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当她是个傻的,那般情形她哪里猜不出萧灼已是将那小倌收用了,偏他还大言不惭说是要将人送去府里伺候。
她哭着跑了出去,进宫和姑祖母说了这事儿,如此屈辱之事,她身为李家之女如何能忍。
她脱口而出说要和萧灼和离,姑祖母却是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直打得她跌倒在地上。
姑祖母说,这事情她就是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不然,李家和她这个太后都要丢尽了脸面,背地里被人指指点点。
尤其她这个八抬大轿迎进四皇子府的四皇子妃,更是在一干宗室女眷里没了脸面,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她又怕又委屈,最后到底是应了姑祖母的话,说是不将此事告诉母亲。
这会儿母亲这般追着她问,她又是委屈又是屈辱,觉着正如姑祖母所说,脸面上挂不住,萧灼的那些事情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去,觉着丢人。
李桐心里头再憋屈,思量之下也只能对着母亲廖氏开口道:“他在外头置了宅子养了小妾。”
廖氏听得一愣,一下子竟是给哑火了,好半天才出声道:“他这事儿做的不对,哪怕是要纳妾,也要经过你这个正妃的同意过了明路才是,这般遮遮掩掩的,那小妾哪能是好人家的闺女,别是勾栏巷子里出来的吧?”
李桐脸色一阵发青,廖氏瞧着,以为自己猜中了,带着几分鄙夷恨声道:“旁的皇子纳妾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偏他眼皮子浅,去沾那不干不净的女人,也不知容妃打小是如何教他的,养的他这般上不得台面。”
“既如此,你姑祖母怎生还偏着他,我今个儿便要进宫问一问,这人都欺负到咱们李家的女儿头上了,她这个太后是不是干看着,任凭那萧灼欺负桐儿你!”
廖氏说着,愤愤从座上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就被李桐给拉住了。
“别,娘这样闹开来,女儿往后还如何做人?说到底不过一个外室的事情,女儿难道还处理不来,总要叫他将人给处置了,不碍着女儿的眼的。”
“而且,姑祖母只是劝我别恼,她也会训斥萧灼的。”
李桐心中再不乐意,此时也只能如此将这事情给圆了。
廖氏听着女儿这样说,饶是心里头不痛快,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心思。
毕竟,女儿如今已是四皇子妃,这皇家的妃子又不能和离,便是能和离,他们李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既如此,便只能暂且忍下了。
说到底,男人寻欢作乐也是平常事,倘若女儿嫁的是太子萧起,而皇后还在,东宫未显颓势,萧起就是纳一百个妾他们都不敢不满的。
如今不过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萧灼这个四皇子,觉着容妃原先是他们李家的奴才,萧灼在他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天家贵胄。
太后和李家都是萧灼唯一的助力。没有萧灼,太后也是尊贵的,他们李家也照样是皇上的外家,如今绑在一条船上,其实是萧灼沾了他们李家的光。更别说建造那四皇子府时,若不是有太后和他们李家帮衬着,这四皇子府哪里有如今的气派,内里的陈设怕是连东宫的半分都不如,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这诸多事情下来,她都觉着萧灼该捧着桐儿才是,可谁能想到,才成婚不到一年,萧灼竟是做出这种混账事情来,叫她恨不得打上门去。
廖氏心中大骂不已,嘴上却是对李桐道:“你姑祖母最好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叫他知道咱们李家的女儿可是半点儿都轻慢不得的。”
“你且这两日照旧住在咱们承平公府,等着萧灼上门道歉,跟你保证了再不叫你受半分委屈,你再跟他回四皇子府去。”
廖氏一脸的担心和关怀,对着李桐道:“听到了没,这事情头一回就该拿捏住他,不然他往后更是看轻你了。”
李桐听着这话,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和讽刺来,嘴上却是道:“我知道了,都听娘的,定叫他好好道歉再跟他回去。”
廖氏听着,附和道:“正该如此,你虽不是公主,却也不差什么了,太后和李家如今只捧着你一人,指望着你日后有大造化呢,你可不能立不起来。”
廖氏说着,不自觉往李桐的小腹看去,迟疑一下,到底是小声问道:“你出嫁也快小半年了,怎生肚子还没有动静?可传了太医看过了?”
听着这个,李桐脸色明显露出几分不快和郁气来。
不等她开口,廖氏便道:“不管萧灼如何,你眼前最要紧的便是诞下嫡子,有了这个孩子,你地位才能稳固了。”
“如今皇后被废,赐死在冷宫,只以答应的位分下葬,叫太子丢尽了脸面。东宫式微,三皇子的生母又是个罪人,无论咱们心里对萧灼多瞧不上,或者有多少不满,如今他也是可以和太子争一争那皇位的人了。”
“所以孩子的事情你可得上心些,别的都是假的,只有这个最要紧。”
李桐听了这话,脸上也露出几分凝重来。
自打成婚后,萧灼也时常往她屋里去,只是她肚子不争气,这小半年了还没个动静。
她心里哪里能不急,宣了太医来诊脉,太医说她身子康健,兴许只是缘分没到,再等等便有了。
若是几日前她恨不得萧灼每日都宿在她院里,可如今,想起萧灼,她心里头只觉着又是膈应又是恶心,偏偏,她还需要一个孩子,姑祖母和李家也同样需要这个孩子。
一想到自己要为着这孩子再和萧灼同房,李桐的眉头就不由得蹙了起来,心里头觉着满满都是委屈。
虽说养小倌这种事情在京城里也不是新鲜事儿,永乐侯府的世子夫人楚氏便是因着夫君养小倌,被人背地里耻笑。可即便这样,楚氏还要强撑着笑意替永乐侯世子寻回脸面。只说那小倌是因罪被罚没才进了贱籍,两家彼此有些交情,世子不忍叫他任人折辱做那些取悦人的勾当,这才替他赎了身,养在外头了。
楚氏虽这样说,可京城里的人又不是傻的,哪个会信她,背地里该如何议论还是如何议论。
听说那楚氏原本怀着身孕,因着这件事情大受打击,偏生这楚氏也是个硬气的,万事都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既没闹腾又没哭诉,永乐侯老夫人和她婆母因着心里头有愧,愈发对她好了起来。一个月前,楚氏平安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倒叫楚氏一下子稳住了地位,也甚少有人再提起那小倌的事情了。
当时她听着这事情只觉着楚氏太没出息,竟叫人如此作践。
她哪里能想到,这同样的事情竟会落到她这个李家贵女的头上。
偏偏,她还只能将所有屈辱和委屈都往肚子里咽,要和萧灼生出个嫡子来。
李桐心里隐隐有几分后悔嫁给萧灼当了这四皇子妃。可一想着她有可能入主中宫,当上那尊贵的皇后娘娘,她就觉着若是再叫她选一次,她兴许也会嫁给萧灼,当了个四皇子妃的。
见着女儿不说话,廖氏怕惹得她生气,便轻叹了口气道:“总归这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行了,你好好歇着,娘就不扰你清净了。”
廖氏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慈宁宫
李太后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有几分惨白的容妃,沉声道:“哀家知道如今皇后被废,东宫式微,你那儿子难免抖起来。可哀家要告诉你,没有哀家和李家帮衬,他萧灼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皇子,不信他试试!”
容妃面色惨白,规规矩矩听着太后训话,在殿内跪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殿内出来,不敢露出半分不适,就这样一路扶着宫女如意的手回了含章宫。
如意带着几分委屈道:“娘娘您受苦了,您如今已是妃位,又不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也不是她们李家的奴才,太后怎能这般折辱娘娘您?”
容妃淡淡扫了一眼如意,开口道:“这些委屈又有什么打紧,本宫早就习惯了。”
“再说,这一回是太后和李家示弱了。”
容妃嗤笑一声,眼底闪烁着几分快意:“李家贵女,如今还不是要和那永乐侯世子夫人一样?本宫当她们李家的贵女有多矜贵呢?”
第145章 协理六宫
顾窈的日子过得格外的惬意,每月里只要去给太后请一次安便可。太后虽对她颇有几分不喜,经过穆皇后被废并赐死的事情,心底也知道了顾窈这个昭贵妃在儿子心中的份量。
许是因着这个,顾窈如今去慈宁宫时,太后待她比往日里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蒙顶甘露,贵妃尝尝味道可好?”太后含笑对着顾窈道。
顾窈也笑道:“太后宫中的茶自然是极好的,臣妾也听过这蒙顶甘露,却还是头一回喝,这茶汤翠绿,茶香浓郁芬芳,着实诱人。”
顾窈说着,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穆皇后的事情才过去,顾窈觉着即便是太后这会儿也不会对她下手。不过虽是这样,她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茶盏。
“这蒙顶甘露口感清醇淡雅,留有余香,果真是好茶。臣妾宫中虽也有些不错的茶,可这蒙顶甘露,却是没有的。”
“皇上知道太后喜喝这蒙顶甘露和仙居碧绿,便命内务府将这两样茶都留给了太后。皇上一片孝心,臣妾很是感动呢。”
听着顾窈这话,太后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心里头不免对顾窈多出几分好感来。
她虽瞧不上顾窈的出身,有两样她却是对顾窈十分心服的。一则便是她那不可方物的美貌,二则便是顾窈为人处世的这份儿妥帖,一点儿都没有因着当了贵妃而张扬,不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中。
这一点,桐儿那丫头便是不能和顾窈相比的。
若桐儿行事妥帖,也不会那日直接便带人闯去了萧灼的别院,捅破了那张窗户纸。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知道了最好也要装作不知道,可偏偏桐儿自持身份,非但没叫萧灼下不来台,反倒是自取其辱弄的自己灰头土脸的。
倘若这事情放在顾窈身上,想来顾窈定会暗自忍耐,而不是这般毛毛躁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般想着,太后的目光便落在顾窈的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身魏紫色缂丝葡萄纹宫装,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黄翡嵌红宝石步摇,格外的显眼。尤其她姿容出众,水润光滑的肌肤和黄翡红宝石步摇互相印衬,另添了一种极致的美。
太后眼底微微露出一抹悔意来,这般美人,若她是皇帝她也动心,说起来,也怪不得皇帝被迷了心智,为着这顾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早知如此,她便是想各种法子也该拦着不叫这顾窈进宫,如今也不会连她都忌惮起顾窈这个昭贵妃和五皇子来。
五皇子虽小,可有这样一个生母,无论是出身还是恩宠都比萧灼要强上许多。
倘若她还能再活二十年,她帮着昭贵妃和五皇子更容易为李家留条后路,可偏偏,她如今这个岁数,身子又常有病痛,是等不到五皇子成年了。
所以,眼前虽有一条更稳妥的捷径,她也不得将李家依旧绑在萧灼这条船上。
李太后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出声道:“如今皇后之位空悬,后宫诸多事宜总要有人主持,哀家寻思着,如今这后宫里也就贵妃能担此重任了,贵妃觉着哀家说得可对?”
顾窈一愣,随即从座上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受宠若惊道:“臣妾虽得皇上恩宠封了这贵妃之位,却深知自己年纪小,进宫日子也不长,不敢擅自主持着后宫事宜。太后才是这后宫身份最尊贵之人,又聪明睿智,才是最适合接手这宫务之人。”
李太后看了眼顾窈,发现顾窈说得真诚,一双眸子里的也不曾藏着一星半点的野心和贪婪,心里头默默将顾窈和娴妃还有李桐做了个比较,不经五味杂陈,她们李家女,竟一个个都比不得顾窈这个从绍兴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为难看着顾窈道:“哀家倒是想插手宫务,只是哀家如今上了岁数,能保养好自己不给皇帝添乱便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些精力忙活这些个庶务?”
太后喝了口茶,看了顾窈一眼问道:“皇帝可和贵妃提起过这事儿?”
顾窈摇了摇头:“回太后的话,皇上不曾和臣妾提起。到底中宫之位才刚空悬下来,皇上忙于朝政,怕是一时没顾得上这边。总归后宫里有太后娘娘在,其他人各司其职,定也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顾窈这带着几分奉承的话叫太后很是受用,太后看了眼顾窈,问道:“哀家觉着,前朝之事要紧,后宫的事情也轻慢不得。不如哀家和皇帝提提此事,就叫娴妃暂掌六宫宫务,贵妃和虞妃从旁协理。”
“娴妃虚长贵妃十多岁,又是李家女,打小就是精心培养的。至于虞妃,贵妃过去也要叫她一声姨母的,且虞妃也是从贵妃位子上下来的,这后宫里的事情,她了解的多,更容易上手。哀家这个主意,贵妃觉着可好?”
太后这般问了,顾窈自然不能说不好,她含笑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应道:“太后这主意看顾各方,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顾窈有些诧异,太后没有叫容妃一块儿协理后宫。也不知是太后觉着容妃出身低微压不住人,还是太后故意为之。
“行了,贵妃既觉着哀家这主意不错,那哀家过会儿就差人叫了皇帝过来,将这事儿和皇帝说说。”
“贵妃出来这么久,五皇子见不着贵妃没得哭闹不停,贵妃不必陪着哀家了,且回昭阳宫去吧。”李太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顾窈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退出了殿外。
从慈宁宫里出来,蒹葭忍不住道:“如今奴婢瞧着太后待娘娘似乎好了些,起码没明显的表露出恶意来。”
“若换了以前,太后想叫娘娘走,定只会说哀家乏了,贵妃退下吧。今日太后竟是提起了咱们小皇子,奴婢都觉着诧异呢。这放在过去,可是想都想不到呢。”
“只是,娴妃只是个妃位,屈居娘娘之下,叫娴妃为首,娘娘从旁协理,着实是有些委屈娘娘了。”
顾窈沉吟片刻道,含笑对着蒹葭摇了摇头:“你这话便错了,本宫是巴不得太后有这份儿私心呢。”
“你当这后宫之事好处理?本宫年纪小,进宫日子也不比娴妃她们长,手里一下子有了实权,也是要叫人眼红,甚至有人为着看本宫出丑,暗地里使绊子。如今太后有私心叫娴妃执掌六宫之权,本宫从旁协理,是最好不过了。既能从旁学一些东西,也不必担负那责任,本宫巴不得能这样呢。”
“再则这执掌六宫之事兹事体大,宫中之位才空悬下来,本宫若揽了这事儿,便是事情做好了,也会落得个野心勃勃肖想皇后之位的名声。”
听着自家娘娘的话,蒹葭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带着几分不好意道:“还是娘娘聪慧,这道理奴婢怎么就想不到呢?”
“还有,娘娘能想到此事,太后难道想不到吗?真是好生奇怪。”
顾窈道:“太后在宫中大半辈子,本宫能想到的她自然能想到。只是正如本宫方才所说,太后有着私心呢。若娴妃手中有权,即便是无宠,也是李家的一份儿体面,太后哪怕明白这些也定不愿意将这权利交到本宫手中。”
“再则,本宫如今有皇上的恩宠,膝下又有祉哥儿,太后自然也怕给了本宫这执掌六宫的权利,往后不好拿回来,太后也并非不精明,不过是权衡利弊,觉着这样更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