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暗暗心想,儿子生的这般清隽做什么,而且又洁身自好,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的。儿子就是这样才被人惦记,她倒希望儿子没这般好了,这样就没人惦记谁都想啃一口了。
范氏觉着这般想儿子似乎有些不好,连忙将心思收了回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思忖片刻,才将宫里头娘娘派人送信出来及信中所写之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连忙又道:“这康平长公主在几个长公主里最是跋扈任性,她教出来的女儿自然和她差不多的性子,哪里能配得上桢哥儿你。我可不想府里再进来个儿媳妇,闹的府里人仰马翻的叫人看了笑话。”
“你姑母如今做事早不如前些年稳重妥帖,想来因着二皇子早早去了的关系受了很大的打击。可你对她敬重归敬重,婚事上可不能听她的,你姑母是疼你,可她心里头有自己的算计呢,可不能为着这点子算计赔上你的婚事。”
虞桢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他是知道康平长公主带着嘉乐县主进京的,可也只是知道罢了,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姑母和康平长公主却是想撮合他和嘉乐县主,想叫嘉乐县主嫁进显国公府来。
他先是诧异,随即就觉着有些可笑。
“儿子如今并未有再娶的心思。”虞桢开口道。
范氏点了点头:“之前锦丫头进门,你和她处不来自己都搬去外头宅子住了。如今你暂时不愿意娶妻,娘都依着你,只要你心里头顺当就比什么都强了。”
“只是这康平长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妹妹,身份不同,再有你姑母也开了口,总不好一口回绝,连见都不见一面的。”
“这样,你明日进宫给娘娘请个安,若见了那嘉乐县主也别多说什么,依着礼数就是了。宁愿表现的呆板严肃些,也比叫人惦记着要好。”
范氏自己说完这话,就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她是恨不得将儿子打扮的丑些,别被人给惦记上了。
可儿子是国公府的世子,宫里头娘娘也是要脸面的,她是断然不敢撺掇儿子做出这样有辱身份的事情的。
再说,儿子这般清隽,满身的书卷气,温润如玉的,怎么能丑了去。
范氏不禁有些讪讪的,觉着自己将儿子生的太好了,一时没好气瞪了虞桢一眼,道:“你可别对谁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哪怕表现的差些,叫娘娘心中不满,也别自己招惹个麻烦甩都甩不掉。”
虞桢笑了笑,喝了口手中的茶道:“瞧娘说的,儿子是您生的您自然怎么瞧都好。说不得这会儿嘉乐县主也瞧不上儿子呢,毕竟,儿子可是娶过妻的,也没个贵为长公主的生母。”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嘉乐县主和儿子又没见过,自不会自己对儿子生出什么心思来,倒不必为着她是何种性子心生揣测看低了她。”
“这世间女子有温顺的就有活泼的,咱们不喜欢自有旁人喜欢,彼此不来往就是了。儿子心里头有数,日后肯定给您讨个温柔孝顺的儿媳妇回来。”
听着虞桢这话,范氏不禁笑了,心里头的那点子憋屈和愁绪也消散了几分。
儿子说得对,娘娘和康平长公主只是起了撮合两人的心思,彼此瞧不瞧的上眼还另说呢。
说不准儿子这般已经和离过一回,又满身书卷气的,原本也入不了嘉乐县主的眼。
倒是她先揣测人家姑娘的心思了,范氏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是当女人的自然明白女人的难处。
可她也是为人母亲的,凡事哪怕是自己当个恶人,也不愿叫嘉乐县主进门当了他们显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别的她不敢保证,儿子和嘉乐县主处不来,她是认的准准的。
这般想着,范氏又叮嘱了虞桢几句,这才从书房里出来。
虞桢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了案桌前。
想了想,又拿起笔来,却是心思复杂,再无作诗的兴致。
他换了一支黑檀木笔杆的兔毫,思绪漂浮,笔下一动,寥寥数笔随手就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蝴蝶来。
他看着纸上的蝴蝶,不由一愣,不知自己怎么就随手画了这蝴蝶。
他随即就想到了那日宫门口他见着大公主掀起帘子时袖口拿金线勾勒出的一朵一朵的金纹蝴蝶,繁复精致,看起来十分的高贵。
虞桢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画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纸篓中。
……
第248章 分寸
翌日上午,顾窈请娴贵妃和大公主萧玉寰来坤宁宫做客,二公主程淑也从玉明宫过来了。
顾窈叫人准备了好些娴贵妃和萧玉寰喜欢的瓜果和茶点,含笑对着娴贵妃道:“前些日子姐姐帮着操办千秋宴的事情,如今清闲下来,我便想着请姐姐过来用个膳,以表谢意。”
相处这些日子,娴贵妃也是知道顾窈的性子的,她说这话乃是诚心,于是娴贵妃笑了笑,道:“娘娘请客,臣妾自然乐得过来,臣妾在宫中也很是闷得慌呢,正好来和娘娘说说话。”
娴贵妃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萧玉寰道:“玉寰这丫头也进宫来了,能多陪陪臣妾。”
“你呀,千秋宴一过就赶着要出宫回你那公主府,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外头就真比宫中自在不成?”
顾窈在一旁听娴贵妃数落萧玉寰,忍不住轻笑一声,对着身边的程淑道:“可不能叫你大姐姐一个人自在了,你也常往你大姐姐那里去,她那里好东西肯定多,叫她好好招待你。”
顾窈话音落下,就将程淑给逗笑了。
“大姐姐那长公主府淑儿也是去过的,是比宫里头自在。”
程淑进宫这么长时间,如今举止投足间便少了几分拘束和小心,尤其在上回和祖母谈过之后,更知道自己的言语和气度代表着母后的体面,也想明白了许多,在众人面前说话也随意起来。
听她这句话,娴贵妃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心里头生出几分感慨来。
皇后是会教导人,瞧永安公主如今这样,谁敢小瞧了她去。
不过也是皇后心善,没将永安当作自己的筹码,不然,永安这么一个养女,单婚事就能拉拢朝中重臣,不知有多少用处呢。
不过皇后不是个蠢笨的,想来也不会动这个心思,招来皇上的不喜。
娴贵妃含笑打量了程淑几眼,道:“你觉着外头自在便多出宫去,跟你大姐姐一块儿玩儿,本宫听说她呀一日都闲不住,日子过得好得很呢。”
程淑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了萧玉寰:“那淑儿日后便多叨扰大姐姐了。”
萧玉寰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只你别空着手来,我听说你那外祖家有人在西北,每到冬天都能捎回好些靖远那边的羊肉来,如今快到冬日正是时候,你若得了,便带来公主府,咱们叫下头的人好好做了,请几个人来一块儿尝尝鲜,也是一番乐趣呢。”
程淑听着又忍不住笑了:“母后说大姐姐之前一直住在宫里,可没多少交好的。大姐姐若是直接下了帖子,人家来了也不自在不是。大姐姐你说,总共能请到多少人?”
萧玉寰听她这打趣她,伸手就要掐她:“你这小丫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人笑闹着一个伸出手去一个躲,殿内一时满是笑声。
娴贵妃瞧着两人这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了摇头,由着她们闹腾去,转头又和顾窈说起话来。
“臣妾听说康平长公主带着嘉乐县主去了趟景阳宫,娘娘可是知道?”
顾窈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她们母女俩进京后我召见过她们两回,后来便懒得见了。姐姐也知道康平长公主那性子,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当不得真,一时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一时又说自己委屈,先帝膝下几个公主,当年就她嫁去了江南,离了京城,这些年都没能回京。又说她也是先帝亲女,当年先帝很疼她,便是驾崩之前还留有遗昭,叫皇上好生照顾好她这个妹妹。这些话我听一回便罢了,多听几回,都忍不住想出声训斥她了,她又比我大那么多,又是皇上的妹妹,我也不好叫她下不来台,当着这一屋子宫女嬷嬷的面叫她难堪,索性后来就不见了,耳根子也能清净些。”
“她这话说句不好听的,是心存怨怼呢,若是真计较起来,她哪里能讨得着好。怪不得几个姐妹里,皇上最不喜她,我看也并非单单只是当年贵妃的缘故,皇上还没这么小气。”
顾窈将前两回召见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的事情说给了娴贵妃听。
娴贵妃听了,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说道:“臣妾当年任性有时候也没脑子,也没像她这般蠢笨。”
顾窈正喝着茶,听着她这话,差点儿就给呛住了。
“正喝着茶呢,姐姐快别说这些叫人想笑的话。”
顾窈觉着,娴贵妃如今在她面前,实在是太过随意了些,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说。
不过,想起初见娴妃时的情景,顾窈觉着她这话倒也没错。毕竟,她一个妃位,还要自己的女儿私下里护着呢。如今,更是事事都听萧玉寰的,俨然已将萧玉寰当成了倚靠。
娴贵妃却是不以为意:“娘娘想笑就笑吧,臣妾有时候想想,也觉着那些年像是魔障了。”
娴贵妃笑了笑,继续说起了康平长公主的事情来。
“康平一向最是记仇的,心里头又有算计,她带着嘉乐去景阳宫,还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
“不过,说来也怪,她要讨好奉承不该去臣妾那里吗?虞妃如今只是一个妃位,臣妾这个贵妃,怎么还入不了她的眼了?”
说到此处,娴贵妃真是有几分不解。
顾窈看向了她。
一旁打闹的萧玉寰和程淑也被娴贵妃这句话给说愣了。
一时间,也停止了打闹,一块儿看向了娴贵妃。
娴贵妃有些糊涂:“怎么,我这话说的不对?按理说,你们母后不见她,她若是要奉承也该来奉承我这个贵妃才是,虞妃只是个妃位,能给她这个长公主带来什么好处?”
顾窈这下子是真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萧玉寰想了想,脑子里很快闪过些什么,她看向了自家母妃,开口道:“她不去母妃那儿,自然是在母妃那里讨不到想要的好处。”
“您想想,她为人母亲,千里迢迢带着嘉乐县主进京,能为着什么呢?难不成,只是进京一趟就回江南,白来这一趟了?”
娴贵妃听着女儿这话,有几分明白过来。
“玉寰的意思是说,她是想将嘉乐县主嫁回京城来?”
这下子,娴贵妃有些明白康平长公主为何不来拜见她了。
她膝下只得了玉寰一个,李家如今又失去了爵位,李家的那些个子侄只是白身,康平长公主自诩身份贵重,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怎么能看得上李家的子侄,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嘉乐县主嫁去李家?
娴贵妃想明白了,又觉着有些不对:“可我听说显国公府子嗣也不丰,长房除了世子虞桢外就只一个庶子。”
娴贵妃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这虞桢才和顾锦和离了,而那顾锦至今都是完璧之身,康平长公主倘若想叫嘉乐县主嫁去显国公府,当个世子夫人,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个事情。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虞桢这个显国公府的世子都是端方雅正,可堪良配。
娴贵妃脑子转过弯儿来,就见着自家女儿怔怔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出神,然后很快就恢复过来,含笑看向了她,开口解释道:“这虞世子不是和离了吗?想来康平长公主不介意的。”
女儿表情如常,娴贵妃却是隐隐觉出女儿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她心底有种复杂的说不出来的感受,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一个猜测来。
玉寰莫不是对那显国公府的世子动了心?
她又想起之前顾锦和离,闹的外头沸沸扬扬,生出好些个流言蜚语来说是世子和女儿这个公主有私。
她当时哪里会信,只觉着顾锦一派胡言,根本就是不敬之罪胡乱攀扯。
可如今细细想想,兴许,女儿私下里真的见过这虞桢,凑巧被顾锦见着给误会了呢?
当日是误会,女儿如今住在外头的公主府,若是时常见着那虞桢,是不是对那虞桢上心了呢?
毕竟,虞桢可是生的清隽矜贵,温润如玉,说话叫人如沐春风,才情又好很是讨姑娘家喜欢呢。
娴贵妃想说什么,想着这会儿是在坤宁宫,皇后和永安都在,也不好开口问,便想着等回去后她私下里问一问玉寰,打探打探玉寰的心意。
坐在软塌上的顾窈将娴贵妃脸上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不由得暗暗寻思几分。
正想着,外头就有宫女进来,走到顾窈跟前儿低声回禀了几句。
顾窈听了,点了点头,就叫她下去了。
见着娴贵妃她们看过来,顾窈含笑道:“今个儿显国公府世子进宫给虞妃请安了,说来也巧,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正好也在景阳宫做客,便凑巧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