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先是一愣,随即吃惊的问道:“皇上?所以老爷才吩咐妾身叫府里一应人等都莫要乱走动。”
虞维龄点了点头:“我打听过了,皇上和窈丫头一块儿在湖心亭那边赏花。我本想着过去见驾,想了想皇上既是私下里来的,又并未传召,便也不敢擅自惊扰圣驾。”
范氏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带着几分感慨道:“这窈丫头倒真是好福气,竟能叫皇上这般惦记她。听说今上不近后宫,这今日此举哪里是如传闻中说的那样?”
虞维龄却是摇了摇头:“这些年娘娘在宫中,那位的性子娘娘如何能不知道?”
“顾家大姑娘那里,你多照顾着些,千万别怠慢了。”
范氏点头应下,迟疑一下,终究是出声道:“老爷,朝丫头那里……”
范氏的话还未说完,虞维龄便沉下脸来,冷声道:“她做下那样的事情,你还想替她求情不成?”
范氏脸色微微一变,眼圈却是红了红,带着几分哽咽道:“老爷,再怎么说她也是妾身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往日里磕着碰着了妾身都心疼不已,她如今这样被关在小佛堂里,若只是吃些苦头妾身绝不敢来求老爷,可是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朝丫头便是嫁到勇宁侯府去,也会被人看轻了的。”
“所以妾身想求老爷去和老夫人说说,要不然,就叫朝丫头去郊外寺中住上一段时日吧,就说是替老夫人抄经祈福。”
范氏说着,眉眼间又带了几分恳求:“老爷就当是为着桢哥儿着想吧,朝丫头到底是桢哥儿的妹妹。若她一直被关在小佛堂里,传出去桢哥儿也会被那些同窗笑话的。”
虞维龄沉思一会儿,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可范氏和他做了几十年夫妻,如何不知道老爷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老爷心里头,只有桢哥儿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人,不论嫡出庶出,在桢哥儿面前都要往后靠的。
范氏心里头轻轻松了口气。
……
虞维龄从范氏这里出来,便去了老夫人所住的寿恩堂。
老夫人见着儿子来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我都不敢叫跟前儿的丫鬟出去打听。”
老夫人问的,自然是虞维龄吩咐范氏将府中众人拘在自己院子里,莫要随意走动的事情。
虞维龄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便挥了挥手,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遣了出去。
“皇上来了。”虞维龄道。
老夫人面露惊色,好半天才道:“是来找窈丫头的?”
虞维龄点了点头,又将方才对范氏说的话说给了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了,也不禁诧异道:“皇上此举,可真是……”
皇上登基多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性子,便是年轻时在潜邸时,也未曾和王府里哪个闹出这样的事情。
虞维龄能想到的,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会比自己儿子想得更深。
老夫人压下眼底的震惊,思忖一下开口道:“老大你说,叫锦丫头嫁给桢儿怎么样?”
虞维龄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老夫人见着他这神色,如何不知他这是看不上锦丫头。
莫说是儿子了,她也是觉着锦丫头配不上自己孙儿的。
只是,他们显国公府如今这个处境,由不得她不往这个上头想。
自打二皇子去了,娘娘又屡屡见罪于皇上,便是娘娘依旧贵为贵妃,她又怎么敢认为显国公府依旧和当初那般显赫。
若是没有强大的助力,他们显国公府怕是要渐渐式微,走下坡路了。
纵然是才华横溢如桢哥儿,不得圣心,也未必能争得过其他几个国公府的世子,更别说那些宗室所出了。
老夫人一想着这个,便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如今好不容易叫她看到了些希望,老夫人如何能不想到此事上。
“老大,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如今太子势头强劲,人人都会审时度势,桢哥儿的亲事不比从前了。”
“再说,纵然再娶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对桢哥儿又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和顾家结亲,我瞧着皇上对窈丫头的看重,说不得日后窈丫头是个什么前程呢?我也不是说这会儿就叫锦丫头嫁给桢哥儿,可以先定下亲事,然后咱们再看看皇上那边如何动作。”
“倘若真能如我想的那样,咱们显国公府未必没有翻身的一日。”
虞维龄道:“此事容儿子再想想,世家联姻多是为结盟,可若叫锦丫头和桢哥儿定亲,皇上那里难免不会多想,觉着咱们当臣子的不安分。若行此事,还是要得了皇上的默许才好。”
老夫人也是个精明人,儿子这话一出,她便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你是说,皇上有心思抬举顾家?”
虞维龄点了点头:“依着那位今日的行事,自是抬举顾家人的。不过,顾允承膝下无子,只留下两个女儿,皇上若是施恩,多半就施在这锦丫头身上了。”
“当然,这也是儿子自己的想法。兴许,皇上也知道顾家这些年的事情,从别处施恩呢。”
听儿子这么一说,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虞氏和顾锦和顾窈之间的那些龃龉,一时间,想要叫顾锦嫁给虞桢的心思稍稍淡了些。
“你说得对,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看看皇上的态度咱们才好行事。”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六七日。
顾窈每日里除了去虞氏那里请安,其他时间便待在自己屋子里绣着那朵牡丹。
屋子里,顾窈身穿薄荷色绣桃花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金镶碧玺芙蓉花簪子,她手里拿着针线,微垂着头,灵巧的手慢慢在绣布上钩织成一瓣鲜艳的花瓣。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顾窈整个人晕染上一层光晕。
蒹葭便是早就知道自家姑娘姿色好,看着如画中景致般的这一幕,一时也忍不住看呆了去。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表姑娘,宜和郡主派了人过来说是今日带姑娘去学马,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叫表姑娘这会儿便出去呢。”
顾窈听着这话,微微一愣,可之前她确实是答应过婉姐姐去学马,所以当下便放下手里的针线,略微收拾收拾就带着蒹葭出了门。
等到顾窈上了马车,却是一时愣住,马车里坐着的人哪里是婉姐姐。
承佑帝见着美人见着他笑意顿失,转而一副受惊的样子,一时竟是没忍住伸手将人拉在了自己怀中。
第53章 僭越
顾窈的身子撞在承佑帝怀中,脸上泛出一抹慌乱来,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想要推开他。
承佑帝的胸膛却是坚硬的像是一堵墙,凭着顾窈的力气哪里能推动半分。
她眉眼间露出几分羞恼来:“请皇上放开臣女!”
承佑帝听着她这不敬的话,却是不怒,反而是勾了勾唇角,搂在她腰间的胳膊又用上了几分力道。
“阿窈倒是比寻常的女子胆子大,连宜和都不敢在朕面前这般不敬呢。”
少女肤若凝脂,因着羞恼脸颊微红,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带着几分慌乱了羞恼,挣扎中发丝凌乱了几分,衣襟也有些微微散开,饶是承佑帝见过不少美人,此时也不由得目光幽深几分。
顾窈也察觉到了承佑帝的目光,低头一看,脸颊愈发红了起来,忙伸手整了整自己领口的衣襟,随即用力一推,竟是从承佑帝怀中挣脱开来,坐在了车厢的另一侧。
承佑帝却是由着她去,笑了一声:“不知道静惠知不知道窈儿是这样的性子?”
顾窈一怔,随即也有些为自己方才的举动后怕起来。
她怯怯摇了摇嘴唇,小声说了句:“臣女无意冒犯,皇上恕罪。”
说完这话,却是不见承佑帝回应。
顾窈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耳边才传来承佑帝的声音:“朕的心思,窈儿难道不清楚?”
听着他这话,顾窈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见着她不答话,承佑帝却是笑了笑,道:“无妨,在你身上,朕有的是耐心。”
他这话说出口,顾窈心中就更是不安了。
承佑帝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分明早就将她当成了掌中之物。
顾窈犹豫一下,小声道:“臣女谢皇上抬爱,只是臣女身份卑微,实在不敢有什么妄想。”
顾窈抬起头来偷偷看了承佑帝一眼,又接着道:“而且,臣女自幼和人定过亲……”
她的话还未说完,承佑帝就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无妨,朕说你配得起你便配得起,窈儿可是不信朕的话?”
顾窈感受到了承佑帝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威严和一丝不快,心中咯噔一下,便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了。
马车里很是安静,顾窈觉着自己真是好骗,就这么被他骗了出来。她实在不明白,他贵为九五之尊,怎么就做出这样不着调的事情来,欺负她一个女子呢?
顾窈心中有怒不敢言,只好捏着手中的帕子,直将帕子捏的皱巴巴的。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往御苑的围场方向去了。
等到马车停下来,承佑帝先下了马车,才朝顾窈伸出手去。
顾窈心里想拒绝,只是不敢当着崔公公他们的面对皇上不敬,所以只能将手交给了他,然后被他扶着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顾窈便借着整整发簪的动作将手从承佑帝手中抽出来。
她以为自己的心思没被承佑帝看出来,殊不知,承佑帝早将她这般举动全都收入眼中。
他看了一眼侯在一旁的崔公公:“还愣着做什么,给你家娘娘寻一匹马过来,朕要好好教教你家娘娘。”
顾窈听着承佑帝这话,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来。
她见着崔公公应了声是,不多时就亲自牵了一匹马过来,马为棕色且高大,并不像是顾窈之前学马所骑的那匹小母马。
顾窈下意识看了看承佑帝。
崔公公弓着身子解释道:“娘娘莫怕,皇上的骑术是极好的,皇上今日亲自教娘娘,定不会叫娘娘从马上摔下去的。”
崔公公说完这话,便笑着退后几步侍立在一旁。
承佑帝笑着道:“来,朕扶你坐上去。”
看着眼前高大的马,顾窈心中有些害怕,却也只能依着承佑帝的指点,在他半扶半抱的动作下坐在了马背上。
坐上马背的那一刹那,顾窈觉着视线都开阔了几分,宽阔的围场,河水草地,与天相接,着实另有一番景致。
“坐稳了,朕带你去转转。”承佑帝牵过缰绳,对着顾窈道。
顾窈有些紧张的抓紧了马背,感受到身下的马被承佑帝牵着一步步走了起来。
她偷偷看了眼下头将牵马这件事做得十分自然的承佑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有此殊荣本该高兴,可对于顾窈来说,承佑帝这般举动,着实叫她倍感压力。
可碍于身份顾窈又不好说什么,方才在马车上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将他惹恼了,若是再在老虎头上拔毛,顾窈实在是没那个胆子,所以只能由着他去了。
顾窈思绪复杂的一会儿功夫,马已经往前走了好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