音速导弹对灵活性的需求可能不是很大,但不同型号和射程的吸气式动力对于启动速度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设计一个通用的助推段,只要采用不同的控制逻辑就能满足不同的任务需求,从而降低研发和生产成本……”
相比刚才那一段,这回的理由确实更合理一些。
但不多。
常浩南摆了摆手,阻止了有些慌不择路的林成刚:
“如果考虑成本问题的话,你这个推进剂里面所需要的高纯度硝酸羟胺和三维多孔聚乙烯醇价格都不算低,而且制备工艺相对复杂,恐怕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优势。”
他虽然也有些心疼对方,但项目层面的事情,还是要尽可能少做出一些主观判断:
“最主要的是,新型的双模态冲压发动机可以实现亚燃和超燃结合,所以只需要大约2.5马赫的门槛速度就能正常启动,等突破下一个临界值后再切换到超燃模态,所以本身就可以通过调节两个阶段工作时间的比例来达到一定的任务灵活性……”
这下子,林成刚彻底没话说了。
什么叫降维打击啊?
这就相当于你寒窗苦读多年终于高中进士,结果却听到远方传来带清已经亡了的消息。
“不过,成刚同志你也不要过于丧气。”
事已至此,常浩南还是决定鼓励一下这位有些倒霉的部下:
“CT-1推进剂在几型防空导弹上的测试数据我都看过,可以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我最早提出混合推进剂这一概念时候的设想,完全符合我们对于火箭助推动力的需求。”
“而且,随着门槛速度的降低,助推器也可以相应减小一些体积,从而提高对于发射平台,尤其是空射和潜射平台的兼容性。”
到目前为止,除去406、409和200三艘弹道导弹潜艇以外,华夏潜艇部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其他装备垂直发射系统的型号。
而通常只有533mm、最大不超过650mm的鱼雷管口径显然在相当程度上限制了潜射武器的尺寸。
至少最初版本设计的吸气式高超就因为助推器尺寸超标而塞不进去。
并且由于同样的原因,也很难由歼11这样的战术飞机来携带,所以原本预计将优先装备给海军驱逐舰和空军轰炸机部队,后续再专门开发面向陆基和潜射的子型号。
如今倒是省去了后面的不少麻烦。
估计郑良群听了之后会非常高兴……
“总之。”
常浩南总结道:
“你的贡献绝对会体现在我们的成果当中,也不会被同志们忽视。”
听到这里,原本面如死灰的林成刚终于重新振作起了一些精神。
虽说CT-1几乎完全按照常浩南给出的思路进行研发,但总归算是他的成果。
能被用到高超项目里面,至少没白忙活一场。
“那这个CTK系列推进剂……”
他试探着问道。
尽管已经进行了一轮成功率尚可的实验,但要想把这种全新的技术真正推向规模化应用,势必还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时间。
如果上级不愿意支持,那靠他自己大概也只能坚持到技术验证阶段结束。
好在,常浩南手里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至于时间,也可以让火炬实验室那边提供一些帮助,以加快研究进度。
另一方面,姚梦娜的产假马上结束,但还在哺乳期,恐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太方便出入车间,很可能要接手一部分计算方面的工作。
而这类跟电化学有关的研究内容,可以说是最适合计算材料学发挥作用的领域。
所以,常浩南当即拍板:
“继续研究,而且要加大投入力度!”
“虽然双脉冲设计本身不算是特别新的概念,但是过去的技术路线都是使用脉冲隔离装置,对于发动机性能和可靠性难免造出影响,完全不能跟这个新思路相比……我稍后会以总顾问的名义给工建委发一封函,让他们配合你的工作,并提高对新型推进剂研发的投入优先级。”
“另外,考虑到火箭助推段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我批准你可以直接参与那几种防空武器型号的研发工作,当然,挂名还是在咱们项目组里,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
半小时后,林成刚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介绍信,离开了常浩南的办公室。
站在京城夏日的阳光下,他忽然感觉到了几分不真实感。
我一个高超音速武器研发团队的成员,怎么就要去搞防空导弹了呢……
第1337章 从陆军那边找找灵感
郑良群这会儿还并不知道,常浩南已经有办法把高超音速导弹挂到歼11的机腹中线,从而彻底把这种无法拦截的玩意定义成为一种“战术武器”,并大大降低它的使用门槛。
无论是战术、技术还是政治层面。
但即便他真的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在短时间内也来不及高兴。
因为空军正在西北地区组织建军以来第一次师旅级别的多兵种实兵对抗演习。
空战部分不设高度差限制,而低空对抗部分则不设突防高度限制,可以说是最贴近实战的模拟方式。
实际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提出,可以考虑参考美军“红旗”系列军演的方式,提升我空军部队的训练和战备水平,并且也常识性地组建了一支模拟假想敌的蓝军部队。
不过,在那个飞行员年均升空时间勉强破两位数、能成建制夜航就算精锐部队的年代,这种演训内容对于华夏空军而言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连日常训练都会发生各种离谱的飞行事故,真要搞不设限对抗,那每年摔掉的飞机恐怕会比新接装的都多。
直到新世纪来临之后,随着装备和训练水平的提高,以及猎蝠行动和筑堤行动的连续成功,相关训练才得以不断突破原有界限,逐渐朝着实战化方向靠拢。
而经历过八九十年代阵痛期,又在新时代来临前夕首开战果的郑良群,更是这一变化的最主要推手。
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空军实战化演训范围的扩大过程,就是他本人从团长到军种参谋长的升职过程。
因此于情于理,这次有着里程碑意义的联合演习,都是交给郑良群进行统筹。
但演习结果却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前半程的空战模拟阶段倒是一切顺利,二代机和三代机组都分别决出了各自的获胜者。
虽然暂且还没想好要不要颁发个什么称号或者奖杯之类的纪念品,但总归是你来我往,打得异常精彩。
一些发挥不佳的单位也痛定思痛,决心狠下功夫,等到来年再杀回来。
问题出在后半程的地空模拟对抗上。
歼轰机单位靠着射程150km的空对面导弹,在演习区域边缘七进七出疯狂试探,而防守方这边射程够远的S300PMU2采用TVM制导,在地平线以外只需要单纯降低高度就会脱锁,采用主动雷达的红旗9射程又不够,只需要单纯调转方向就能甩开。
一场本应激烈的对抗直接变成单方面挑逗,最后还是不堪其辱的导弹旅长放弃保护目标,参照前辈们对付U2的经验带着一个营搞起近快战法,才勉强实现了一次反杀。
代价则是保护任务彻底失败。
当然,就算他不这么做,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情。
上级在演习开始之前给每个单位都提供了一定量的弹药基数,为了保证命中率,防空导弹每轮开火都至少要打出一次两发齐射。
而航空兵那边却可以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发射武器。
实际上,当旅长决定带队去打游击的时候,他们已经只剩下三部发射车总计12枚备弹了。
这和事先想好的情况显然不同。
本次演习除去战术价值以外,还顺便承担一些战法和装备的验证任务。
在预期当中,地空对抗部分的节奏应该是短促且优美的,一切会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最终以飞行员成功利用地形或是雷达兵成功找到破绽作为终结。
但最后却变成了冗长而无聊的消耗战。
更让郑良群感到痛苦的是,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才是未来战场上地空对抗的真实形态。
相比过去,作战飞机和防空武器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平衡,导致对抗只能以某一方的弹药储备告罄而结束。
“往好的方面想,这至少证明了同志们是真的是在面向实战进行思考,而不是面向我们导演部。”
前来观摩的军种首长乔晨青倒是看得很开:
“作为系列演习当中的首次,能够看到这样的结果,我觉得已经足够满意了……就算还有些细节层面的问题,也可以后面再改嘛。”
这一句话,相当于定下了评价的主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