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还没说话，郑老太就先开了口：“他们两脑子笨，不然换晓俊哥俩去吧。”
兄妹俩一听立马就不干了，凭什么换了他们。学费生活费都是他们亲妈给他们交的，跟那两个后妈生的什么关系。
两人正想抗议，郑老头先开了口：“你当陈美华是傻的啊，养着国富几个那是因为他们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晓俊哥俩跟她可没关系。她也多恨秦丽你不知道啊。”
“那也不能不管晓俊哥俩啊。”
“谁说不管了？”郑老头瞪了她一眼。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有国栋在呢。等他出来挣钱了不就能供他两弟弟考大学了。一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国栋不会不管他们的。你就别操心了。”
郑国栋突然觉得好累，被一些还没发生的事压得喘不过气。
他阴着脸，什么就指望他了，他凭什么管那两个野种，如果不是他们妈，他家也不会散，他妈也不会……
郑国栋扭头走了，他不想再听他们唠叨个不停，说什么一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夜里。
郑国栋一身冷汗从床上惊醒，他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全是惊恐。
他刚刚做了个梦。
梦里好像是除夕夜，他看着他妈摔了镯子，看着他妈摔在地上，他狼狈关上门，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和国富燕秋他们去了他爸那边过除夕夜。梦里的他们大学毕业后已经很多年，梦里他爸没有破产，事业做的很大，梦里她妈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没有离婚出去打拼而是听了奶的话离婚不离家，一辈子背着偷人的臭名声。
他妈没了，死在了大除夕夜。
他们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兄妹几个却没多少伤心，反倒是各自松了口气。
丧礼上，也许是出于愧疚他爸和秦丽都来了，国栋突然发疯掏出刀砍人。
秦丽被划了脸，他爸挨了七八刀被捅死了。他离得近手上也挨了一刀。
他爸没了，国梁被抓。丧礼草草结束。
他记得梦里的他们去争家产，却被打了出来。
最终因为遗嘱，他们什么也没捞到，从医院出来毁了容瞎了一只眼睛的秦丽却恨他们恨得要死，一直让人打压他们害的他们所有人都丢了工作，找新工作也会过不多久就被辞退。他们三兄妹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因为互相埋怨老死不相往来，而他因为那一刀，手上使不上力气，成了半残废。
郑国栋捂着自己的右手。
上面没有伤，但他却控制不住颤抖。
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真实的就像他自己经历过一样，那个卑劣的中年男人就是他自己。
他不禁想，如果他妈真的选择离婚不离家，未来会不会就是那样的？
就这么呆坐了一夜。
这一夜，郑国栋想了很多的事。
也不知像没想通，只是没再去找过陈美华。
他也没管郑国富和郑燕秋，闷不吭声回了学校。
郑燕秋知道她奶还惦记不让她上学的事，很是卯足力气下了功夫学习，也不再迟到早退，成绩倒是提高了不少。而郑国富偷偷去陈家村找了老太太，跟她卖可怜。原本只是想从她手里弄点钱花花，没想到得老太太心疼他，也不满意陈美华对他们的安排就打电话给陈美华
为此陈美华很是烦躁。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老太太却跳出来跟她闹。还想要把郑国富兄妹几个接家里。
陈美华不答应，她就一直打电话过来。
陈美华接了几回电话，之后都让秘书处理，没在管这事。
直到接到她家里的电话，说是病了让她回去看看。
陈美华以为自己真正把人气着了，忙不迭和顾平开车回了陈家村。
“妈怎么样了？”急冲冲跑进院子的陈美华焦急的问着。
“美华你别急，妈她……挺好的。”
陈大嫂有些不自在说到，他们也是打了电话后才发现老太太是装的，这事闹的。
陈美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美华，你……”
“我没事。”
陈美华摆摆手，越过她进了屋。
郑国富也在，正看动画片看得入迷，老太太还给他张罗了些吃的，一脸慈爱的跟他说这话。
见她来了，老太太顿时拉下脸：“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郑国富被她的冷脸吓到，哆嗦的喊了一声：“妈……”
“出去。”
陈美华阴着一张脸。
“陈美华，你干什么啊你，那么凶做什么，他也是你儿子，你……”老太太气的不行。
“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陈美华冷冷的看着还坐在那里的郑国富。
“凶什么凶，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郑国富气哼一声，推开她跑走了。
“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气死你妈我是不是，你……”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副要被她气厥过去的样子。
“妈，你能不能别逼我了。”
陈美华无奈极了。
“我怎么逼你了？你看看你干的事？那是一个当妈的能干出的事？国富他们兄妹三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恨他们？美华啊……”
她一脸伤心看着她，苦口婆心继续劝：“妈也是为了你好，都是你生的，你对国梁、艳春尽心尽力疼着他们，怎么就对国栋他们三这么狠心，你这不是非逼着孩子们恨你吗？你说你也不缺那几个钱，怎么就不能好好待他们？听妈一句劝……”
“够了。”
陈美华低吼一声，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美华你……”老太太不敢置信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对她发火。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他们，那我就告诉你。”
刚要进来的顾平默默地把门关上。
“大嫂，你也忙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陈大嫂担忧的看了一眼，随即道：“妈上年纪了不能太激动，你可得看着点。”
知道他们有话说，她叮嘱完就出去了。
顾平一直站在门口没去打扰她们，陈美华再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她朝顾平道：“走吧，咱们回家。”
“好，回家。”
陈大嫂心里担心就没走远，见他们出来了便走了过去。
“美华，你没事吧？”陈大嫂看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禁担忧。
陈美华摇摇头：“我没事，大嫂，妈那里你多照顾着点，我们先回去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的，你自己也注意点身子，妈她也是心急了……”
“我知道的。”
陈大嫂见状没再说什么，母女两个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事确实不好劝。
车子开走了，陈大嫂又忙进了屋，想劝劝老太太就别管这事了，真心疼那几个孩子多照顾着些就是，实在没必要非逼着美华把人接过来。她想得很好，可一进去就看到老太太坐那儿怔神，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人看着都憔悴了些。她嘴唇颤着，眼里有泪，像是在懊悔什么。
“妈，您没事吧。”陈大嫂急忙上前。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许久才有声：“……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你扶我回屋躺躺。”
“哎。”
陈大嫂忙将人扶着进了屋。
老太太腿脚不便，她的屋子就在一楼。
“妈要不我带你上医院瞧瞧吧，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好。”
“不了。”老太太摆摆手。
“你忙去吧，我躺趟就好……”
“那我去做饭，你要是不舒服就喊我，可不兴忍着。”
“知道了……”老太太顿了顿又道：“……以后，别让国富来家了。”
陈大嫂很是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
虽然心里好奇陈美华都跟她说了什么，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就变了态度，但见她神色不对她就没有多嘴，给老太太倒了杯水放床边柜子，就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却是捶着胸口，止不住的懊悔自责。
该是怎么样的恼恨才让一个当妈的说出宁愿没生过这样的话，她算是明白了，也难受心疼得很。
大年夜啊，她家美华竟活活被气死在大年夜。
还是被自己尽心尽力养大的三个孩子，她熬心熬血养大他们，供他们读书上大学，得来的竟然是他们大年夜抛下摔了的她不顾她的死活去给郑大伟秦丽当孝子贤孙……这样的一个回报，怎么能叫人不恨？
糊涂啊糊涂，自己可真是个老糊涂。
她越想越悔，浑浊的眼被眼泪弄得越发模糊。
她一点都不怀疑美华说的话，如今想想，自从离婚后，美华做的桩桩件件的事，哪一件是那个一心一意给郑大伟照顾家里的老实孩子能做得来的。
要不是吃了大苦醒悟过来，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厉害。
是她错了，是她老眼昏花什么也不知道就去逼她苦命的孩子。
这之后，郑国富再来，老太太一想到那天陈美华跟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就一阵阵绞着痛，对着他再没了好脸色。
从她这里讨不到好处还被冷脸对待郑国富也恼火起来，之后没再眼巴巴的跑来见她。
老太太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不怎么爱出门了，心里存着事，没多久人就真病倒了。
陈大舅他们干活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叫不醒，连忙送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