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烫到秦天南,反而是沈文慧自己被烫得尖叫着跳起来,本就发红的眼睛,这会儿直接开始落泪。
沈文慧脑子转得也快,第一时间哭道:“小南你这是干什么,我给你端茶,你为什么要泼我。”
沈成山:“小南你这可过分了,那么烫的茶,把你姐烫坏。文慧,你赶紧去冲冲水,抹点药。”
沈文慧手上也真是疼得厉害,她赶紧去冲水,涂了药膏。
沈成山:“小南,跟你姐道个歉。”
秦天南:“不。”
沈成山眉头紧皱:“你怎么越长大越没教养了,还不如小时候。”
秦天南笑了:“那当然不如小时候啊,小时候被我外公教着肯定有教养,后来跟你爸妈生活那么多年,你爸妈什么教养我就什么教养。”
沈成山也来了火气:“怎么说话的,那是你爷奶!”
秦天南:“已经断亲了。”
“你!”
沈成山腾地站起来,想要教训秦天南。
沙承康咳嗽一声:“沈叔消消气,这事也不能怪小南,是刚才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是她不小心,这么烫的茶怎么能往小南手里递?是她自己拿不稳烫到手,跟小南有什么关系。”
沈成山:“……也不是这是,康少你瞅她对她爷奶什么态度。”
沙承康:“我要是有那样的爷奶,我态度更差。”
沈成山:“……”
这天没法聊了。
秦天南倒是看了一眼沙承康,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沙承康又开始说秦天南以前多不容易,把报纸上刊登的那些内容都说一遍,细数沈家爷奶小姑姑父等人的罪过,为秦天南打抱不平。
最后还很直白地跟沈成山说:“依我看啊,跟老家断亲这事儿还得沈叔你来。你是小南的亲爸,你都不为小南出头,这当的什么爹!”
沈成山:“……”
被一个毛头小子损成这样,偏偏碍于对方身份,沈成山一个字都没法说,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
涂完药在屋里偷听的沈文慧忍不住了,站出来冲着沙承康义正词严地说:“无论如何爷奶都是小南的长辈,爸爸是小南的亲爸,可小南对他们一点都不尊重。”
沙承康瞥她一眼:“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文慧一张脸蹭的红了:“我看不下去你们这样说爸爸。”
沙承康勾唇一笑,没说话。
沈成山却是沉了脸,呵斥沈文慧:“谁教你这样跟康少说话的!要不是去求康少,你以为你就是丢个工作那么简单!滚回房间去,不许出来了。”
沈文慧难堪至极,转身跑回屋里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高红霞也不敢劝,赶忙打圆场:“饭菜做好了,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她赶紧把饭菜摆了一桌子,这才抽空跑去女儿房间,小声跟沈文慧说沙承康的身份。
“他那样身份的人,你爸都得客客气气的,可不敢再去胡说了。”
“可他为什么帮着小南说话?”沈文慧不服。
“他看上小南了。”高红霞有些庆幸,“幸好那死丫头已经结婚了,不然真叫她嫁去沙家,你爸都得捧着她,咱们母女一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沈文慧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咬着唇说道:“妈,小南结婚了,我还没结呢,如果我嫁去沙家,以后你在家里是不是就能挺直腰杆了?”
高红霞一愣,紧接着就摇头:“沙家门槛太高,你够不上的,除非康少自己愿意。可你也看到了,康少眼珠子都黏在那死丫头身上,都没多看你一眼。且不说康少不会娶你,就是真娶了你,你嫁过去也没好日子过。”
沈文慧低着头不说话。
嫁到那样的家庭,随便说句话都有无数人当成圣旨去办,别说是药材收购站的工作了,就是上属的卫生局长也不敢在她面前甩脸子。
还有沈成山这个继父,也得把她供着。
又怎么会没有好日子过?
第64章 饭桌上。 秦天南仿佛完全没被刚才的事情影响……
饭桌上。
秦天南仿佛完全没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心情,怡然自得地吃着饭。
还跟温姐点评一下高红霞的手艺,比谈老太可差多了。
“小南明天有空吗?我在丰州宾馆订个位置,那边的西餐很正宗。”沙承康笑着问。
丰州宾馆是丰省唯一的涉外宾馆,有着全省唯一的西餐厅,消费要使用外汇券,通常只接待外宾,不是谁都能去的。
秦天南:“没空。”
沙承康:“中午晚上都行,我都有时间。”
“说了没空。”
“明天没空,后天呢?知道你还要上学,或者周末也行。”沙承康一点不恼。
秦天南:“跟时间无关,跟人有关。”
说着,她也懒得管沙承康什么表情,直接看向沈成山:“今天把我叫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沈成山板着脸:“怎么说话呢,你是我女儿,没事就不能叫你回来吃顿饭?”
秦天南:“原来我是你女儿啊,呵呵,不好意思啊,没爹太久了,忘记这回事了。”
沈成山:“……”
秦天南忽然又问道:“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举报我外公的。你知道吗?”
沈成山摇头:“眼红你外公的人太多了。”
“那又是谁举报我妈妈的?”
“你妈是受了你外公的牵累,再加上她是大学教授,平日里生活上也不够朴素,正巧就被人抓住批判。”沈成山说。
秦天南看着他,轻笑一声,没有证据啊,话可不能乱说。
沈成山:“那些年受到错误批判的人很多,不止你外公你妈妈……这是时代的问题。”
“那我妈妈现在哪里,你知道吗?”秦天南问。
沈成山脸上闪过一抹痛色,摇头:“小南,我怕你承受不住一直没告诉你,你妈妈在下放一年不到,就失踪了,生死不知。”
“当时形势太紧张了,我跟你妈离婚后也被监视着,一直到形势稍微松动一点,我就想办法给你妈寄东西,联系她,但信件全都石沉大海,后来才通过关系得知,她失踪了。”
“这一点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惺惺作态。
问不出来什么,秦天南直接起身:“以后也别再叫我来吃饭了,耽误彼此时间。”
她也不管沈成山的脸色有多难看,起身就走。
沙承康立刻也跟着起身,跟了上去,伸手就想去拉秦天南,被温姐给挡住。
“咱们聊聊,你要重开秦安堂对吧,就一中医诊所,一间房子就足够用了,剩下的你租给我怎么样?租金保证叫你满意。”
沙承康追着她说。
秦天南直接两个字:“不行。”
“你一个中医诊所哪里能用得了那么多的房子,闲着不是浪费吗?”
秦天南烦了,直接站住偏头看他:“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
“能听懂,这不是跟你商量么。”沙承康嬉皮笑脸地说。
秦天南:“没得商量。”
“这么绝情啊。”
秦天南懒得再搭理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出去家属院的时候,沙承康还喊着说要开吉普车送她。
她有些弄不清楚沙承康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只要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谋夺秦家产业,中间无论他做什么,也一定都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
*
苗文德是外公在解放前救下来的孤儿,后来一直跟着外公在秦安堂干活。
建国后种种原因,秦安堂就只剩下外公,苗文德,还有几个学徒。
外公的罪名之一就是雇工,搞资本主义,就是因为秦安堂有十来个学徒工,做分拣炮制药材的活,也有跟着外公一起学医的,外公每月会给他们一些钱,这个钱就被当成雇工的证据。
苗文德算是这些学徒工们的头头,说是秦安堂的大掌柜也不为过。
外公出事,其他学徒工都走了,只有苗文德为了外公的事四处奔走,但那个时候一切都太疯狂了,还从外公家里搜出来了给对面光头治病的医案,那更是雪上加霜。
外公死了,妈妈被离婚被下放,她被送去乡下,从此就跟苗文德没了联络。
吕三伯说知道苗文德在哪,帮她去找,可是已经找了一周,都没找到。
吕三伯说跟之前他落脚的村子里的人打听,苗文德会开车,这些年跟着公家单位的车队走南闯北,有时候十天半月回来一趟,有时候三五个月都不见人影。
吕三伯给人留了口信,但只要有空就还是会亲自过去找。
终于,国庆节之后,工程队把改造给秦天南和谈老太用来居住的那几间屋子给改好了的时候,苗文德找上门来了。
他是跟着车队回来,听到吕三伯留的口信,就第一时间找过来。
看到秦天南,苗文德的眼睛也湿润了,太像了,跟当年的小姐太像了!
再想到小姐一直没找到,苗文德心中更加伤感。
见面之后,苗文德才详细跟秦天南说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当时形势不好,秦安平死了之后,苗文德也知道不可能再给秦家翻案,只能等待时机。
他作为“被剥削”的身份,是没有人为难他的,甚至还给他安置了户籍、工作。
他利用自己的能力混进公家车队,跟着走南闯北,身份行动都比较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