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剩几棵秧就摘完了,你帮你妈烧火去,咱今儿烙饼。你妈烙油饼,一绝,还没吃过吧?”
之前还真没吃过,一直以药膳为主。馒头包子都吃过,油饼真没吃过,油大,怕油腻肠胃没恢复好受不住。
“好。那我们先进屋啦。”
“去吧。”
小两口进屋了,沈海媳妇低声跟婆婆念叨,“今天看着不一样儿了。”
“可不是嘛,之前客客气气的,不像两口子。今天这个劲儿,对了。”
先到东屋,跟老太太打声招呼,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只点头。
王喜芬在堂屋里正往面皮儿上抹油撒葱花,再卷成卷,擀成饼。手上都是油,看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笑,“回来啦。”
嗯,回来了。
上班的衣服都是好的,回家要干活,不能穿那个,得穿旧的,再套个围裙。
沈默换了衣裳就出去扫院子,挑水,劈柴。
洛清微到婆婆身边儿,陪着说话,“今儿个有啥喜事儿吗?”
为啥突然这么抛费了?婆婆还提前下班了。
“嗯呢。你三哥在震区救人立功了,单位通知,给分了房子,还给了你三嫂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先到食堂干着,跟着工程队走,给工程队做大锅饭。等你三哥回来,就去单位报到,两口子在一块儿,是个伴儿,家里也少点惦记。
再有就是,今儿个高站长去县里开会,碰上武装部的人,说老四的工作分配下来了,农场的保卫科。通知明天就能到农场。这下可好了,不离家,你俩也不用分隔两地。”
哎哟,“那这是双喜临门呐。”
虽然沈默的工作肯定能安排,但是安排得好,离家近,又是农场这样福利好的大单位,他俩还是双职工了,那还是很不一样的。
“是啊。这不,一听到信儿,我二话不说就下班往家跑,得赶紧让家里都知道喜信儿呀。路过供销社,正好有肥膘肉,我豁出去了,花了四块钱买了五斤。炼了半罐子油,油渣烙饼,还剩点儿,明儿个早上包小白菜油渣馅的菜饼子。”
家里上班挣工资的多,就是不一样,不全指靠着地里的出息,老太太常年吃细粮,家里人三天五天的也能改善一顿细粮。这不,一高兴,烙完饼,下一顿还可以荤馅的饼子。
“行啊,我还没吃过油渣做的饭,您教我。”
“这有啥难的,你就这样……”
一个乐意教,一个学得认真,婆媳俩聊得可好了。
等大伯、公公、大嫂、二嫂、大哥陆续下班回来,家里彻底热闹起来。
二哥有活儿,隔壁公社有一家娶儿媳妇,做家具,离得远,不回来。
沈宝仓拉着他二弟,非得喝一杯。
大伯母回屋拿了一瓶她去那个在县城当革委会主任的本家远亲家里拜年,人家给的酒。
那两瓶酒她一直摆在她屋里地柜的当中间最显眼的地方,家里来客,总得想法子把话题引到那酒上,提一句她的主任叔叔。
这是真高兴了,不然哪里肯舍出一瓶来。
“闺女们的对象也该张罗起来了,你们都是有班的人,长着点眼睛,有合适的,想着妹妹们。不求着大富大贵,老实本分,安安稳稳的挣一份工资,平平常常一辈子,不愁吃喝,就行。”
沈宝仓说哥几个。
“我嫂子娘家侄儿,今年从学校毕业,分配到省城大学当老师了,之前沈云工作没定下来,我嫂子问了我没应承,上礼拜回去喝喜酒,又问我了。我寻思着,人家有诚意,咱也不好把话说死,找机会让俩孩子见见再说。”
当妈的为闺女算计着,奔高枝儿,谁也不能说出不好来。
大伯母的娘家爸是县郊红旗公社的会计,她嫂子是公社主任的闺女,也算门当户对。当初大伯母嫁沈大伯,算是低嫁。她娘家有势,沈家富裕。
沈爷爷一辈子没离了马,靠着相马养马的手艺,攒下了不少家底,要不然,就是有能耐分到七个房基地,也没钱建这么大的房子不是。
都知道沈家殷实,是靠手艺吃饭的,又没产业,成分一点问题没有。这样人家娶长媳,肯定挑。
相亲那会儿,还叫三金镇,冯家老爹一直就是会计。镇上的班子,后来也就是跟镇名一样换个称呼,还是那些人。
冯宁嫁进家门第二天,老太太就交了管家权,家里的钥匙,账本都归她管,开始当家了。
自己立得住,娘家有靠,当家当得硬。
要不怎么问都没问当爹的,她这当妈的,直接就能应承给闺女介绍对象的事呢!
她嫂子的那个侄子,是推荐上的大学,工农兵大学生。虽说也是大学生,跟文化水平不相干,工作分配的也不算好。这会儿的大学老师,待遇并不好。只是跟农村姑娘比,条件还是天差地别的。
“沈莲的对象不着急,我上班之后,在农场打听看看。”
沈默直接插话提了沈莲的亲事,显然他是不认同大伯母这样相亲只往高处看的做法的。
大伯点头应下,“能在农场找一个也挺好,离家近,知根知底的,要是有合适的,看看能不能给沈莲调回来,往上调不容易,往下走,好办。”
从县医院到公社卫生所,那可太简单了,话只要放出去,能抢破头。
儿媳妇们默默的吃饭,都只听着,不说话。
洛清微见大嫂只吃眼前的咸黄瓜,喝小白菜汤,饼只咬了一口,当时没说话。
吃完饭了,回屋带上田甜给她邮来的话梅和橘子瓣糖,路过二嫂屋,把她叫上,他们两家在西三间,穿过堂屋,到东边第一间大嫂屋里。
大嫂正在炕上歪着,抱着肚子,脸色不太好。
“大嫂,你咋想的?不得劲儿不会说?家里有大夫呢,舍不得用啊?”
她这一说,把沈海去省城上班后,搬到东屋跟老太太一起住的三嫂给叫过来了。
大嫂不好意思,坐起来,“今儿个有喜事,家里都高兴呢。我就是胃不得劲儿,反酸水,没别的。看啥呀。”
洛清微无语,这给她能的,自己能断病了。
“把手给我。”
第20章 喜事连连
“大嫂啊,你自己真一点儿没感觉?”
洛清微都服了,自打她醒过来,一直吃着药膳,不能说每顿做得那么刚刚好,婆婆都是多做一点,加一碗水的事儿,儿媳妇们一人都跟着喝上半碗。有适合老太太喝的,带老太太一碗。
四个儿媳妇娶进门,躺着的洛清微不算,仨大的,大嫂结婚六年头五年整,二嫂结婚三年半,三嫂结婚两年。一个没生。连怀都没怀过。
孟大夫来家看病的时候,还求着都给把过脉,都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儿媳妇们压力太大,越着急越怀不上。
本来三嫂不用着急的,可是看着大嫂二嫂被逼得谁家媳妇儿怀孕了,就得躲起来偷偷哭一场,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聚一起唠嗑,她们都得躲着走,就怕说到孩子的话题。但凡有人说什么偏方了,婆婆们都得想法子弄来,俩人就得往下咽,多恶心都得吃。
或是听到哪里有大夫病看得好,省城,市里,不管多远,都得找去看。
花钱花时间不说,遇到熟人一问出门干啥去,看不孕不育……
尴尬死了。
她纯纯是被吓到了。这可好,半年没怀上就跟着着急,越着急越没有。
洛清微来了之后,家里有这么个病人,忙活着伺候她,再想想老四,说不定一辈子就这样儿了,都跟着着急上火的,反而忘了想孩子的事儿,老长时间没折腾着吃偏方去医院了。
不往那上头想了,有分心的事儿,再加上家里喜事不断,心里头高兴,压力反倒没那么大。
一放松,心情好,可不就是,该来就来了。
“啥感觉?”
大嫂还懵着。
冯宁本来跟王喜芬在老太太屋里唠闲嗑,说着老四小两口今儿个蜜里调油的事儿。小妯娌几个说悄悄话,她们也不打搅,这会儿听说大儿媳妇不得劲儿了,出来看看。
“咋滴了?哪不得劲儿?”
洛清微就笑,“没咋滴,就是大娘来年怕是不能轻松,得哄孩子了。”
啥?
大嫂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嫂和三嫂惊得瞪着眼睛。
大伯母一拍大腿,冲着东屋就喊,“妈呀,您要抱重孙啦。”
老太太光着脚三两步从里屋过来了,她二儿媳妇在后面拿着鞋追,出来先拍了大伯母一下,“咋呼啥,让你给孩子吓着。”
说得坐到炕沿上,不错眼的看大嫂的脸,像是看不清,天还没黑透,非让三嫂把灯打开,又看了一会儿,抬手摸摸大嫂额头,笑了,“是,是怀上了。你们看看,大媳妇鼻头大了,毛孔粗。身上也比平常热,没错,肯定是有了。”
说完又说大嫂,“这孩子,心咋那么大呢,来没来月事儿,自己不知道?”
那肯定是没来,俩月没来了。
“我以为四弟妹醒过来,我跟着高兴,太兴奋了,乱了呢。一直也不准。”
“大嫂昨儿个还骑自行车上班的,这多悬的。”
大雨天,骑着自行车走泥路,这要是摔一下,可怎么好。三嫂说着都后怕。
这屋里热闹起来,堂屋里打扑克消磨时间的爷几个也过来了,大伯母给沈江安排活儿,“你跟老四学学,以后早晚接送,听着没?平时也是,不许气你媳妇儿。啥也没有我大孙子重要,知道不?”
沈江二十六了,同龄的发小孩子都会打酱油,他还一个没有,能不高兴嘛,乐得满屋地转着圈儿,憋半天,来了一句,“媳妇儿,你想吃啥不?”
给大嫂臊了个大红脸,惹得满屋子人都笑。
很快大家都各回各屋,给人家小两口一点空间乐呵吧。
……
“你家会不会重男轻女?”
洛清微小声的问沈默,她听着大伯母一口一个大孙子的,有点儿担心。
“不会。你看沈云和沈莲啥待遇,还看不出来吗?”
都多大了,俩人一天一个鸡蛋的养着。吃的穿的用的,在村子里,是最好的。比农场那些城里的女知青不差。哥哥们可没这待遇。
“奶奶喜欢女孩,说家里的姑奶奶,要怎么金贵怎么养。”
哦,“那就好。”
“你怕生了女孩儿家里不喜欢啊?没事儿,我爸妈不是那样人,我更不是。啥都是好的。都是自己孩子,男女都一样。”
“我是怕大嫂不好过。我才不怕呢。”
“不会的,第一个孙辈,怎么都是好的。”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