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内侍又道:“不过圣人之所以这么盛怒,是因为这次受伤的还有北纥二王子。”
旁边的小内侍倒是立马说道:“这个北纥二王子惯是盛气凌人,先前又以阴谋诡计想要赢过我们大周,我瞧着他受伤了倒是个好事儿。”
“你懂什么,”一直说话的内侍瞪了他一眼,说道:“此番围猎,圣人之所以准许这些外藩人参加,不就是想要大周将士光明正大赢过这些人,可是如今围猎这才第一日,这个北纥二王子就受伤了,传出去莫不是还要以为是我们大周怕输,故意耍手段让他受伤呢。”
他这么一说,竟是让其他几人都沉默了。
还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如今永宁王殿下生死未卜。”
……
“什么?殿下不见了?”此时听荷手中的杯盏落在地上,但是帐篷内铺着一层软软的地毡,杯盏滚了两圈,居然没有摔破。
对面的护卫瞧见她模样,赶紧安慰说道:“贺兰大人已经派人回来求援,想来圣人定会派出大队人马寻找殿下的。”
听荷那还能坐得住,恨不得自己亲自去寻找。
此时整个大营内,关于永宁王失踪的消息,几乎都快传遍了。
而这个时辰,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赶了回来,显然消息不断被传了出去,于是干脆有人提前返回营地。
但圣人此刻在极怒之下,自是有大批人马被派出去寻找谢灵瑜。
这位永宁王殿下,要当真在围场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永宁王府的那些护卫,以及今日在场的禁卫军,是决计没有好日子过的。
众人心惊胆战准备出发之际,只见远处的树林里,再次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待众人抬头望过去,就见一队极为庞大的队伍,正朝着营地这里赶来,而为首的两人,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皆是浑身纯色,毛色在阳光照耀下,有种皮光水滑的润泽感。
远远看去,便知道这两匹马乃是千里良驹。
“这是永宁王殿下?”为首一名将军远远望着骑在白马上的人。
毕竟对方身量比之身边的男子,要小上许多,即便是远远看着,也知道这乃是一名女子。
虽然这次圣人也带了公主出行,但是这是围猎的第一日,女眷们并未下场。
所以骑在白马上那人的身影,一瞧便是永宁王殿下。
“快,赶紧去回禀圣人,永宁王殿下平安归来,”待对面的人快要走到近处了,为首将军彻底看清楚马背上的人模样时,立即吩咐身边的人。
谢灵瑜也是返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遇到黑熊失踪的事情,竟也被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待她下了马,瞧见对面禁卫军的大队人马,还有些傻眼。
特别是对面的郎将,赶紧上前:“见过永宁王殿下。”
“大家这般兴师动众,该不会是要去寻我?”谢灵瑜瞧着对面整装待发的士兵,忍不住问了一句。
郎将回道:“回殿下,末将正奉了圣人之命,准备前往围场寻找殿下。”
谢灵瑜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如此看来,她为了跟默古比试甩开了自己的护卫,确实是有些不谨慎了。
她本也是觉得,这是围场,周围这么多护卫看守。
料谁都不敢在这里谋划什么。
但是偏偏她就是忘了,有些人便是这般胆大妄为之人。
竟敢利用药去诱捕黑熊,这倒也罢了,居然还引出了那么多本应该在冬眠的蛇虫,弄到最后连累她的侍卫们人仰马翻的,未能及时跟上她,这才让她独自遇到黑熊。
只是惹出这么一堆事,最初惹事的那两人也早已经命丧黑熊之口了。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圣人正在帐内等您呢,”此时一个身穿内监服侍的人走了刮来,见着她声音更是激动。
谢灵瑜见到此人,倒是微微颔首:“田公公。”
此人便是圣人身边的田则忠,先前他与另外一名大监何力,皆是圣人的得用内侍,深受圣宠,只是两人暗地里却是斗的不可开交。
只是先前何力受齐王一案牵累,据说他的名字也在齐王的那本账册上。
他收受了齐王的贿赂,竟是将圣人的消息偷偷透露给齐王。
这对于圣人来说,乃是头等大忌。
自然何力此人是留不得了。
所以齐王这个主犯如今还在天牢里,但是何力此人却是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所谓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阉人。
不过也正因为何力落地这般下场,以往那般荣宠在身的田则忠如今也是再不负从前,便是从前那等微末朝臣,他瞧不上的,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这等人与别人的差距了。
毕竟如今涉及齐王一案的朝廷命官,如今虽也有被收押的,但是像何力那样突然人间蒸发的却是没有的。
这样的朝臣即便是犯了谋逆了大案,也要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慢慢理清案子之后,依照罪证一一判处刑期。
田则忠本就对这位永宁王殿下客气,如今更是不敢大意。
刚才圣人在大殿内,发了那样大的火,可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位啊。
待谢灵瑜进了皇帐之中,就见宽大而隆重的黄帐之内,早已经有许多人在其中坐着,这自然有随着圣人前来围猎的朝臣,有些文臣年岁大了,自也是得了圣人的准许,并未下场围猎。
只是帐内的气氛可是十分凝重,众人更是微垂着头,似乎十分怕直视圣颜。
“圣人恕罪,微臣回来了,”谢灵瑜倒也是个聪明的,即便进来之前田则忠未来得及给她透露什么。
可是她一瞧这情形,居然也猜了个大概。
估计是因为她的失踪,这才惹得圣人震怒吧。
原本正在怒头上的嘉明帝,这会儿瞧见活生生的谢灵瑜出现在眼前,心底竟也生出了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谢灵瑜倘若真的出事,他不说不知要跟太后和谢太妃交代。
便是将来九泉之下,他也怕无颜去见七郎。
“你何罪之有,”嘉明帝看向她时,缓缓说道。
只是嘉明帝这一开口,语气里的温和只怕是快要溢了出来。
这叫方才听着嘉明帝发火的众多朝臣,当真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冰火两重天。Z
不过大家也都是庆幸,永宁王殿下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的话,只怕今日当真是无法善了。
谢灵瑜赶紧说道:“启禀圣人,自是因为微臣让圣人忧心了。”
嘉明帝朝她看了一眼后,竟慢悠悠说道:“你既是知道朕担忧便好。”
“是微臣莽撞,”谢灵瑜再次说道。
谢灵瑜心念一转,赶紧解释说道:“先前是微臣莽撞,与北纥默古王子在围场偶遇之后,竟一时冲动与他约定了比试,谁能够率先射杀狼王。所以我为了能够赢下比试,这才甩开了我身边的护卫,孤身追击狼王。只是不想在追上狼王之后,竟又遇到了那只黑熊。”
她简单将前因后果讲了之后,嘉明帝心头也是微微松动。
因为这听起来,并非是有人刻意设下陷阱,故意要猎杀谢灵瑜。
确实是更像是一桩意外了。
“阿瑜,你又是如何熊口脱险的?”此时坐在一旁的安王,似好气般问道。
这会儿安王和信王都坐在帐内,原来是圣人在得知谢灵瑜出事之后,便即刻派人将他们二人寻了回来。
说法嘛,自然是永宁王出事,圣人担忧两位殿下也出现意外。
但究竟是真的担忧他们两人也出了意外,还是生怕围场里的意外是跟他们有关,那便是在圣人自己心目中的想法,旁人不得而知了。
“是有人救了我,”谢灵瑜说道。
“何人?”安王追问道。
只是他刚问完,就见众人朝他看了过来,就连上首的嘉明帝都神色莫测的看着他,安王心底一咯噔,自是知道自己表现的太心急了。
“还请父皇恕罪,儿臣是瞧见阿瑜能够平安回来,心头实在是激动难耐,一时之下这才如此僭越,”安王起身之后,冲着嘉明帝行礼。
嘉明帝在此,他却擅自开口追问谢灵瑜,这确实是太过僭越了。
只是此刻圣人看着他,原本脸上之前的盛怒是早已经寻不着踪迹,反倒是神色敛起,那般让人不敢轻易试探的帝王威严,自是再次出现。
所以当安王请罪之后,嘉明帝看着他,只淡声说道:“你倒是有心了。”
“永宁王能平安归来,乃是大幸之事,所以依儿臣看来,救下永宁王的人理应重赏,”安王这会儿倒也不心虚,居然顺着圣人这句话,继续说了下来。
谢灵瑜本就想要为萧晏行请功,毕竟他救下自己,并非单单是救下了自己喜欢的人这般简单。
这其中自是应该有一份他的功劳。
只不过这件事由她来提,倒是显得她有些心急了。
但是没想到这位安王殿下,居然还真是在她要瞌睡之际,正巧递上枕头。
谢灵瑜毫不犹豫说道:“圣人,此番救我之人,便是鸿胪寺丞萧晏行。”
她说完之后,帐内倒是出现了几分安静。
“没想到竟是这位萧大人,”安王今日似乎话格外多,但是他说着竟忽地一笑:“不过若是这位萧大人的话,他能打死一头黑熊,倒也是不让人意外。毕竟先前那个北纥力士便是服了药石,还不是照样被他一拳打死。”
安王这番话,倒是又让众人想起了先前萧晏行在比试之时,展露出来的武功之高。
要说是他救了永宁王,大家还真的会相信。
直到圣人问道:“你说他救你,是他杀了那头黑熊吗?”
谢灵瑜当即摇头道:“回圣人,黑熊体型之巨,力气之大,并非一个小小的北纥力士能敌,萧大人只是在利用现场地形打伤了那头黑熊,随后便骑马带着我一路逃命,这才摆脱了黑熊。”
“至于这头黑熊被猎杀,乃是我府中护卫所为,他们在寻找我的路上,也遇到了这头黑熊。”
嘉明帝点头。
随后他抬眸看向帐外:“萧爱卿此番可是在大帐之外?”
“回圣人,正是,”谢灵瑜率先回道。
“宣。”
随着圣人一句话,自是有内侍再次到了大帐之外,去宣萧晏行入内。
没一会儿一身皮甲猎装的萧晏行,跟随内侍入了大帐,他站在离谢灵瑜一步之余,冲着圣人行礼请安。
“萧爱卿,此番你再救永宁王,又是立下了一大功,”嘉明帝望着下首的萧晏行,慢悠悠说道。
只是这一份淡然之中,竟藏着有种刻意的压抑。
待萧晏行开口道:“启禀圣人,殿下既是微臣的上官,又身份如此尊贵,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妄称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