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想到他要走,谈老太就不免难受,不免想到当初他重伤之后,她是怎么孤身一人上京去把他给带回来的……
“三礼啊,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小南,奶只求你平平安安。”
谈礼颔首:“奶,我都知道。”
谈老太:“这里里外外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把人轰走,走了这一波,后头还有人源源不断赶来……这样,你带小南出去逛逛吧,好好聊聊。”
借口也不用找,都是现成的。
直接说南星要接受记者采访,要出去一趟。
人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你说南星走了他们走不走,当然不走啊,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瞅瞅这院子,南星就是在这院子里考出状元的!
再瞅瞅那树上的枣,结的多繁密啊,正是兴盛之兆!已经有不少人在打那枣的主意了,沾沾喜气么!
枣子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摘,那咋办呢,原来的土坯墙不是倒了么,新砌了砖墙,原来倒掉的土坯墙也还没运走,于是过来“打卡”的人们,就去搬那土坯墙了,没有整块的土坯也不要紧,抠一块坷垃带走也成啊。
……
这时候的县城真没什么好逛的,连一条平整的水泥路都没有,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也没什么绿化。
谈礼自行车带沈南星去往城郊,古时候挖的护城河,河堤两岸种的垂柳,大夏天的也就这儿凉爽一点。
“什么时候走?”沈南星问。
谈礼:“下午。”
“注意安全。”她干巴巴地说。
谈礼却是噗嗤一笑,拉住她的胳膊,让她面向他:“跟我这么生分干什么。”
沈南星移开视线:“我没有。”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谈礼松开她的手,忽然站直身体,冲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南星同志,我是谈礼,在役军人,职务保密,今年26岁,工资……”
沈南星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我非常喜欢你,希望能和你结为革命伴侣,请求你对我进行深度考察。”
沈南星:“……你这是干什么?”
谈礼的语气一本正经:“向你求爱。”
“……”
沈南星忽然红了耳朵,这人有毛病吧!
“我们结婚太过仓促,情况也不允许,委屈你了。”他说。
“不委屈。”
这是实话,当时嫁给谈礼,算是拯救原来的她。
就算委屈,那委屈也是沈家给她的,跟他无关。
“我觉得你委屈,很委屈。”
他说,“所以,我们能重新从处对象开始吗?”
“如果我说不能呢?”她看他。
“我有心理准备,表白哪有一次就成功的。那我就继续追求,追求你是我的自由,你不能干涉!”他唇角带着笑。
“……”
沈南星咬着唇,好半天才说:“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那我就站你旁边等着,你想谈的时候不用回头就能看见我。”谈礼目光清正,语气认真。
沈南星:“那我们是不是得先离婚?”
谈礼“啧”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她耳垂,咬牙说道:“这点信任都给不了吗?我以前是混蛋了点,现在不都被部队改造好了么,人品我还是有的。”
“所以?”
“放心吧乖,我不会拿那张证束缚你,我谈三礼还不屑于此。有没有那张证,你都有绝对的自由。”
他轻笑一声:“你现在可是咱们县甚至是咱们省的大名人,咱俩要这时候离婚,那我能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我才刚睡醒,还没享受这大好世界,还没把媳妇追到手,被人民汪洋给淹死,我实在是不甘心呐。”
又来了!
这张嘴。
但其实如果真离婚,会被无数人非议的只会是她。
“再说了,就算你不要我,有那张证在,以后每个月还能多一笔零花钱,我要是死了,你能拿一大笔抚恤金。白捡的钱干嘛不要。”
沈南星却是变了脸色:“我好不容易把你救过来,是让你再去死的吗?”
谈礼立刻认错:“是我说错话了,我肯定不死,不叫你的劳动成果白费。”
“闭嘴吧你。”
沈南星没好气地说。
这人就是从前那个人嫌狗憎的三混子没错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沿着河道走了一会儿,谈礼忽然说:“我回头给你找个保镖。”
沈南星下意识想说不用,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今年4月份领导说了接下来的工作重心是改革开放,这几年,社会治安会特别混乱。
某些特别严重的地方,甚至到了晚上都没人敢出门的地步,大白天闹市区打架斗殴都是寻常,路费路霸数不胜数。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严打。
如果能有个保镖当然最好。
“让人家离家跟着我,方便吗?”
“问问就知道了。等我走了,你跟奶尽快去省城吧。”
“恩。”
两人也没逛太久,谈礼要带她去吃饭。
沈南星不想去。
这时候在外面吃饭,也只能是去国营饭店了,大夏天的国营饭店啊,又是中午……
稍微一想就知道那汗味儿有多重!
又热。
哪里还能吃得下去饭。
谈礼却不管,直接掐住她的腰送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你甭管那么多。”
沈南星被他这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
腰部还残留着他两只手的温度和力道。
他跨上自行车就要蹬,沈南星却是拍了他后背一下:“我们还没处对象,你不能像刚才那样。”
“哪样?”
他一只脚支着地,回头看她。
她瞪了他一眼。
“你是说掐你腰啊,那我总不能抱你吧,那更像耍流氓。大不了我下次先问过你好吧。”
“……”
这年代颠簸的土路,若非后座上绑着一个厚厚的软垫,绝对能把人的屁股给颠成八瓣。
即便如此,也还是颠。
怕颠到她手上的手臂,谈礼骑的并不快,过坑的时候还用脚点一下地。
但这路况太差,一个不小心就骑进一个大的坑里。
他连忙刹车。
沈南星下意识地搂住他腰,固定自己。
车子从坑里挪出来,前面的人又回头看她:“别乱摸,我26了,再摸我可要耍赖了。”
“……”
等到第三次故技重施的时候,她也总算反应过来了。
路是烂,但他也是故意的。
她气得狠狠在他腰里掐了一把,掐得他到抽一口冷气,回头看她:“我总算知道,我们政委腰里的淤青是咋来的了。你要不再多掐几下,我回去部队了也好叫他们都知道我娶媳妇了……嘶,还真掐啊!我警告你啊小太阳,虽然我在追求你,但我这里只能是我对象掐!你还不是我对象呢,不能乱掐。”
在她的死亡视线中,他又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过我也可以不那么守夫道,给你摸一下怎么样?可别告诉我对象啊。”
他凑得太近,气息和她胶着。
她不由得退后了些,抬手推开他的脸:“我饿了。”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自己在嘴里嘀咕,长大的比小时候难哄多了。
七拐八拐的,他带她敲开一户农家院子。
“是三礼啊,早听说你醒了,一直没等到你过来,偏偏这段时间你婶子的关节炎犯了,膝盖和脚踝都疼得很,走路都困难。本来是想等跃进走商回来了可去看看你的,你倒是先过来了。”
开门的老汉笑眯眯地说。
看到跟在谈礼身侧的沈南星,老汉也是笑逐颜开:“这就是南星吧,我都听说了,能在你病的时候还嫁给你,你要敢对人家不好,以后也别上叔这门了。”
谈礼笑着拉沈南星进来:“金叔你发话了,我哪敢啊。”
又寒暄了几句。
“我今天晚上就要回部队,想着临走前怎么也要过来看看你跟婶儿,带小南过来给你们见见,也蹭口饭。”
“这就要走啊,哎……你早该带小南过来的,今儿看叔给你整治几个拿手好菜,保管不比你奶的手艺差。”
谈礼又道:“婶儿在屋里吧,小南会中医,叫她给婶儿开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