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老太:“……”
这死孩子。
江罗春在一边上大笑:“你刚进队没多久野外拉练那只鸡还记得吗?价值10公里负重越野的野鸡啊,好吃吗?”
谈礼嘴角一扯:“鸡是我抓的也我烤的,就叫你们埋个鸡毛都能被抓,还有脸说。”
“看把你能的。”
沈南星啃完了鸡腿,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一碗汤就饱了。
祝震川又问了谈礼在部队的事。
谈礼拣能回答的回答了。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两天就得回部队。”
谈老太都不敢去看沈南星,立刻就问:“不回去不行吗?”
谈礼无奈:“奶,我还没转业。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用不着我现在就回来尽孝吧。”
要不是隔着桌子,谈老太能一巴掌抽上去。
她想说的是这个吗?
回去部队,跟小南商量了吗?!
祝震川放下碗筷,思量了好半天。
“你部队性质特殊,请假、探亲恐怕都不方便。小南去京市上大学,自身功课忙碌,业余时间他师公肯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你俩当初结婚本就是迫不得已,也没什么感情基础……”
谈礼打断祝震川的话,笑着看她:“谁说没有,救命之恩不算啊,我救她一回,她救我一回,这感情基础还不牢固?都固若金汤了吧。”
沈南星:“……”
见她不吭声,谈礼坐直身体,放下筷子质问:“小太阳,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记性比我还差。”
江罗春看过来。
谈老太也看过来。
这是什么称呼。
沈南星:“……”
多少年的事了,亏他还记得,看来大脑是真恢复了。
她才刚被送来乡下的时候,被爷奶叔婶训斥,饭也吃不饱,她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出来哭,被当时还是清瘦少年的三混子碰见。
“哪家来的妹妹呀,看见我就跑,我可不欺负小丫头的啊。”
见她还哭,他又凑过来。
“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有人路过看见就笑着说“三混子你又犯浑是吧,一会儿我就去跟你奶说”。
她知道这少年就是传说中的三混子,第一次见,人很好看,说话也是很不正经。
她有些害怕,他名声不好,听说爱打架,全村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他打过。比他大十来岁的也有被他打的!
“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
“南……南星。”
“小南瓜?小星星?”
他还给点评起来了,然后摇头,“还哭呢,我看你叫小哭包算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
他哄了半天,最后投降认输:“行行行,你说叫什么,我记住。”
那时候还又软又爱哭的沈南星,很认真地告诉他:“外公给我取名南星,妈妈叫我硒宝。你知道什么是硒吗?”
她太想外公和妈妈了,太想有人说说话了。
“东西南北的西?”
“是化学元素硒!拉丁文原意是月亮。”
“恩,你家里人真有文化,这个给你取名星星,那个给你取名月亮。那是不是就差一个太阳了,小太阳?”
“……”
于是自那以后,他再到处跑着玩,或者骑车从她身边掠过的时候都会揉她脑袋一把,喊一声“小太阳”。
别人喊他还不让,敢乱喊他就一脚踹过去。
村里那些孩子们也会扎堆取笑她,说三混子看上她了,以后让她嫁给三混子当媳妇。
她本来就不经常出门,出门就有村里的孩子欺负她。
尤其是癞子,总爱揪她头发。
有一回被谈礼碰见,癞子那本就癞的头上,那头发被他一根根给拔下来,拔得癞子哭爹喊娘。
村里孩子倒是不敢再欺负她,还偷偷地在背后给她取外号:混子婆。
他平时到处跑到处混,其实见她的次数真不多。
只是每次只要看见,就非得逗她,让她叫三哥,不然不放她走。
所谓的救命之恩,就是她被送下乡第二年,9岁时,重感冒拖成肺炎高烧不退,大雪天的被爷奶裹着草席丢外面,等着她死。
秀英婶儿拿了闺女宋红燕半新的棉袄给她穿。
那年雪太大,已经有多处房屋被压塌人员被埋,公社阻止各个大队的青壮劳力在各处巡查。
谈家几兄弟都不在,其他人也不愿意帮忙,都说快死了,还费那么大劲送去县里干啥。
这么大的雪,路上再出事可咋办。
那年代夭折的孩子多的很,不到成年都不敢说自家孩子养住了。
所以后世总有人在网上说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摔摔打打的,不也活下来了,说后来的孩子养的太娇气。
其实不是活下来了,而是死剩下的。
大家对孩子夭折也就是心疼惋惜一下,就过去了。
只有谈礼不干,非要把她送医院。
当时不叫县医院,叫工农兵医院,后来才又重组并更名为南明县人民医院。
那一年,15岁的谈礼在大雪天一脚深一脚浅走了四十里路,用自行车把她推到医院。
医生给她打青霉素,补液……
她这条命总算是被救回来了。
沈家没一个人过问,钱是谈礼出的,院是谈礼陪护的。
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是谈礼照顾的。
这人见她醒来就要哭,立马说:“哭也没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小太阳你以后长大可得给我当媳妇。”
见她被吓住,他就哈哈大笑,上来捏她脸,捏得她忍不住伸手打他……
……
“想起来了?”
谈礼看着她,悠悠说道。
沈南星:“……”
“看在你信守承诺长大就嫁给我的份上,恩,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
“反正我一年可能都回来不了几天,家里存款、我以后挣的工资津贴,哦还有这老太太,都归你管。”
祝震川忍不住轻咳一声。
他原本是想说,既然俩人没有感情基础,那这婚事也不用算数。
有他们在,小南以后想挑什么对象没有。
但是这会儿,祝震川也沉默了。
算了算了,反正这些不急,以后再说吧。
吃过饭。
下午祝震川就在研究沈南星的医案本,一本是记录的外人,一本是单独拿来记录谈礼。
从最初谈礼的脉象,她的辩证思路,行针用药,非常详尽。
每隔三天记录一次,每次调整行针和用药也全都有记录。
一直到他醒来,智商退化之后,她也全都记录下来。
直到他心智飞快成熟接近于正常成年人之后,脉象也几乎不再变化,她的记录就中断了。
现在,他的脉象跟之前其实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意识已经不一样了。
祝震川对这份记录,越看越是震惊,震惊于这丫头小小年纪,没有老师指导,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再一想这小丫头,就幼年时跟着外公学了那么几年,现在居然把秦氏针法融会贯通,还做到了针进血止、针进痛消,就足以说明这丫头,是百年难遇的中医天才!
祝震川眼圈都红了。
如果当年小师叔能活下来,再悉心教导这么多年,都不敢想这丫头会有什么成就!
不行,他憋不住了,得赶紧给师父打电话,还有大师兄,又跟领导出国了估计打打通。
二师姐单位里电话肯定能打通,只要她没下基层。
还有三师兄,哼哼,他敢说小丫头的水平,进三师兄那医院当主任都不在话下!
不就是京市医学院么,呵呵,小丫头愿意去你们学校,那是抬举你们!
谈礼凑过来,一只手按住医案本:“师叔,我最迟后天就得回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