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负责切配的同事看到他又提前来,调侃道:“哟,宁师傅又来给我们帮忙啊?”
宁绍明现在是厨房里掌勺的灶台师傅之一,今天排午班,上班时间是上午11点半,不过现在才早晨9点他就到了。
在这家酒店工作不到一年,但后厨里的各种活儿,宁绍明早就做熟了。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用做其他杂活,除了他自己之外,后厨里其他师傅和上面的领导都觉得他手艺很好,要不然也不能入职没多久就让他上灶炒菜。
有时候天赋这东西真没法讲道理,有天赋还努力,真没什么事做不成的。
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学厨的时间太短,基本功不够扎实,需要多练。
因此几乎每天都会提前来帮忙,顺便练练基本功。
“是啊,”宁绍明习惯了同事这些不带恶意的调侃打趣,好脾气地点头,“多练练总没坏处。”
旁边另一个师傅闻言转头说:“怪不得人家宁师傅来这里三个月就能上灶台呢!”
那师傅顺便借机用他来教育自己打荷好久都没够格碰灶台的徒弟:“你们几个,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多跟人家学着点,要是能有这份努力的劲头,至于快一年了,还只能领打荷的工资?”
宁绍明听着这话感觉怪尴尬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不喜欢被人用来当做教训其他人的参照对象。
要是被教训的人性格随和、心胸宽还好,如果遇上被批评后容易心生埋怨的人,他就得被人埋怨记恨上了。
还是今天排到早班的黄文发哈哈笑着凑过来插科打诨,话语间把那灶台师傅的徒弟一个个不重复地换着花样夸了个遍,才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黄文发跟他是从小好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两人同年出生、同年结婚,连第一个孩子都是同一年生的,只是月份不同。
两人带着老婆出来打工,租房也是两家一起合租。
他们租的那房子总共两层,砖瓦木质结构,楼梯也是老木梯。
黄文发夫妻住楼上,宁绍明跟赵如月住楼下的房间,共用客厅、厨房和厕所。
话题被岔开后,宁绍明稍稍松了口气,悄悄给发小使了个眼神,无声表示感谢。
然后问他:“你们今天要做什么?我帮你消耗一点。”
黄文发在与人打交道方面十分擅长,但是在厨艺一道就没什么天赋了,为了能多挣钱才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他就等着宁绍明来帮忙呢:“今天有人订团餐,要切不少土豆丝和胡萝卜丝,团餐优惠大价格低,对刀工要求不高,就让我来了。”
“哦对了,还有阿强他们午饭想吃水煮肉片和麻婆豆腐,他们说这些辣菜你煮得最够味,让我来问问今天能不能让你来掌勺!”
做员工餐也是宁绍明练手的途径之一,不管是不是轮到他负责,他都会来帮忙。
往常如果负责员工餐的师傅,如果自己不打算吃员工餐的话,要么做得有些敷衍,要么叫自己的徒弟做,让徒弟们练练手。
做出来的菜,味道倒不能说差,只是肯定没有用心制作的菜好吃。
而且他们酒店主打粤菜,后厨里粤菜厨师占大多数,平时做的饭菜偏清淡,好一口原汁原味。
可是酒店基层员工里有不少人来自云贵川湘赣,多数偏好一口辣味。
宁绍明愿意听同事的建议,也愿意跟他们学不同地区的各种菜式,而且做每一道员工餐都会当成给酒店贵宾做菜那样认真,利用这个机会锻炼手艺,意外地因此获得不少同事的好感。
听到同事们点的菜,宁绍明一如既往地没拒绝,只是不由笑问:“这种天气吃辣的菜,不怕热气上火”
“没事,”黄文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保温桶,“今天一早吴师傅就煲了一大桶凉茶,站在旁边闻,那空气里都泛着苦味,愿意喝的客人肯定不多,最后还是要靠我们员工消耗掉,员工餐另外还有两个菜,你做点清淡下火的不就好了?”
“行,那今天中午就做这些菜。”答应中午给他们做水煮肉和麻婆豆腐后,宁绍明就开始埋头干活了。
‘咚咚咚咚咚’砧板发出有节奏的切菜声,没多会儿,一个土豆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放到清水里浸泡去除淀粉。
宁绍明重复着这一过程,渐渐地沉浸并享受其中。
不止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问:“宁绍明在吗?”
“我在!”宁绍明应了一声,抬起头看过去,竟然是酒店负责接电话的话务员。
酒店话务员站在后厨门口,往里探头说:“宁绍明,有电话找你。”
接着催促他:“快点跟我走,先别干活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你老婆受伤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让你赶紧去一趟!”
宁绍明一听,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急忙跟着话务员去办公室接电话,黄文发见状也跟着他一起跑出去。
两分钟后,黄文发急匆匆跑回来,找到厨师长李师傅帮宁绍明请假。
而宁绍明已经往员工放个人物品的隔间跑去,路上跑得太快,地上滑,差点又摔一跤。
他边跑边掏口袋,手都在发抖。
好在顺利地打开了自己的那格储物柜,宁绍明顾不上换下厨师服,拿出钱包就往酒店外冲。
酒店为了维持高端的格调,不让三蹦子和摩的停在门口拉客,门口只停着出租车。
以往宁绍明可舍不得花钱坐出租车,出门要么走路,要么坐公交车,偶尔跟老婆一起出去玩才舍得坐三蹦子,还要跟骑车的师傅来回砍价一番。
现在这情况,他也顾不上省钱了,直接钻进最近的出租车,气没喘匀、屁股也没坐稳,着急忙慌地说了要去的医院后,催着司机师傅赶紧开车。
司机师傅一看乘客这焦急的样子,又听他说的地址是医院,猜到他家人八成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进医院了。
这可耽误不得,当即也不含糊,油门一踩,车子疾驰而出。
第5章
赵如月承认自己如今的想法和做法有些极端,心态也有些不太对劲,做事带着点狠劲。
所以在搞清楚卢秋英要做什么之后,她就打算豁出去赌一把,即使自己会受伤,她赌自己掉下二楼大概率不会死,毕竟上辈子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没死。。
也许在上辈子丈夫离世,她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扛起一个家的时候,她的心理就不太正常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意识到。
后来她在网上发帖子抱怨哭诉儿女不孝,网友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毛病,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虽然那时候她跟个犟驴一样,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毛病,还嘴硬跟网友吵架、回怼网友。
但是其实她心里清楚,有些网友说的话难听归难听,却没说错。
摔下去后以及发现自己在医院清醒后,赵如月就知道自己果然赌赢了。
可重生不是成仙,她也不是钢铁人,受伤在所难免。
赵如月听到门外有护士在问:“你是赵如月的家属?”
宁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正在答话:“是的,我是她丈夫!”
他回应护士的话时,眼睛不自觉地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病房内的妻子。
躺在床上的妻子脸和嘴唇不复以往的红润气色,显然遭了不少罪,看得他揪心。
护士点了点头继续说:“她身上的外伤不算严重,但肚子里的孩子没……”
“什么?!!”宁绍明猛回头,一脸震惊地打断了护士的话,“你、你说什么!她、她肚子里有孩子?!”
护士一看他对患者怀孕的事一无所知的震惊模样,顿时就是一激灵,心说可别是什么绿帽事件,到时候又让她们遇上把病人扔医院不管这种事。
好在宁绍明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护士的担忧:“是不是搞错了?她生完老二几个月后就被计生办的人要求去上环了,怎么还会怀上?”
宁绍明焦急地说:“能不能让医生给我老婆再仔细检查检查?”他担心是其他病被误诊了。
护士看他这么关心老婆,松了口气:“上环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避孕,会有极小概率会出现意外怀孕的情况。”
宁绍明了然:“原来是这样……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
护士往里看了一眼,见赵如月行了,点头说:“可以,她已经醒了,你进去吧。”然后离开病房门口去找医生过来。
宁绍明一进去便急忙走到床边嘘寒问暖,看她嘴唇干燥,才想起来自己太着急,跑来医院什么日用品都没准备,只好懊恼地临时去护士站借了个一次性杯子,打算先给老婆兑些温水润润嘴唇。
赵如月看他为自己焦急担忧、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心里酸涩委屈中带着幸福感动,心情复杂,眼泪又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接水回来的宁绍明看到她哭了,忙不迭放下手上的水杯去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刚到警察就告诉我,卢秋英跟那个男的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们肯定会为自己做的坏事付出代价的!”
宁绍明一想到那两个人做的事,恨不得生撕了他们!
付出代价?赵如月靠在他怀里,心想:如果她不用点手段算计,他们可不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不倒打一耙就不错了。
男人温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侧脸和靠着他的半边身子,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赵如月正要说些什么,医生却正好推门进来,她只好先把嘴里的话咽回去,那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等医生过来看过赵如月的情况,警察也做好笔录离开后。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俩,赵如月终于能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出口。
“摔下楼这事,我是故意的。”她在宁绍明耳边悄声说道。
这话直接让宁绍明呆住了,有些生气她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的身体。
可想到老婆当时面临的险境,她这么做,也许只是无奈之下的自保,他对此无法说出什么责备的话,只觉得自己真没用,连自己的老婆都没保护好。
“对不起,是我太没……”
“不、你很好!”赵如月打断他自责的话。
在宁绍明面前,她从来不需要、也不想掩饰自己的算计:“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给老二交超生罚款借的钱,到现在都没还上,肚子里这个,我们交不起罚款,也养不起,所以我就……”利用了这个孩子。
但她不后悔。
赵如月说着话,眼泪又再次止不住地流,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妈妈,上辈子两个孩子也这么说。
想到后来跟两个孩子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她更难过、哭得更凶了。
其实上辈子丈夫没了之后,自己很少哭的,哭给谁看呢?又没人心疼。
眼泪被丈夫轻轻擦拭掉,赵如月哽咽着继续道:“我被高广强骚扰好多次了,以前运气好都躲过去了,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对上有钱、有人脉的本地人,他们两个外来打工仔即使是受害者,被欺负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上辈子就是这样,罪魁祸首推出卢秋英这个帮凶,让卢秋英揽下大部分责任后,赔了点钱,依然逍遥法外。
甚至在找了关系打点,又有人给顶罪后,高广强需要赔偿的钱非常少。
他宁愿把钱花在去收买人上面,也不愿意赔给没能吃到嘴里的赵如月。
而卢秋英本身没多少存款,赵如月根本没得到应得的赔偿。
没过多久高广强又故态复萌,继续骚扰她,还耍手段害她和宁绍明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