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看了一眼苏婉,只见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缂丝绣葡萄纹褙子,面含娇羞,头发挽起,簪了一支鎏金芍药花簪子并几朵珠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来。
被顾窈这般瞧着,苏婉有些害羞,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顾孚青一眼。
顾窈瞧着她这样子,心里头突然觉着有些吃味,她这好表姐如今成婚了,心里眼里也只有自家夫君了。
幸好,这夫君是她的兄长,不然,她心里更要不得劲儿呢。
“快进来吧,我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可先去给皇上请过安了?”
顾孚青点了点头:“去过了。”
顾窈真是不得不佩服兄长这惜字如金,不过她心里其实也知道,总不好叫他也跟着苏婉叫皇帝舅舅什么的,更不好叫她一声舅母。可若是将她依旧称作妹妹,到底还是有些不合适,不如就这样含含糊糊的。”
想到兄长和苏婉的难处,顾窈有些忍不住想笑,便笑着岔开话题:“去了就好,皇上虽看着性子冷些,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
顾窈拉着苏婉到软塌上坐了,顾孚青则是坐在了下头的椅子上。
宫女含黛捧着托盘上前,上了茶水和点心。
苏婉也有些饿了,便拿起一块儿点心吃了起来,吃了一口,又拿了一块儿递给了下头坐着的顾孚青。
“吃吧,娘娘这里的荷花酥很是不错的,你尝尝看。”
顾窈含笑看了她一眼,苏婉没等她开口,就忍不住道:“早起我和孚青知道要进宫请安,都不敢多吃,哪里能不饿呢。亏的皇帝舅舅也没叫我们等着,又没多问话,不然饿的肚子都要叫起来了。”
顾窈看着顾孚青听着苏婉的话后嘴角微微勾了勾,就接过了她手中的荷花酥尝了起来,心里头不得不佩服苏婉其实是将兄长给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她们夫妻如此和睦,她这当妹妹的只有高兴的份儿。
顾窈放下手中的茶,对着肖嬷嬷温声道:“快将祉哥儿抱出来,叫他舅舅抱抱。”
肖嬷嬷自然知道今个儿上午娘娘将小皇子抱过来是为着什么,听着这吩咐当即就应了声是,去了内室,很快就将祉哥儿抱了出来。
顾孚青从肖嬷嬷手中接过祉哥儿,有些不大自在,只眉眼间看得出,他极为喜欢这个外甥。
“乖祉哥儿,看看这是谁,这是舅舅,你那么多玩具都是舅舅亲手做的,知不知道呀。”顾窈也上前逗道。
苏婉瞧着顾孚青有些僵硬的胳膊,抿嘴一笑,到底是上前将祉哥儿抱了过来。
“这才几日没见,竟又长开了些,瞧着更可人疼了。”
顾窈见她这般护着顾孚青的模样,有些想笑,这女生外向,果真如此啊。
顾窈见着苏婉吃了块儿点心,便问道:“要不要叫小厨房做两碗竹笋肉丝汤面过来,正好小厨房煨着鸡汤,里头放些笋丝、木耳,再配上两个小菜,比吃这点心要好。”
苏婉听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荷花酥,笑嘻嘻朝顾窈看去。
“还是阿窈待我好。”
顾窈抿嘴一笑,转头看了眼含黛,就叫她下去吩咐了。
不多一会儿功夫,就有宫女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三碗竹笋肉丝汤面,还有三道小菜,令有一屉蟹黄小笼汤包和一大碗芙蓉汤。
端嬷嬷含笑道:“娘娘也跟着大少爷和少夫人用一些吧。”
端嬷嬷这话一出,顾窈笑着点头,苏婉却是被一句少夫人羞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来。
顾窈看了眼端嬷嬷,心想不愧是在宫里头多年了老人了,她这一句少夫人,苏婉不知要多高兴呢。
三个人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一块儿用了膳,气氛格外的好。
苏婉吃完后,笑着道:“果然还是阿窈你这里最舒服了。”
顾窈听着笑了笑,却是将话题转移开来,说道:“今个儿既进了宫,便也去娴妃宫中请个安吧。到底如今娴妃姐姐执掌六宫,平日里和咱们关系也好。”
苏婉听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进宫时祖母已经吩咐了,也正好去看看玉寰,听说她和皇帝舅舅请旨说是要住到公主府去?”
顾窈点了点头:“是有这事儿,上回婚事没成,玉寰在这事儿上便淡了下来,再加上那些个流言蜚语,玉寰说不想着嫁人了,皇上见她伤心,便照旧将公主府赐给了她,叫她出去走动走动,不然闷在宫里也难受,更容易多想。”
苏婉轻轻叹了口气:“要我我也在宫里头待不住,如今太后去了皇恩寺,可太后总要回来的,玉寰瞧着太后也不知心里有多委屈呢,碍着孝道又不能做什么?”
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苏婉和顾孚青便起身告辞,往娴妃宫里去了。
苏婉和顾孚青出了昭阳宫一路往娴妃宫中走去,经过小花园,还未走出几步,却是有人从背后将二人给叫住了。
“堂兄、堂嫂。”
苏婉听着声音转过头去,看清楚身后之人,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第167章 相求
眼前之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碧绿色褙子,发上只簪着一支质地普通的白玉簪子,并两朵珍珠珠花,她的脸颊略显消瘦,眉宇间透着几分哀怨和忧郁之色,联想到方才她叫的那句堂兄、堂嫂,苏婉知道眼前这女子便是进宫不久的顾柔,柔常在。
她眼底微微露出几分不屑来,不等她开口,顾柔便福了福身子,带了几分哽咽又叫了声:“堂兄、堂嫂,可真是巧,没想到柔儿能在宫中碰上你们。”
说话间,她便将目光看向了顾孚青,带着几分不安道:“柔儿还未恭喜堂兄新婚之喜。”
“堂兄过会儿出宫回府,可能替我带封信给母亲,柔儿感激不尽。”
顾柔说着,眸子里便带了几分水意,一副柔弱可怜,楚楚动人的样子。见着顾孚青没有反应,她竟是抬起手来想要扯他的袖子。
顾孚青眉头微皱,避过了她的动作,淡淡道:“常在既如愿入了宫,便该知道宫中的规矩,私自传递书信乃是大罪,常在莫要自误,还是安分些吧。”
顾柔听顾孚青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眼底涌现出一抹恨意来,随即很快掩饰下去,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若是有法子,柔儿哪里敢想着这个,只是堂兄不知道,柔儿如今在宫中身份卑微,处境很是艰难,这宫里头的人从来都拜高踩低,柔儿不知被多少人欺负。堂兄如今好歹是顾家的人,难道忍心看着柔儿在宫里头受尽委屈艰难而不肯帮忙吗?柔儿不求别的,只求堂兄帮我送这一回信,就这一回。”
见着顾孚青不接她手中的信,她又看了眼站在顾孚青身旁的苏婉,有些怯怯道:“柔儿知道堂嫂和贵妃交好,可柔儿也是顾家的人,还望堂嫂可怜可怜我,莫要拦着叫堂兄帮我这个可怜人。”
苏婉听着这话,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来,她将顾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出声道:“柔常在既叫我一声堂嫂,我这当堂嫂的自是不好不帮的。只是我瞧着常在这身打扮也是常在的规制,瞧着也并未被人苛待,还是说,常在每月的例银或是其他份例没有按时发放或是被人克扣了?若是常在真受了这等委屈,正好我和孚青要去给娴妃请安,不如常在也同我们一块儿去,在娴妃娘娘面前细细回禀了此事,叫娘娘替你做主才是。毕竟,如今中宫之位空悬,是由娴妃娘娘执掌六宫的,常在遇着这事情与其传话回府里叫祖母担心,不如叫娘娘做主。”
“柔常在可愿一同过去?”苏婉定定看着她,出声问道。
说这话时,还伸出手去想要拉着顾柔的手。
顾柔身子一僵,朝后退了一步:“我只是一个常在,身份卑微,怎好擅自打扰娴妃娘娘。堂嫂若真心帮我,就答应替我送信出宫吧。”
苏婉听着她这话,眉眼当即就冷了下来:“罢了,常在既不愿意一同去,便好自为之吧。至于送信的事情,我劝常在还是莫要想着了,宫里头规矩大,不比府里,常在莫要因着自己带累了府里,叫祖母也替你操心。”
“若无事,我和孚青便去娘娘那里了,常在自便。”苏婉说着,看了眼顾柔,便挽着顾孚青的胳膊径直朝前走去。
顾柔脸色变了又变,难看极了,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直到看着苏婉和顾孚青走远,她才恨恨道:“拜高踩低的东西,不就是和顾窈一伙儿的,想看着我活的处处不如人吗?”
“说不能传信出去,当我是傻的呢,昭阳宫那位可不止是传信出去,之前还私自出宫过呢,以为真能瞒得住!”
宫女青杏听着她这话,当即骇得脸色惨白,惊呼一声道:“娘娘慎言,这话若是叫人听去了,娘娘怕是要被责罚的,娘娘如今好歹是常在,娘娘难道想被降位为答应,或是连答应都不如的官女子吗?”
顾柔听着青杏这话,脸色愈发难看了。
她恨不得追上苏婉和顾孚青,和二人大闹一通,好叫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们长房是怎么欺负二房的,昭阳宫那位又是怎么叫人作践她这个堂姐的。
可她心中怯怯,到底是有所顾忌,不敢将这事情闹开来。
因为她如今只是个常在,进宫这些日子皇上一次都没来她的宫中,她一个未侍寝之人,在宫中是人人都瞧不上她的,她没有底气闹开来,彻底得罪了顾窈这个贵妃娘娘。
这般想着,顾柔又想起了府里的顾老夫人和母亲容氏,心里头又对二人生出几分怨怪来。
她都进宫这么些日子了,祖母和母亲难道都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便是祖母偏心只想着顾窈,母亲也该想法子往宫中送些银子给她呀,怎能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由着她叫人欺负呢。
这般想着,顾柔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察觉到有宫女太监朝这边看过来,她只好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沉声对着青杏道:“罢了,咱们回去吧,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青杏点了点头,跟着顾柔一路往长定阁去了。
昭阳宫
苏婉她们才出去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有人瞧见大少爷和郡主在园子里被柔常在拦住了,说了会儿话,大少爷和郡主才往娴妃娘娘那里去了。”
顾窈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听着宫女的回禀,微微挑了挑眉:“她倒是会想法子。只是,她和兄长还有婉儿又有什么情分?这会儿舔着脸求到婉儿他们面前,没得叫人笑话。”
“当初,她费尽心思不是要进宫侍奉吗?如今宫里头常在的份例一点儿都没少给她,她就这般受不住了吗?”
端嬷嬷听着顾窈这话,也带了几分不屑道:“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费尽心思进宫是为着这宫中的富贵尊荣,如今日子过的还不如她在府里的时候,自是既委屈又不甘心的。”
“不过,这事情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左右再如何她也不敢冒犯到娘娘面前,由着她去吧。”
顾窈听着,轻轻一笑,便将这事情放在了脑后。
……
这边,听宫女回禀说是苏婉和顾孚青来了舜华宫请安,娴妃不禁吃了一惊,随即脸上露出笑意来,忙叫人将二人请了进来。
待二人请安后,娴妃含笑看着二人,又拉着苏婉的手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你这孩子一成婚,是愈发好看了。”
娴妃说着,吩咐了身边的宫女一句,很快那宫女就拿了一个檀木盒子过来。
娴妃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放着一支赤金镂空芍药花嵌红宝石步摇。
“本宫听说婉儿你如今很是喜欢芍药,这支芍药步摇是当初本宫生下玉寰时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本宫如今年纪大了,不好戴这些,今个儿便送给你当作新婚之礼吧。”
“这芍药精致,婉儿你戴上,比空放在本宫这里要强。”
娴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微微露出几分苦涩来,伸手合上檀木盒子,将盒子递给了苏婉。
苏婉愣了愣,觉着这礼物太过贵重了实在不好收,可见着娴妃眼中的笑意时,却是含笑应了下来。
“婉儿谢过娘娘赏赐,婉儿会好好戴着的。”
娴妃听着这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顾孚青,叫人拿了套文房四宝赏了他,又对他道:“婉儿性子虽活泼些,可心思也是细腻的,你身为男子可莫要欺负了她,叫她受了委屈。毕竟,当女子的,身份再尊贵,一辈子的倚靠也在自己的夫君身上,你好好待她吧。”
顾孚青看了眼娴妃,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娴妃又和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叫二人退下了。
待二人退下后,宫女珍珠忍不住道:“娘娘那般喜欢那支芍药花步摇,平日里都舍不得往出戴,怎么倒是赏了郡主?”
“郡主那两份儿嫁妆,哪里缺什么首饰,反倒是娘娘对那步摇……”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娴妃打断了。
“本宫就是因着喜欢那步摇,才赏给了宜和。”
“那步摇留在本宫这里不过是放着落灰,合该给了喜欢它能将它戴出来的人才是。”
“你以为,本宫如今还存着妄想吗?”
珍珠听着自家娘娘这话,心里头涌起一股酸涩来,却也没有再劝。
其实,她觉着娘娘如今这样也挺好的。歇了心思便不用想着争宠,也不会被皇上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