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家真是绝了。
拖拉机手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死者竟然是女状元南星的爷爷。
那这可真是报应啊。
文曲星降在你们家里,你们一点不珍惜,还差点儿把文曲星给敲碎了埋粪坑里,你们不遭报应谁遭报应?
去火化的路上,高红霞忍不住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南就不闻不问吗?她站出来说句话,我不信村里还非要把人驱逐出村,她爷爷也就不用火葬了。”
沈成山抽着烟,没吭声。
高红霞:“我看啊,小南就是记恨这一家子呢,不光是记恨她爷奶叔婶小姑一家子,还记恨你这个当爹的。”
见沈成山还是不吭声,高红霞又道:“其他的不说,这会儿她爷爷要去火葬,她都不来送一程?人死为大,这像话吗?就是考了个状元又咋了,没亲情没孝心,这样的人国家也不敢重用。”
“行了。”
沈成山终于还是听不下去,喝止了高红霞。
“先去把爹火化了再说其他事。”
这一路上,提到他们是状元的亲爹和后妈,他们受到的白眼还少吗?
拿沈有粮的死去压小南,斥责小南无孝道?
这一招怕是不好用了。
沈有粮那么多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不孝,就逮着小南一个外嫁孙女?
更何况从顶替大学名额到逼迫小南嫁给金元宝,这些事上,人们正为小南义愤填膺呢。
沈有粮的死也跟小南无关,是被韩金花给打死的。
沈成山不想再节外生枝,免得闹出来的动静更大。
火化后的骨灰就装在一个坛子里,拿了块红布包起来放背包里面,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沈文慧和沈显凯都已经被折腾得精神萎靡,精疲力尽。
沈显凯还发着烧,哭着要回家。
沈成山哄了几句,说去二姐家一趟,就回省城,还告诉沈显凯,以后要跟二姐多亲近亲近。
高红霞却是生气了:“他都烧成什么样子了,你不担心,我还怕他烧成傻子呢!”
最终,高红霞带沈显凯去了县医院,沈文慧跟着沈成山一起去找沈南星。
只是,他们这一去却是扑了个空,家里没人。
“你们是什么人啊,找小南做什么?”
大华婶子和周围的邻居没事就在这附近转悠,生怕那些来见文曲星的,见院子里没人,把院墙上的砖都给拆走,之前倒塌的那土坯院墙的土都没了!
“你好大姐,我是小南的父亲,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家里的事就回来看看……”
沈成山话音未落,大华婶子就已经跳着脚扯着嗓子喊起来了。
“哎哟都来看看,这就是咱们状元的陈世美爹啊,靠着攀附上秦家留在省城,秦家出事就立马离婚,还把小南丢来乡下不闻不问。”
“小南被爷奶叔婶磋磨的时候你在哪?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当你的大领导,抱着你后娶的老婆干不要脸的事呢吧。”
祝震川这些天没少把这些情况跟门口这些婶子们唠,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小南去年的大学名额被顶替的时候你在哪儿?被那黑心烂肝歹毒不要脸的爷奶小姑逼迫嫁给流氓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咋的,现在小南考了状元你这亲爹就出现了?什么玩意儿啊!”
“呸。”
“陈世美都没你狠心。”
“杀千刀的瘪犊子。”
“现在来找小南干嘛,你一家子都要坐牢挨枪子了,来找小南该不会是求情的吧?”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省里大厂的厂长呢,国家咋会要这种人当厂长?没天理啊!”
……
沈成山被泼了一身脏水,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沈文慧赶紧跑去供销社,大致看着差不多,就随便买了一套衣裳给继父沈成山换上。
“爸,我们现在……”
他们最终还是打听到了,原来就在今天早上一大早的,小南和她的师叔师伯,以及京市医学院的校长王文昌,还有丰省医学院的校长宋秋白,都已经坐火车走了。
宋秋白当然是回省城,而小南跟着师叔师伯一起去京市,就连谈老太也跟着去了。
找不到人。
沈成山也没耽搁,带着沈文慧,敲开了副县长孙庆江家的大门。
孙庆江家也不太平。
金元宝被抓之后一直没放出来,孙庆江打听消息,那边说关于他当初讹诈沈南星逼婚的事,还没调查清楚。
金丽荣过去看了,人家也没对金元宝动粗,就只是问了当初讹诈逼婚的事,是谁授意的。
金元宝说了是林克保授意的,公安说林克保不认,还要再询问林克保,必须双方口供对上才行。
孙庆江找了自己的心腹,对方也说就这点事,到时候问清楚就出来了,当初是讹诈逼婚了,但最终不是没成么,根本不算大事。金家爹妈不都已经被放回去了么。
对方还告诉孙庆江,因为南星这个状元,省里下来的人要仔仔细细调查,金元宝作为当事人,得配合调查,可能还得在押几天。
还说了,林秀秀的问题应该也不大,也只是暂时扣押着,毕竟她也确实什么都没参与。
应该也用不了几天,最多三五天,调查结果出来后,金元宝和他老婆林秀秀就都会被放出来了。
孙庆江给金丽荣说了,可金丽荣还是心疼,摔摔打打的,说孙庆江没当上县长,现在下头的人都对他阳奉阴违。
孙庆江也正恼火呢,沈成山就登门了。
沈成山其实是先去找的梁满山,作为省机械厂的副厂长,他的职级并不比梁满山低。
现在这年代各种规定还比较混乱,在企事业岗和行政岗之间的鸿沟并没有那么大,大厂的领导或者是事业单位的领导,被调去地方行政任职的不在少数。
沈成山靠上沙领导的关系,真要是想去地方任职,一个县长并不困难。
甚至说基于省机械厂的规模,沈成山这个副厂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梁满山这个一县之长,在省里的话语权更大。
所以去面见梁满山,沈成山一点不虚。梁满山果然也是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但谈到沈家这些事的时候,对于沈成山提出的大事化小,所有罪责林克保已经承担,那就足够给上面交代了,梁满山却直摇头。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沈成山掉头就来找孙庆江。
“基本情况就是这些。”
孙庆江说,“沈厂长,你想让我帮什么忙?不是我推脱,这次梁书记请了市里和省里的人插手,呵呵,把我都撂一边去了。”
沈成山笑笑:“我觉得南明县的情况,还是孙县长你更了解,梁书记想要大刀阔斧的干,还是太着急了些,这次小南考了省状元,本来是好事,可是瞅瞅,现在弄成这样。”
孙庆江眼神闪烁:“梁书记是有些……太不通情达理了。”
沈成山:“梁书记没担过这么重的担子,不知道利害关系。这件事闹大了,最后遗臭万年的是咱们南明县。”
孙庆江坐直身体:“沈老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本就不是一件大事,闹成这样真是叫所有人都看笑话,其他办案的同志我能提上几句意见,但省里下来的调查组,我可是插不上话。听说还有省报和京里报社的记者……沈老弟啊,我这位置太低,说话也没人当回事。”
沈成山:“孙县长,我跟着沙领导刚从国外引进设备回来,沙领导对咱们丰省的发展可是有着深远规划,正需要能担得起责任的同志。我跟沙领导提过你,回头抽个时间到省城,咱们一起去拜访一下沙领导。”
孙庆江眼睛亮了:“那可真是多谢沈老弟了……”
从孙庆江家里离开,沈成山带着沈文慧,直接去医院接上高红霞和沈显凯,一家四口立刻返回省城。
公安局那边,韩金花和沈桂英都得到消息。
沈有粮死了,沈显宗把弟弟卖了,自己带着钱跑了,沈群山和田彩云两口子去找小儿子,沈成山回来处理丧事,把沈有粮火化带走,丧礼也没办,一家四口就回省城了。
韩金花和沈桂英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成山/大哥,就没说来看看我们,救我们出去?”
那必然是没有的,人都已经坐上回省城的火车了。
韩金花和沈桂英精气神都散了。
回省城的路上,高红霞也忍不住问沈成山情况。
沈成山却什么都没说,只说小南这孩子跟她妈一样,爱钻牛角尖。
高红霞若有所思。
回到省城,一家子都精神萎靡,碰上家属院的人问,高红霞就是一脸苦笑,委屈得不成样子。
看她这样子,那好奇心重的人必然是要追问的呀,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南记恨当初送她去乡下的事,要报复呢。”
“当初城里斗争形势紧张,她身份又敏感,送她去乡下真是为她好,乡下生活苦,这孩子在城里娇生惯养的,到了乡下就受不了,心里就记恨。”
“天地良心,我每月都往老家寄钱,我一半工资都给寄回去了……但这孩子就是恼了我们,也恼她爷奶叔婶……”
高红霞别提多委屈了。
“这孩子去年参加高考,她爸还专门叫我往老家寄钱,后来知道她没考上,也又给寄钱,说只要她愿意考就继续考。后来他爸不是出国去了么,我呢,知道她不待见我,我就按时往家里寄钱,谁知道能出这么大的事,这孩子是彻底恨上我们了。”
高红霞还抹泪了:“她那小姑父不是个东西,把她录取通知书给截下来,告诉她没考上,这事儿我们上哪儿能知道啊!”
“如今她那小姑父干的事情败露,这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连我们也给怨上。天地良心啊,她爸出国这么长时间,我要带她弟弟,还要上班,我是真的也都不知道。”
“她心里有怨气,她奶奶小姑姑父都被公安关起来,她爷爷也去世了,这孩子一直没露面。哎,我家老沈也是难受的很。”
有那跟高红霞关系好的,或者是想要巴结沈成山这个未来厂长的,都顺着高红霞的话说。
说沈南星不懂事,记仇等等。
而此刻,沈南星带着谈老太一行人,已经到了京市,去见曾老。
曾老名叫曾定一,并不完全属于秦派,他原本因为先天不足幼年在秦家借住求医,自身也对医术感兴趣就干脆拜师学医。
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在秦家学医十年归家后,又博纳众家之长,甚至就连西医都涉猎颇深,最终形成自己的体系,也收了许多弟子,除了亲传的六个弟子,还有许多记名不记名的学生。
秦家在战争中死伤太多,秦派嫡系只剩下秦安平,如今秦安平也不在了,若是没有沈南星,秦派可以说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