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全体职工、在站博士后、项目聘用人员、全体研究生务必准时参加,签到计入考核。无特殊理由不得请假。
短信内容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即将下班时的微弱轻松感。
这半年来,那个名为“大卫·米勒”的身影和声音,早已渗透进她生活的缝隙。
每一次视频通话,每一封看似探讨学术、实则精心引导的邮件,都像一层层包裹着蜜糖的蛛网。
她沉溺于对方营造的“被理解”、“被需要”、“被欣赏”的幻境中,更将那个触手可及的“教学型副教授”职位,视为拯救自己暗淡学术生涯的唯一浮木。
她甚至开始在深夜搜索旧金山的租房信息,想象着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授课,摆脱没完没了的论文压力考核……
然而,几天前的一次通话,将这虚幻的甜蜜彻底打碎。
视频里,大卫·米勒依旧是那副阳光俊朗的模样,但语气却带着“无奈”和“歉意”。
对方表示新入职的教学型副教授,必须在第一个合同期内,完成一项‘具有明确教学价值转化潜力’的成果验证。
形式可以是开发一门得到认证的新课程,或是发表一篇基于教学实践的高影响力教育学论文……否则,到期后只能转为短期聘用合同(Lecturer),待遇和稳定性会差很多……
付琴霞当时如遭雷击,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说不考核科研吗?”
“我也很意外,霞。”大卫耸耸肩,一脸无辜,“你知道的,学术圈的政策总是说变就变。
‘教学价值转化潜力’……这个界定很模糊,但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我尽力争取了,但上面态度很坚决。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个变化。”
希望破灭的绝望感,夹杂着被欺骗的愤怒,瞬间淹没了付琴霞。
她几乎要对着屏幕吼出来,质问对方为何不早说。
但看着大卫那张“真诚”而“英俊”的脸,想到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心苦涩和茫然。
……
此刻,这条冰冷的保密教育通知,似乎更加紧固了伯克利那扇正在关闭的大门。
她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一边是研究所日益严格的保密要求,像沉重的枷锁;
另一边,是那根需要“成果”才能抓住的、通往理想彼岸的细线。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
“霞姐,又发什么呆呢?”
对面的林涵关切询问。
看到林涵,付琴霞像是抓住了一根倾诉的稻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再次提起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又痛苦不堪的话题。
“刚才看了个微信推文,说是国外大学的教学岗也开始考核成果了……怎么感觉全世界都一样。”
她的语气充满了疲惫和怨怼。
林涵正在倒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付琴霞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再转过身时,已是惯常的、带着点天真和羡慕的表情。
“我这两天好像也看过类似的消息。”她把水杯放到桌上,语气貌似随意:“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成果验证’总比终身轨那种六年非升即走压力小吧?”
“而且,只要求完成‘一次’就行,对吧?”
她特意加重了“一次”两个字,眼神清澈地看着付琴霞。
这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只要一次性的成果,证明你的能力,后面就安稳了。
压力再大,也比一直悬着心强啊。
……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缠绕上来。
并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抗拒。
林涵看着付琴霞变幻不定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提包:
“霞姐,我先下班了。”
“你也别太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明天那保密教育,唉,又得听半天……”
她嘟囔着推门离开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付琴霞猛地抬起头。
最终,那份对黯淡未来的恐惧,对理想彼岸的极度渴望,彻底压倒了理智和恐惧。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她心中轰然炸响:
冒一次险!必须冒一次险!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第1580章 验证,思路可行!
几乎与此同时。
京城,火炬实验室。
常浩南和栗亚波同样在紧锣密鼓地操作着MTA-01设备。
当然,是编号为CN-001的那台。
只不过,他们的观测对象并非电极催化剂,而是那种在近红外波段表现出负折射效应的薄膜样品——
实际上,这才是MTA-01诞生的初衷。
现有的金属基负折射材料稳定性极差,传统电镜和原子探针需要分别制样、测试,数据犹如隔山打牛,难以精确关联瞬态的结构变化与光学性能。
只有MTA-01这种能在同一针尖上、几乎同步完成高分辨透射成像与原子探针断层分析的全新工具,才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关键画面。
“第207组样品,准备上机。”
常浩南把样品杆交给旁边的栗亚波,接着放下手中的电解抛光针,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稳定而有些僵硬的右臂。
本来嘛,以他现在的地位而言,已经很少需要亲自动手干这种体力活了。
但一方面设备刚刚运抵不久,临时培训出来的学生们还不太能让人放心。
另一方面,实验室里的人手也不太够。
在过去几天时间里,整个测试中心几乎变成了一条高效运转的流水线。
楼上的合成实验室源源不断送来新制备的薄膜样品;
隔壁的专用光学折射率测试车间快速筛选出表现出负折射效应的“幸运儿”;
筛选通过的样品则被火速送到常浩南所在的制样台,在他手中化作承载着原子秘密的纳米针尖;
最终,这些针尖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到MTA-01的样品杆上,送入真空腔,接受原子尺度的表征成像。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
唯一的问题在于,成功率低得令人心焦。
负折射现象本就罕见,能稳定到足以进行完整MTA-01测试的样品更是凤毛麟角。
几十个小时的鏖战,上百组样品如流水般经过,常浩南和栗亚波的眼睛几乎粘在了主控屏幕上那不断刷新的三维原子点云和重构模型上。
甚至已经有些麻木。
但距离完整的数据组仍然还差最后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匆匆走进一名学生,手里捧着一组刚刚完成测试的样品盒。
常浩南无奈地甩了甩胳膊,准备回到座位上。
但却被栗亚波的一句话打断。
“老师,快看这一组!”
常浩南神情一振,快步来到电脑旁边,同时朝着门口的学生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再继续拿样品过来了。
栗亚波快速调出刚刚完成测试的17T-207号数据,将高分辨TEM图像、APT三维原子分布图与隔壁光学测试车间同步传回的负折射率曲线并列显示。
屏幕上,左侧的TEM图像清晰显示薄膜内部一种独特的、类似扭曲蜂窝状的原子排布。
中间的APT点云模型则精确标注了不同原子的空间位置,核心区域呈现出一种高度有序但略显扭曲的阵列结构。
右侧的光学数据则明确标注着该样品在特定近红外波段具有显著的负折射率。
“对照表填满了。”
栗亚波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尖锐。
“嗯。”
常浩南坐到电脑前,把17T-207的数据填进了相关性对照表的最后一栏空白当中。
“对比102组。”
常浩南沉声道。
栗亚波依言调出另一组数据。
同样是TEM图像,但内部的蜂窝结构明显松散,存在多处断裂和原子缺失;APT点云更是杂乱无章;对应的光学曲线则平平无奇,甚至呈现正折射。
“再看109组,”常浩南继续指示。
这一组的TEM和APT显示结构高度完美,有序度甚至超过207组,而光学曲线也显示其负折射效应相当明显,稳定性也很不错。
甚至在17个小时后仍然能测出负折射效应。
“已经可以证明,样品空间结构的完整性与样品表现出的负折射性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