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他们本来的名字。
星月夜里,璩逐泓对妹妹讲起这两匹马的由来。他们在赛场上驰骋的时候,似乎是被
称作两种鸡尾酒的名字加上数字符号,玛格丽特十五号,诸如此类,具体的却是记不清楚了。
璩湘怡受邀请去新西兰看赛马,她对这些毫无研究,压了两匹最好看的骏马,一匹全身洁白无一丝杂毛,一匹黢黑浓密毛发油亮。
结果这变成了她人生中较为失败的一笔投资。她奋而买单,直言带这两匹废物小马回去当个摆设,就不要在赛场上再害别人了,并且给它们改了个非常地道的中国名字。
璩逐泓拿起胡萝卜递到黑土嘴边,熟悉小主人的黑马温驯地低头,两排牙咔嚓咔嚓地嚼着。
趁着低头的功夫,璩逐泓示意贵千摸摸它。
璩贵千伸出手,试探着落在黑马头上的鬃毛边。
它还是专注地跟着胡萝卜跑,一点儿不在乎谁在摸它。
璩贵千放松了力道,顺着毛发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地捋着,手下的触感粗糙但温暖,好像能感觉到血液一刻不停地奔流,将生命力释放开来。
她喜欢这样安静又澎湃的动物,温顺,但蕴含着奔腾扬帆的力量。她也喜欢黑马的眼睛,黢黑晶莹,像是世界上最单纯最善良的镜子,又有着浓密纤长的睫毛。
璩贵千问:“你会骑吗?”
“会。”璩逐泓熟稔地拿起墙上的马梳,一边抚摸,一边刷刷刷地整理着毛发。
“妈妈教的,白云和黑土都是乖巧的马,很配合。”
乖顺守序,不用缰绳都跑不走。这可能也是它们在赛场上混不出头的原因之一吧。
璩贵千靠在木栅栏边,托腮看着哥哥身手矫健地给骏马上下打理。
“我也可以吗?”
璩逐泓动作一顿,惹来黑土不满地轻拱。
他拍了拍马头,侧身说:“可以的。”
那会儿贵千的肋骨还没有好全,医生不让她做剧烈活动,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饭后散步。
但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固定带一个礼拜前就拆了,医生亲自认证了恢复得很好。
至于脚上的不便,只要定一个专用的马鞍就可以了,骑马不需要腿部过多活动。
贵千想学骑马。
傅谐和璩湘怡对视一眼。
鼓励她、引导她、夸赞她。
璩湘怡点头:“好,我让人去挑一匹小马。”
傅谐:“但是要注意安全哦。”
璩贵千迫不及待地点头,看得他们心里软软的,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她,又恐星星的光太亮,会刺伤她的眼睛。
让一个战战兢兢的孩子变得开朗,变得能说出自己想要什么,他们是多么骄傲自豪。那酸涩的甜蜜浸满了细腻柔软的心,酿成了酸甜可口的柠檬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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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驹送到山外青山的那一天,暑假已经开始了快两个礼拜。
阳光直射大地,璩逐泓每天趁着早晨和傍晚带着璩贵千出去玩,穿过野花遍地的森林向河边行进,从庄园的一角出发去寻找拍摄夕阳的最佳角度。
他把暑假作业扔在一边,书包从回家开始就没打开过,除了璩湘怡要求的阅读功课还在继续,别的都忘在了脑后。
璩贵千也是这样。
有了玩伴,学习对她的吸引力都降低了。开着空调的室内,对着窗外的粉头芍药和无尽夏绣球花,她第一次在辅导时放下笔,只想出去感受夏天灼热的空气。
许幼清看出了学生的心不在焉,会心一笑:“今天就到这里吧。”
璩贵千在心底小声地欢呼,放下书本和老师道别,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然后,迎着傍晚的斜阳,她看到璩逐泓和马术师牵着一匹棕白相间的小马驹向她走来。
小马刚到庄园,甩着尾巴、鼻子喷气,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在马术师手里不情不愿地向前走。
璩逐泓另一只手拎着一袋胡萝卜和苹果,小马就总是往那边绕,用嘴去够袋子里的零食,又屡屡被璩逐泓躲开。
璩贵千兴奋地挥起手臂,小小地跳跃着,从那可爱的生灵上移不开眼。
走近,马术师在门廊前给他们做介绍。小马是一匹康涅马拉小马,今年三岁,刚从苏格兰空运过来。
它叫卢比,是一个调皮的小女孩。
璩湘怡联系了英国的马场,从他们今年要出售的马驹里挑选再三也没有合适的,还是马场主人听闻她在为自己的小女儿挑选马匹,推荐了卢比。
卢比不是这一批小马驹里血统最纯正的、赛级潜力最高的、模样最好看的,可她绝对是最可爱讨喜的。
因此马场主人也希望她能进入一个好的家庭,跟随一个好主人。
三岁的小马初初长成,还没有完全定型却已经看得出脾气性格,正是最适合陪伴小孩长大的。
马术师牵着卢比给她看,小马的鬃毛和尾巴是雪白的,背部也是洁白一片,前额至喉部再到前肢的肘部却是甜蜜的棕栗色,腰部到后膝关节是更深一些的棕色。
扑扇扑扇的大眼睛,时而踢动的蹄,它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璩贵千接过马术师递来的苹果,摆在卢比头侧,手腕一翻,掌心疤痕可见。
她额头的伤已经好全了,在细心呵护和几次激光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手上的割伤却过深,粗粗的一道疤藏在掌心。
小马一开始不屑一顾,然而她晃了两下,那股子甜香扑鼻,小马的后蹄轻踏两下,扭过头一下叼走苹果。
它像个活泼好动的小孩,三两口吞下苹果,一下就知道了谁才是会给它东西吃的好人,用口鼻部不住地去蹭璩贵千的胸膛,却有极有分寸地把握力道。
“走吧。”
璩贵千站在卢比旁边,璩逐泓就绕到了她的另一侧,给她递上小马爱吃的东西,让他们俩亲近。
马术师牵着缰绳,三人往棚屋的方向行走。
夕阳在身后打下影子。
璩贵千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马驹,轻轻地把手搭在它背上,抚摸细腻的绒毛。
卢比没有拒绝,它轻哼一声,用前额去顶璩贵千的手,引向塑料袋的方向。
要吃。
第41章 风也清新,草也自然。
和卢比相处一段时间之后, 璩逐泓对这匹娇气又很会看眼色的马很有意见。
不爱吃草料,只爱吃酸酸甜甜的苹果,爱抢白云黑土的零食,被发现了就唧唧哼哼当没发生, 默默转过去, 给养马师傅留下一个屁股。
璩逐泓有时给白云喂胡萝卜, 一个错眼, 它就仗着身材娇小灵活,窜过来叼了就跑。
璩逐泓:“……”
白云:“呖咕————”
但璩贵千完全被坏心眼的小马迷住了, 一天中有一半时间都在马棚学习给卢比梳毛洗澡喂食,饭后散步必须要去一趟马棚给卢比喂水果。
她甚至把自己的蝴蝶结发卡带去给小马扎辫子,卢比小小年纪,配饰数量已经超过了老实憨厚的前辈们, 整天高高地仰着头到处溜达。
璩贵千第一次骑上卢比的那天, 璩逐泓邀请了同学来家里玩。
暑假进入中程,璩湘怡早出晚归,傅谐忙于排演。
社交软件的群聊里,姜南寻吐槽着在京郊亲戚家住了两个礼拜,天天被拿来和领居家的好学生比较的痛苦经历。洛城颓丧表示自己刚从东南亚旅游回来,得知花天酒地的父亲又给他添了个弟弟。
洛城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很多年前就貌合神离, 一年里连坐在一起吃一顿饭都难。
姜南寻:……真是搞不懂你们有钱人, 繁殖很有趣吗?
洛城:好问题,我也不懂。
璩逐泓:不懂。
但这事儿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一回, 洛城已经免疫了父亲那边的小妈们和便宜弟妹。
姜南寻:璩哥你去干嘛了?好几天没声,是不是出去潇洒了?!
璩逐泓:在家。
姜南寻:是不是把作业都做完了!!快给我抄抄!!
璩逐泓:……一个字没写
姜南寻:不信。
洛城:那你在家干嘛,陪妹妹?
璩逐泓:嗯哼。
洛城隐隐从这两个字里读出了炫耀的意味。
姜南寻:这么无聊的吗!!
璩逐泓:。
姜南寻:出来玩出来玩!打电动打电动!
璩逐泓按键轻点, 一条邀请的信息发了出去。
璩逐泓:那来我家打。
这事就这么定了。
隔天一大早,璩家的司机绕了半个京市城去接他们。
姜南寻从上车开始就开启了哇哇哇模式。
看见盘山公路哇一声,看见电动大门哇一声,看见一望无际的草坪和远处矗立的房子哇哇哇了好几声。
在
车上补觉的洛城不满地捶他,被姜南寻抓住手晃了好几下:“发达了呀!!!我要紧紧抱住你们的大腿!”
车靠近了别墅,洛城摘下眼罩塞进包里,捋一把压扁的头发,边伸懒腰边欣赏风景。
他们初中时曾经去过凰山苑。那儿也是富人区,在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段,但远不及眼前辽阔舒展的一片天地来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