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不管脾气多好,多多少少都有点冲动,而白薇薇,似乎成了他发作的软肋。
这天凌晨两三点钟,正是值班士兵换班交接的时候,顾建设趴在树上快睡着了,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爬出来,偷偷摸摸在大院儿门前那面为人民服务的墙上刷胶贴大字报。
贴大字报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有人重新拎出来这一套,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暗暗惊心之际,男人猫着身子,偷偷摸摸从树上窜下来。
猛虎扑兔一般猛扑上去,死死扣住那个猥琐小人。
“来人!有敌人!”
顾建设猛地将男人压制住,大吼起来。
啥时候警报号子响彻了整个大院儿上空,警哨灯亮起来,一群哨兵拿着枪包围了这里,对准了地上的俩人。
“别动!你们被包围了。”
顾建设谅这小子也不敢再动,松开手,起身站起来,警惕的往后退,吩咐士兵:“把他抓起来,我来亲自审问!”
顾司令的儿子大家都认得,人是他抓住的,他本身也是营长,要审问没啥问题,就算是越权了,上头追究,也不关他们的事儿。
更何况,谁为了个人追究顾建设?他帮着抓了个敌人,阻止了大麻烦的发生,恐怕顶头管辖的,还要去顾家谢谢他。
顾建设在部队受过专业训练,审问俘虏那是有一套,先是把他罪状摆出来,下场说一遍,又要他签字画押,递交军事法庭裁决。
那男人吓得手抖,字都写不稳。
顾建设忽然凑近,在昏黄台灯下,幽幽来了句:“别说天王老子,就算政委来了,我也保管他也救不了你!”
男人吓傻了,赶紧丢掉笔,跪在地上求饶:“我交代,我交代,我是受人唆使的,是祁政委的闺女唆使我的!”
一时间审讯室的战士们都傻了眼。
这男人大半夜的跑到军属大院儿门口来贴大字报,扬言白薇薇叫裁缝铺子的伙计恐吓他,要他的命,他要伸冤。
这一切,居然都是祁政委的闺女唆使的!
这个事儿就闹的大了!
值班守哨的几个警卫员们本来就对白薇薇有好感,谁不喜欢长得好看,性子又温柔的女人。
知道她被污蔑了,对她很是同情。
祁艳红成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现在还做出来这种事情,更让人看不起了!
警报号子把整个大院儿的人都吵醒了,祁政委从床上起来,披了军大衣拿起枪就跟出来,照顾他的警卫员跟上,整个大院儿女人们还有一些男人们都警觉的跟在政委后面,一起出来探个虚实。
这是个全民皆兵的时代,人人都想着保家卫国跟反动派敌人作斗争,不然也不会长达十年的闹革命。
政委领头,后边人也不怕,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等来到警卫亭这里,几个哨兵压着人从审讯室出来了,男人一见这么大阵仗,跟千军万马似的,还有好多提着煤油灯拿着木棍,吓傻了。
赶紧跪下,“我有罪,我认罪,都是祁艳红唆使我的!都是她唆使我的!她说只要我帮她办成了,她就给我在部队里谋个肥差事!”
当场,祁政委的脸就黑了。
妻子和女儿幸好是不在这里,在这里他要一枪一个毙了,这是闹得哪门子玩意儿!
灯光昏暗,但很多人眼尖,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天跟高营长爱人拉拉扯扯的那个男人吗?”
“啊呀,他刚刚说都是祁艳红唆使的,那不是故意栽赃给了人家嘛!”
一时间,女人们惶恐起来,天啦,这段时间她们都在传的是啥鬼啊。
有几个女人还发觉起来,她们被祁艳红利用了。
这下子,祁政委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给一个交代。
他二话不说,叫人去把祁艳红逮捕过来。
几个战士听令,没多久,披着大衣里面还穿着秋衣的女人被抓过来,祈母在后面跟着:“哎哟,你是在干啥呀,大晚上的,你是要命啊!”
祁政委脑子轴,认死理,妻子就不一样了,善于钻营和结交。
在一旁不停的求顾建设说句软话,顾建设就是不说,铁着脸:“阿姨,这事您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别管了,在军属大院儿深夜贴大字报污蔑军属,破坏军婚,关乎军人切身利益,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祁政委呵斥妻子:“你给我闭嘴!看你教的女儿,还有啥资格说话!”
一场审问下来,当场真相就浮出水面来了。
祁艳红把事情前前后后交代了一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父亲原谅。
可是祁政委深吸一口气,还是下令:“带下去,按程序查办!”
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至于那个男人,原本就是退伍的兵,留不了部队,回家没个差事,又好吃懒做的,被祁艳红挑中了,帮着作孽,以求回部队捞个肥差,混吃等死。
这会儿,自然也被带下去了。
白薇薇没跟出来看热闹,在家睡着呢,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出去弄菜的时候发现,宋春花又来跟她套近乎,没几句,就把昨晚的事给弄明白了。
☆、第74章:东窗事发
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像往常一样往铺子里去。
路上人人见了她打招呼,哨兵见了她也和以前一样和气。
顾建设在家被母亲说了一顿,太冲动了,不关他的事也贸贸然这么蛮干,虽说兄弟情重要,可是祁政委好歹和父亲也是同僚,哪里能这么拂面子?
不过,顾母纯属多虑,这个年代的军人,大多数思想境界高,大义灭亲做得出来!
祁政委这些天很怄气,自己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闺女。
一番审查下来,祁艳红被判处了一年有期徒刑的禁闭。
那个男人被判了三年劳动改造。
祁艳红这辈子算是完了,犯了******还坐过牢,再大的家世也没人要,何况本来就没多大的家世。
她动的可是m城,省会城市政委的女儿,那是整整比她父亲高了一个等级的政委!
蠢货!祁政委越想越气,又怪妻子没教好女儿,平日里让她胡作非为,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
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就在部队里睡。
顾建设再见白薇薇,是在城东裁缝铺子。
女人脚踩缝纫机,在认真缝制衣裳,那垂首的模样美极了,听见他喊名字,不经意抬眸,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母亲书房偷看过的一本徐志摩诗集,里头有一句,最是那不经意间的抬头,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男人心都软成一池水,连带着说话声音也温存了几分:“嫂子,在忙?”
白薇薇捋过耳边的碎发,站起来:“建设来了,快坐。”
虎子搬来椅子,顾建设推拒着坐下:“最近咋样,有没有啥不方便的?”
他是铁了心要帮白薇薇排除万难,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对兄弟高峰仪的承诺。
白薇薇抿唇:“挺好的,多亏了你,现在啥都很顺心。”
说起来真要感谢人家顾建设,要不是他,她早就被那个男人给抱住了,光天化日之下,名声肯定得臭干净。
顾建设摸了摸脑袋,有点害羞:“嫂子哪里话,你是我嫂子,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这一口一个嫂子,倒让白薇薇想起一件事来。
“建设,祁艳红就没有说啥吗?她没说是谁指使她的?”
顾建设看了看左右,虎子机灵,拉着小石头:“走,咱去街上逛逛。”
铺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俩人,顾建设压低声音:“她把事儿全推给淑惠,但是我敢打保票,淑惠绝不是这种人。”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笑,那是人家小姑子,人家认识时间才长呢。
“嫂子你也别担心,我们不会误会淑惠的,祁艳红已经签字认罪,所有事儿都是她一手包办,压根儿拿不出证据来污蔑人。”
白薇薇心里的猜测被验证,顿时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
果然……
她是不相信高淑惠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可是种种迹象表明,祁艳红根本就没那个脑袋瓜子和手段。
跟祁艳红走得近的,也就是她了!
她到底为啥要对付自己?自己又没碍着她追求顾建设!
从铺子离开后,顾建设还心疼高淑惠大老远的被牵连,买了包麦芽糖去小学看她。
孩子们放学早,高淑惠开开心心从学校校门走出来,朝着一身绿军装的男人走过去。
“顾大哥!”
她叫得很甜。
顾建设却浑然不觉,他是真把高峰仪的妹妹当妹妹了。
可是他却不敢把高峰仪的妻子当妻子。
有时候,真羡慕高峰仪!
男人怅然,心里苦笑,脸上笑得更苦:“淑惠,走,我送你回家。”
高淑惠这一天甜蜜得要命,觉得啥好事都来找自己,校长说自己表现优异,要评个一级教师,顾大哥又来找自己。
然而第二天,等她发现祁艳红的办公桌被搬空,校长开除的通知出来,才知道,军属大院儿那边,早就出事了!
之前是军队秘密审判,学校只能听后调令,现在是结果出来了!
一切已成定局,她开始惶恐,祁艳红这个女人,肯定会把自己抖落出来的,到时候,顾大哥不是发现自己的真面目了吗?
不不不,顾大哥到时候就会误会自己是个坏女人。
不行!
她决定去军属大院儿打听打听情况。
这回,她不去找白薇薇,而选择找祁艳红她妈。
祈母整个人老了十岁,在家里以泪洗面。
直到高淑惠找上门来,才想起,女儿在禁闭室内疯疯癫癫咬牙切齿念得名字。
难道,真的是这个高淑惠害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