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看了一眼顾窈,心中微微有些酸,她这大姐姐倒真是好福气,想着方才自家祖母对南恩侯府的忌惮,顾锦觉着顾窈倘若有了南恩侯府当靠山,往后怕就压在她头上了。想着这个,顾锦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儿。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便退了出来。
老夫人留了虞氏说话,面上带着几分不快:“你该刚进京城就带窈丫头去南恩侯府拜见的。如今那边派了人过来,倒叫人觉着是咱们欠缺礼数了。”
虞氏有些无奈道:“是女儿的不是。只是您不知道当年苏氏远嫁到绍兴,之后就再未和南恩侯府走动过,女儿嫁到顾家后,也从未见窈丫头提起这个继外祖母,长久下来,便只当没有这门亲戚了。”
“这回带着窈丫头进京,若是贸然上门,那边又是继外祖母和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说不得讨不着好反倒是惹人嫌呢。”
老夫人听着这话轻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随即,老夫人挥了挥手又道:“行了,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一下去吧。”
虞氏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虞氏从老夫人院里出来,便和身边的嬷嬷道:“这从前府里上上下下只当我是带着锦丫头和窈丫头上门打秋风的,如今南恩侯府派人来,窈丫头若真能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倒也算不得是坏事。只是,南恩侯府若认了窈丫头回去,娘娘想要窈丫头入宫侍奉皇上,这事儿会不会有些周折。”
嬷嬷明白自家夫人的心思,想了想开口道:“太太多虑了,若姑娘能得了皇上的恩宠,诞下皇嗣,对侯府不也是件幸事。再则今日那边来的那么巧,怕也是听到了贵妃娘娘想要抬举姑娘的消息,心里有了计较呢,若是没私心,南恩侯府老夫人岂会关心一个没有血缘的外孙女儿。”
……
这边,虞朝刚从寿安堂回来就和母亲范氏回了扶风院。
虞朝面带震惊道:“顾窈她竟然是南恩侯府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女儿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既有外祖母,怎么还住在咱们府里?”
范氏听着她这话,解释道:“这事情我听说过一些,她也算不得是南恩侯府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她生母苏氏当年是府里的嫡长女,后来她娘去世,继室进了门,就是如今的南恩侯府老夫人。这苏氏及笄后,就远嫁到了绍兴,至死都没回过京城。”
“你二姑姑也就提过这么一句,我也听听就罢了,并未放在心上过。谁能想,今个儿那边竟是找上门来了。”
虞朝听着这话,脸色并未缓和一些,她有些担心道:“她要真得了南恩侯府老夫人的喜欢,那昨日女儿和娘商量的那事情是不是就不成了?”
不等范氏开口,虞朝就急着道:“不行,娘你定要想想法子叫顾窈去给灏表哥冲喜,要不然,女儿这心里一直都不安生,怕顾窈抢了女儿的前程。”
范氏见她急成这样,有些无奈道:“你这般沉不住气做什么,她又不是南恩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儿。”
说完,范氏又说道:“当年那苏氏不顾一切想要嫁到绍兴去,又至死都没和京城里走动过,可见是和自己的继母很是有几分龃龉,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南恩侯府老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哪里看不出这个继女的心思,如今自然是不会喜欢顾窈这个远道而来又隔了一层的外孙女儿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我琢磨着老夫人不过是知道有个外孙女儿来了京城,为着体面将人接过去见上一见,叫人挑不出错来就是了。”
“要不然,当日永康侯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怎么不见南恩侯府老夫人去给顾窈撑腰?”
虞朝听了范氏这话,才慢慢放下心来:“母亲说得对,不是亲的确实是处不出感情来,何况两家那么多年都没走动过。”
便是换做自家祖母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隔了一层的外孙女儿,也是不会喜欢的,南恩侯府老夫人又哪里能免俗。如今叫顾窈过去,不过是为着不叫人说闲话罢了。
这般想着,虞朝便坦然了一些。
她骨子里自是有些看不起顾窈的,觉着顾窈也不会平白无故得了南恩侯府老夫人的喜欢,便是真得了几分喜欢,也不过是面儿上的,老夫人哪里会真心护着她?
可心里即便这样想,她还是忍不住探了范氏的口风道:“母亲,灏表哥那事儿您打算如何安排?”
范氏听女儿毫不掩饰问出这事情来,倒没有惊讶。毕竟,女儿想要进宫的心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如今顾窈挡了女儿的路,女儿想要将她除去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觉着女儿似乎太忌惮这个顾窈,有些沉不住气。可想到这事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家女儿处境便尴尬了,所以当务之急,确实也只能想法子将顾窈嫁到勇宁侯府去给灏哥儿冲喜。
这样想着,范氏拍了拍女儿的手道:“这事情娘心里有数,你就莫要再想了,也别在旁人面前提及,等哪日事成了你就知道了。”
虞朝见母亲心中有成算,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来。
……
景阳宫
揽月和虞贵妃回禀了显国公府的事情。
虞贵妃一听,脸上便露出诧异来:“南恩侯府老夫人?本宫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顾窈竟还有这样一个外祖母,平日里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她一直觉着,顾窈是从绍兴那小地方出来的,丧父丧母,上头只有一个处处想要算计她的继母,可这样一个无依无靠之人,一转眼竟有人告诉她她竟和南恩侯府有这样一层关系,虞贵妃觉着很是不可思议。
揽月将打听来关于苏氏和南恩侯府老夫人的事情全都说给了自家娘娘听。
虞贵妃听完,只道:“这便不奇怪了,继母和继女哪有一条心的,想来这南恩侯府老夫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想着叫顾窈过去见一上一见。”
揽月听着这话,犹豫了下,开口道:“娘娘,若这顾大姑娘认回了南恩侯府,有这一层身份您怕是就没那么容易拿捏她了。”
虞贵妃听着冷笑一声道:“南恩侯府算什么东西,这些年的荣宠也不过是因着一个长公主,何况静惠长公主并非和皇上一母同胞,本宫何必将南恩侯府放在眼里。”
虞贵妃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
却在这时,外头突然有宫女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贵妃问道:“有话就说,本宫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听不得的?”
那宫女瑟缩了一下,终究是开口回禀道:“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是,说是诚国公府的大姑娘和英国公府世子即将定亲,两家过几日就要交换庚帖了。”
虞贵妃听着这消息,脸色当即就变得铁青,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怒道:“什么?本宫的谦儿才去了多久,她就急着要嫁人了!”
一旁的揽月见着自家娘娘震怒的样子,也没敢上去劝。
毕竟,当年诚国公府的大姑娘是要嫁给她们二皇子的,只是还未过门,二皇子便意外去了。
这才多久呢,娘娘就听到这消息,也难怪会气成这个样子。
第23章 舅舅
“揽月,让人备撵车,随本宫去御书房。”
揽月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御书房
虞贵妃跪在地上说完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结亲的事情,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皇上,谦儿才去了多久,他家的女儿就这样急着想要出嫁,臣妾实在是替谦儿委屈,若是谦儿知道了,在地下也不安生啊。”
说完这话,虞贵妃就呜呜哭了起来。
承佑帝听着她的哭声,微微皱了皱眉:“行了,谦儿去了也有快两年了,你还能拦着不叫人家说亲不成?”
虞贵妃听着皇上这话,心里头就难受得很,皇上膝下有几个皇子,可她却只有谦儿一个,如何能不因着这事情动怒?
再则,诚国公府如此行事,也着实不将她这个贵妃放在眼中了,分明是看她失了皇儿便看轻了她,她怎么能不恨?
虞贵妃擦了擦眼泪,依旧带了几分哽咽道:“皇上莫要怪臣妾觉着堵心,实在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难道还能欢欢喜喜看着诚国公府大姑娘出嫁不成?便是他家有这样的心思,也该进宫回禀臣妾一声才是啊。”
“那宋大姑娘臣妾原本也是很喜欢的,没曾想她竟这般不懂规矩。”
虞贵妃说完这话,就看向了承佑帝。
承佑帝面上不辨喜怒,丝毫没有因着这事儿动怒。
虞贵妃心中酸酸的,可她在宫中侍奉多年,却也知道承佑帝的性子,要他为着谦儿下旨阻拦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婚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虞贵妃便没有再多说了,说下去只会惹得皇上厌烦。
她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公务繁忙,臣妾这便告退了。”
承佑帝:“嗯。”
虞贵妃从殿内退了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揽月见着自家娘娘这样,出声劝道:“娘娘也别太难过了,皇上一向是这个性子,这事情若放在旁人身上,皇上多半也是如此的。”
虞贵妃点了点头:“本宫知道,本宫过来哭这一场,也不求皇上能给本宫和谦儿做主,不过是想叫皇上心中怜惜本宫罢了。”
不等揽月开口,虞贵妃又道:“你传话出去,明日叫诚国公府大姑娘进宫一趟,本宫之前到底也是喜欢过她的,如今她觅得良缘,本宫也要给她备上一份儿厚礼才是。”
揽月听着娘娘这话,心里便咯噔一下,有些担心的看向了自家娘娘。
虞贵妃瞧着她的脸色,道:“你放心,本宫又不会阻止她嫁人,不过是赏她些东西罢了。如今皇上怜惜本宫,本宫便是做了什么,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本宫的。”
揽月听着自家娘娘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宫中阴狠的法子多的是,娘娘口中说的赏赐是什么意思,她大约猜到一二了。
这但凡女子,除了出身外貌外,最要紧的不就是子嗣吗?娘娘若是给那诚国公府大姑娘下了绝子药,坏了她的身子,那她便是嫁到英国公府去,往后余生也只能看着旁人给世子生一个一个的孩子,那日子,只怕比死还不如呢。
揽月纵然是向着自家娘娘的,可想着这一幕,也很是替那宋大姑娘打了个寒颤。
……
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即将结亲的消息也传到了显国公府。
老夫人听着这事儿,脸色也很是难看,骂了一会儿后,就担心起宫中的娘娘来。
“也不知娘娘听到此事有多震怒,她身子这几年本就有些不好,可千万别气坏了才是啊。”
大夫人范氏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宽慰道:“如今这个关口,娘娘还有大事要筹谋,纵然动怒也会顾忌自个儿身子的,您也别太担心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点了点头:“是啊,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年娘娘一人在宫中,有多少事还不是娘娘一个人撑下来。”
老夫人说完这话,看向范氏:“所以说要尽快送朝丫头进宫,娘娘身边才能有个帮衬的。”
范氏笑了笑:“正是这话呢,若是朝丫头能得宠诞下皇嗣,娘娘那里也能轻快些。”说完这话,范氏迟疑一下,又带了几分担忧道:“只是,娘娘那日想着抬举顾大姑娘,媳妇心里头难免有些担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老夫人就道:“没事,等过几日我进宫一趟,将这事情亲自和娘娘说说。娘娘如今虽位份尊贵,可我这个母亲的话娘娘还是能听进去的。”
范氏笑道:“这是自然,娘娘最是孝顺了。”
……
紫竹院
蒹葭和顾窈说了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结亲的事情。
“听说,老夫人也因着这事儿生了好大一场气呢,说那宋大姑娘这般急着嫁人是不将宫中娘娘放在眼里。”
顾窈听着这事儿顿了顿,她想起了前世确实也发生过这事儿,当时老夫人动怒,府里上上下下提起这宋大姑娘来也没什么好话。
顾窈轻声道:“左右和咱们也不相干,还是想着明日去南恩侯府的事情吧。”
蒹葭看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多少也能知道姑娘心中的紧张和担忧。
这头一回上门,那边儿又是继外祖母,如何能不紧张呢?
“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早起在老夫人院里奴婢瞧着那董嬷嬷是个面善之人,瞧着姑娘的样子也带着笑,很是和气呢。她这般态度,多少也能代表侯府的老夫人呢。”
“兴许,那位是个和善慈爱的,姑娘这一趟过去认了外祖母,往后在这京城也有了依靠呢。”
听着蒹葭的话,顾窈微微放松了一些,又吩咐蒹葭带上两个新做好的抹额和几块儿绣帕。
她是小辈,不管老夫人喜不喜欢她,表现出敬重和礼数来,总是不会招人嫌的。
大户人家讲究多,顾窈不能不顾忌这个。
蒹葭点了点头,便下去准备了,自家姑娘性子沉稳,自小就和绍兴的绣娘学绣活,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