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份儿沉稳妥帖,还有聪慧,娴妃怕是再投一回胎都比不上的,太后在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般想着,太后笑着道:“静惠你这就说笑了,哀家瞧着咱们婉丫头没有一处不好的。”
不等长公主开口,太后又将视线落在苏婉身边的顾窈身上,微微一笑道:“就是你府里这位表姑娘,哀家瞧着也是极不错的。”
太后说着,就对顾窈道:“你和婉丫头要好,以后婉丫头进宫你就跟着一块儿进宫吧,这宫里头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叫婉丫头陪你好好逛一逛。”
太后话音落下,静惠长公主眼底就闪过些笑意,转头对着顾窈道:“还不谢过太后?”
对于这般恩典,顾窈只能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臣女谢太后恩典。”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宫女的请安声传进了殿内。
“奴婢见过皇上。”
听着这声音,顾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是想过今日进宫会见到承佑帝,心里头也有了准备,可真见着了,尤其承佑帝还出现在慈宁宫,顾窈觉着自己依旧有些惊慌不安。
众人请安过后,承佑帝在太后右边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太后心中了然,却还是笑着对承佑帝道:“皇帝怎么有空过来了?”
承佑帝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道:“儿臣听闻母后请静惠进宫赏花,便想着过来凑个热闹,正好也陪母后说说话。”
李太后心思清明,可皇帝这话还是叫她心里头觉着熨帖,她这个儿子虽则对后宫疏冷,性子也有几分薄情,可对她这个生母,却是孝顺又加,没得挑剔的。
李太后脸上的笑意多了起来:“这姚黄、魏紫还是岭南知府曹国正进献的,一送到宫里,皇帝你就叫内务府差人给哀家送了过来。要哀家说,这么好的花你留着赏赐后宫多好。别人不说,皇后那里便该得一盆的。”
李太后这话,便是老生常谈,说起皇后也只因着皇后是儿子的发妻,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要提醒皇帝要善待后宫妃嫔罢了。
只是她也只能是说说,皇帝和先帝性子不同,待后宫妃嫔自然也和先帝不一样,她不能强求。
承佑帝听了太后这话,淡淡道:“皇后那里有皇后的份例,朕又不会缺她什么。”
他这话,便显得有几分薄情了。
饶是李太后知道儿子的性子,此时也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替穆皇后叫屈。
只是,话又说回来,若是皇帝看重皇后,她这太后怕是要愁的睡不着觉了。毕竟,她是有私心的,自己那侄女这些年将穆皇后得罪狠了,若是穆皇后得了圣心,日后当了太后,哪里还有娴妃和他们李家的活路?
念及此,李太后就将话题转移开来,和皇帝说起了面前的两株魏紫、姚黄来。
李太后说着,视线朝顾窈看了看,笑着道:“早听说顾大姑娘绣艺精湛,叫皇帝都忍不住夸赞,可否请顾大姑娘给哀家将这魏紫、姚黄绣成绣品呢?”
顾窈本就因着承佑帝到来而紧张不已,此时听着李太后这话,更是有些心惊,她下意识朝坐在那里的静惠长公主看去。”
长公主笑着对李太后道:“瞧着孩子,高兴的都不会说话了,太后肯给她这份儿体面,她哪里会不应承呢。”
这时,苏婉出声道:“就是,外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和阿窈一块儿画了花样子,再叫阿窈依着花样子绣出图来,到时候进宫拿给外祖母您看看。”
太后含笑对着顾窈道:“是吗,那哀家就等着欣赏顾姑娘的绣品了。”
顾窈笑着福了福身子,有些腼腆的应了声是。
承佑帝突然出声道:“顾姑娘替朕讨母后开心,朕自然有赏。”
“来人,将朕寝宫的那珠赵粉赐给顾姑娘,算是朕给顾姑娘的谢礼了。”
承佑帝这话落下,不说是长公主和苏婉,就连李太后都着实被惊住了。
这还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性子清冷的儿子吗?皇帝这般举动,分明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的愣头青,连自己寝宫的东西都随便赏赐下来了。
那赵粉芳香浓郁,花瓣为粉色重瓣,和姚黄、魏紫、豆绿并称为牡丹四大名品,这顾大姑娘何德何能能得了这盆赵粉呢?
众人震惊之余,便将目光落也有些明显被吓住的顾窈身上。
还是长公主替顾窈开口道:“皇兄这般赏赐也太过了些,窈丫头怕是担不起呢。”
承佑帝淡淡道:“无妨,再好也不过是一盆牡丹而已。”
承佑帝向来说一不二,不容置喙,而且长公主也不想博了这个体面,听着这话便笑着对顾窈道:“还不谢过皇上恩典。等你拿着这赵粉回了府里,老夫人见了不知道要多高兴,说不得要日日去瞧一回呢。”
长公主如此说了,顾窈还能说什么。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承佑帝福了福身子,道:“臣女谢过皇上赏赐。”
太后笑着对长公主道:“瞧见没,皇帝这是难得大方呢?”
听出太后话中的意思,长公主也抿嘴笑了。
顾窈心中叹气,她得了这赵粉,就愈发和承佑帝不清不楚了。老夫人和长公主自然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倘若承佑帝叫她进宫,她该怎么办?
还有承佑帝这般举动,不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吗?她这般身份,怕是要被人恨上,往后就没有平静的日子了。
这般想着,顾窈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眉眼间露出几分忧愁和不安来。
承佑帝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随即对着身旁的崔公公道:“令有一株豆绿,你派人送去皇后宫中。”
听着皇上的话,崔公公忙应了声是。
他心中暗叫了声乖乖,能叫皇上喜欢不算难事,可顾大姑娘竟能叫皇上替她这样周全,着实是叫人心惊了。
皇上何曾替后宫妃嫔如此着想过,若是皇上过去就这样,哪里还会落得个清冷薄情的名声。
他虽知道皇上对这顾姑娘上心了,可今日才知道竟是这般上心,往日里他还是低估这顾姑娘了。
看来,往后侍奉这位更要小心恭敬些,不然日后她在皇上跟前吹吹枕头风,他这大总管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第45章 不配
坤宁宫
穆皇后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盆豆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不容易,皇上竟还会想着本宫。”
恭嫔坐在穆皇后的下首,此时听着穆皇后这话,轻轻笑了笑,道:“娘娘是皇上的发妻,贵为一国之母,皇上凡事自要想着娘娘的。”
“娘娘您可不知道,这几珠牡丹,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妃嫔都惦记着。只是咱们皇上是最为孝顺的,两盆直接就叫内务府送去了慈宁宫。如今娘娘得了这豆绿,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羡慕呢?”
穆皇后淡淡道:“本宫不还是沾了那顾大姑娘的光才得了这盆豆绿,有什么好叫人羡慕的?”
恭嫔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是笑道:“娘娘何须这般妄自菲薄,那顾大姑娘不过是因着美/色才入了皇上的眼。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别说她还未进宫,便是进了宫,又能得宠多久呢?皇上的性子娘娘最是知道的,说不得一两个月后她也就失宠了,所以娘娘大可不必高看她。”
恭嫔最会揣测皇后的心思,她这一番话下来,穆皇后的脸色顿时便缓和了些。
穆皇后笑了笑,道:“就恭嫔你最会说话,几句话倒将本宫心里那点子别扭给赶走了。”她说完这话,又接着道:“不过,皇上肯将那盆赵粉赏了顾大姑娘,也着实出乎本宫的意料,所以这顾大姑娘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她进了宫,说不得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恭嫔听出穆皇后话中的担心,轻轻一笑道:“这又何须娘娘担心呢?这宫里头,有的是人不想叫她进宫呢。”
穆皇后听着这话也跟着笑了笑:“是啊,本宫倒要看看,太后和皇上这般给顾大姑娘脸面,娴妃这回要如何闹腾。”
恭嫔点头道:“娘娘这样想就对了,这宫中妃嫔无论出身有多高,还不是要以皇上为天,娴妃纵然有太后护着,可她越闹腾便越失了圣心,娘娘只等着看戏就是了,倒不必这会儿就掺和进去,白白惹得皇上不快。”
穆皇后如何不知恭嫔的意思,听着这话笑了笑:“也对,本宫是皇上的发妻,自是要贤良淑德,顺着皇上的心思的。”
穆皇后说着,就对着身边的宫女春桃道:“顾大姑娘讨太后高兴,本宫自然也要赏赐她,你去将那支赤金红宝石海棠花簪子找出来,等稍晚些差人去南恩侯府赏赐给顾大姑娘。
春桃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进了内室。
恭嫔笑着轻轻抿了口茶,奉承道:“还是皇后娘娘大度贤惠,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会念着娘娘的好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恭嫔才从坤宁宫里出来。
宫女文鸳忍不住道:“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对那顾大姑娘也不大喜欢,怎么反倒是赏赐了东西呢?”
恭嫔听着这话,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咱们这位皇后,这么些年不就想博个贤惠大度的名声吗?”
不等文鸳开口,恭嫔又道:“不过皇后在皇上之后赏下东西,也是要提醒顾大姑娘,她才是皇上的发妻,坤宁宫的主人,旁人纵然能得了一时恩宠,也不过是妾而已。”
听着自家娘娘这话,文鸳立时就明白了,心想若那顾大姑娘进宫,还不知被皇后娘娘如何算计呢。纵然有皇上恩宠,又能护得了她几时?更别说,除了皇后外,还有娴妃娘娘。
也不知,被皇上这般上心,对顾大姑娘来说到底算不算是福气?
文鸳摇了摇头,将这心思压了下去,她和自家娘娘还有三皇子还得处处仰人鼻息倚靠皇后娘娘,又哪里轮得到她们替顾大姑娘瞎操心呢?
……
舜华宫
娴妃听着慈宁宫的动静,立时就气得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从软塌上站起身来。
“姑母莫不是糊涂了?怎么这般给那贱人脸面?还有表哥,是不是被那贱人勾住了心神,心里眼里都只有那贱人了?”
“不行,我要去慈宁宫看看,当面问一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娴妃一向是个任性的,气头上就更是不管不顾,当即就要朝外头走去。
宫女冬梅忙拦住了自家娘娘,出声劝道:“娘娘息怒,这会儿去慈宁宫闹,不是打了太后的脸面吗?这回,可是太后召长公主、宜和郡主还有那顾大姑娘进宫赏花的,若娘娘贸然过去难为顾大姑娘,太后也会恼了娘娘的。”
说话间,冬梅就见大公主萧玉寰走了进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福了福身子对着萧玉寰道:“公主来了,快劝一劝娘娘吧。”
萧玉寰听说慈宁宫那边的事情,哪里还能不知道母妃想要做什么,听着冬梅这话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我和母妃私下里说说话。”
冬梅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殿内只留下娴妃和萧玉寰两个人。
娴妃见着女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这丫头,你父皇都被一个狐媚的货色迷了心了,你怎么还能这般冷静?那贱人不知自己的身份,想要攀附你父皇,真是做梦!”
萧玉寰看着母妃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目光有些复杂,她定定看了娴妃良久,才开口道:“母妃都进宫这么些年了,不也至今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萧玉寰的话音刚落,娴妃就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看着萧玉寰,随即气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生母,你竟然拿我和顾窈那贱人相提并论?”
娴妃气得连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脸色也分外阴沉。
萧玉寰却是一点儿都怕,只漫不经心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闹吧,左右也丢了这么些年的人呢了,不多这一回。”
“只是,女儿要提醒母妃,这一回可和之前不一样,父皇对那顾大姑娘是动了真心,母妃当真要如此挑战父皇的威严吗?”
娴妃被萧玉寰的几句话说的愣住了,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这话是真心还是随口说一说,她哪里能听不出来?
原来,她这些年争这争那,在女儿心里竟成了个笑话,娴妃几乎活生生要吐出口血来。
她的身子晃了晃,一下子跌坐在软塌上,眼里带着几分泪意道:“娘若不争,还有谁替娘争呢?再说娘也不是为着自己,娘还不是为着玉寰你吗?想叫你在你父皇面前更得几分看重,这也有错吗?”
“再说,我是李家的女儿,纵然只是个妃位,可这后宫里谁敢瞧不上本宫?本宫和你父皇的那些妃妾可不一样!”
萧玉寰坐在软塌上,也不开口争辩,只一口一口喝完了茶,这才低声道:“母妃想做什么就做吧,只是在做事前,还望母妃能想想玉寰,这些年皇祖母上了岁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倘若母妃被父皇厌弃了,若有一日皇祖母去了,玉寰是何种处境呢?”
“母妃口口声声是为着女儿,却不知母妃多做多错,倒不如安安分分,好在父皇那里给玉寰留一份儿体面呢。”
萧玉寰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来,对着娴妃福了福身子,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走出去后,她对着守在殿外的冬梅道:“母妃那里,冬梅你劝着些,别闹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