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
迎上来的人是秀英婶子,就是住在沈家对面的那位总爱搅事的秀英婶子。
不过么,在沈家的事上,也多余亏了秀英婶子搅热闹。
要不说这位是聪明人。
哪怕沈南星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这位都知道怎么做。
沈南星笑了笑:“秀英婶,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哎呦我这又不下地,就在家里照看一下你红燕姐,时间多的是。你瞅瞅这是谁?”
秀英婶子让开来,叫她后面的人上前来。
沈南星其实早就看见了,也认出来了。
“小沈大夫,是我们娘俩。”
来人是桂香母女,就是前些天在公社卫生院,去找秦美珍的那对母女。
桂香这姑娘因为小时候摔到脑袋,导致脑络瘀阻致使心肾不交,表现为遗尿,再加上她平时心理压力过大,后来演变为尿失禁。
眼看就要结婚了,桂香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到处的大夫都看遍也没办法。
后来找秦美珍也是没办法,因为沈南星帮着秦美珍给人看病,导致秦美珍在民间小有名气,这对母女就找了过去,秦美珍哪里看得了这病,正巧碰上沈南星过去,就给看了。
“吃药一个多星期了吧,怎么样了?”沈南星笑着问。
其实都不用问,只要看桂香妈那满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了。
“好的很。头一天小沈大夫你给扎过针,回去一路上都好好的。又按着您说的抓药喝药,后来又去叫美珍给扎了几次针,真是别提多好了。”
桂香妈感激得不行:“反正那毛病这些天,就犯了一两次,真是比以往好太多了。这不,今儿公社开大会,原本想着小沈大夫你可能也会去呢,没想到你没去,美珍也说该叫你再给把把脉,调一下方子,我们这不就来了么,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在村口碰上秀英妹子,带我们过来。”
大概是看到治愈的希望了,桂香妈也不太避讳说自己女儿的病情。
原本备受疾病困扰,明明应该是最明媚灿烂的年纪,却整天畏畏缩缩满腹心事,整个人像枯草一般的桂香,这才过了一周,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头能抬起来了,脸上也有了笑,原本一脸的黄气也散了不少,原本有些木木呆呆的眼睛,也灵动有神,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本就长得漂亮的桂香,整个人换发光彩之后,显得更加漂亮,笑起来甜死个人。
“来坐。”
沈南星招呼桂香妈和桂香一起坐下。
她给桂香搭了脉,而后就说:“方子得调一下,针还叫美珍继续给你扎着,跟以前一样。”
说着,她就进屋去拿了纸笔出来,很快就写下一个药方递给桂香妈:“吃上半月再调。放心吧,恢复的很好,但因为是很多年的旧伤,恢复起来没有那么快,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桂香妈连连点头。
能治成现在这样,她以前想都不敢想。闺女的变化,她最清楚不过,从一个走到哪儿都被人说木的孩子,到现在那眼睛看着都灵光。
以前都是她,给孩子耽误了。
好在碰上了小沈大夫,要不然孩子一辈子都给毁了,想想就怕得慌!
临走的时候,桂香妈说什么都要给钱,沈南星不收。
并非是她视金钱如粪土,愿意做慈善,而是她现在并非是真正的医生,中医西医她都没有任何行医资格。
虽然现在根本就不查行医资格,除了中医,乡下也有特别多的土医、道医,也都是没证没资格的,也没人追究责任,但她不想闹出来什么麻烦。
如今她也并没有正式坐诊行医,随手给几个乡里乡亲们看点小病,只当是帮忙,积攒名声,积攒功德。
桂香妈很是无奈,也不再推拒,想着以后总能报答的,对沈南星也更加感激。
送走桂香母女,秀英婶子才又折转回来跟沈南星说:“小南你不知道的吧,那位陈大姐,是咱们公社饲养场的会计,她男人是县里饲料厂的科长,因着这层关系,就连咱们公社书记都给她面子。”
那可不么,这年头的饲料可紧俏了,也别说是饲料,任何东西都紧俏。
秀英婶子说的陈大姐,就是桂香妈。
沈南星挑眉。
不过也不算意外,如果不是家里条件不错,桂香这姑娘也不能说那么好的对象。
秀英婶子立刻就笑起来:“公社饲养场不是招临时工么,以前人家啥时候招工,啥时候考试,啥时候入职,压根儿就没一个人知道,等咱们知道的时候,人家都去正式上班了。这回好了,大家都知道,都去报名。”
秀英婶子冲沈南星眨眨眼:“那饲养场的牛主任本来还搪塞呢,咱直接就告到公社书记那边。这对外招临时工,到底是不是公开的,招工要求是啥,不说清楚是不是想走后门,把名额都留给关系户?”
“去闹的人多了,那牛主任也没办法,就说是公开招工,条件也列出来了,首先得是咱们公社的人,至少得是小学毕业的,如果以前在大队上有兽医经验或者养殖经验优先!”
秀英婶子高兴的很:“你红伟哥是高中生,文化程度上就比旁人高一大截,他早几年在咱大队,还帮着给牲口打过针,这也算是有经验吧。”
说的是秀英婶子上过高中的儿子宋红伟,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从小被寡母和姐姐护着,地里活不会干,上学成绩一般般,反正一直在上。
沈南星点点头:“那红伟哥应该稳了。”
秀英婶子笑出声来:“人家就招3个人,报名的有三十多个人!要不是好些人条件不符合*,那估计得有一百多人去报名呢。”
“我听说呀,早前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那名额就是内定的,甚至就连他们饲养场里的人也都不知道啥时候招工呢。”
秀英婶子说着,又小声说:“你二婶家你显宗哥这回怕是招不上。他小学都没上完,连人家最低的报名条件都达不到。”
沈南星叹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秀英婶子笑起来。
这位秀英婶子,别看平日里是个搅屎棍,但她心里可是个聪明人。
为啥当搅屎棍呢?
一个寡妇带俩孩子,不泼辣一点过不下去,当个搅屎棍、是非精,虽说不受人待见,被她搅事的人也讨厌她,但得利的一方就会向她说话,甚至巴不得她去搅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搅事不搅事,怎么搅事,给谁搅事,那都是秀英婶子这么多年的生存智慧。
所以沈南星说,这位是个聪明人,不用说那么清楚,她自己就知道咋办。
临走的时候,秀英婶子还拍了拍沈南星的手:“小南,婶儿打心眼儿里谢你。”
如果没有沈南星说那句话,等她知道饲养场招临时工,那只怕沈显宗手续都已经办完去上班了。
如果不是沈南星的提点,她也想不到要咋办,傻傻的拿钱去走关系,到时候估计就是鸡飞蛋打白花钱。
就因为沈南星说了那么一两句,她就知道该咋办。闹大,越大越好,闹得叫饲养场把招临时工的事公开。
毕竟自家红伟学历够,也有给牲口打针的经验,招工的情况越公开,就对自家红伟越是有利!
秀英婶又跟谈老太打声招呼,说她剜了一筐子的黄花苗,正晾晒呢,晒好了给谈老太送过来,春天这东西煮水喝好。
所谓的黄花苗,就是蒲公英,开黄花,本地土话叫就叫黄花苗。春天容易生病,把黄花苗的根、茅草根、苇子根一起煮水,俗称三根水,可以预防感冒。
“那感情好,我这没空去地里剜,往年都是秋霞和悦悦去剜的。”
谈老太笑着应下,送秀英婶子出门。
上辈子,这招工名额是被沈显宗给拿到了的,这些岗位都是靠人情靠关系。
姑父林克保跟这边打个招呼,韩金花再给送点礼,就一个公社饲养场临时工的名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看这就是一个临时工,城里人可能看不上,但在农村,那也算是吃上公家饭了,能领工资,这就比普通农民要强得多。
上辈子给沈显宗这个长孙把工作敲定,二叔二婶对沈有粮韩金花老两口,就更加孝顺恭敬。
现在么,一切落空,还有那么一大笔钱横在中间,沈家的好戏,大概以后每天都会上演。
小姑沈桂英和姑父林克保,倒是沉得住气,对沈家这一系列麻烦事,不回来,不参与,不表态,这种冷处理的态度,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应对办法。
沈南星笑了笑。
虽然她的真实目标是本省丰州大学医学院,她告诉所有人,她要今年还要报考京市医学院。
这消息,恐怕小姑和姑父那边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可能正在想要怎么解决她的吧。
确实,此刻的林家,林克保和沈桂英夫妻俩正坐在沙发上,眉头皱着。
林克保抽了口烟:“秀秀怎么忽然要转专业?”
沈桂英剥了个橘子,正在一点点仔细摘上面的白色脉络,闻言就摇头:“不知道,一直没听秀秀说。她打电话回来就说是压力太大,她害怕解剖尸体,她不想当医生了。”
“去那么好的学校,不当医生多可惜。他们这一批的学生基础应该都不好,秀秀又不笨,别人都能学她为什么不能学?”林克保拧眉。
如今这年代,医患矛盾还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尖锐,现在的医生,那可是相当受人尊敬。
“吃个橘子,少抽点烟。”
沈桂英把剥好的橘子瓣塞到丈夫嘴里,又叹气道:“那要不怎么办,都已经转了。”
林克保把烟掐了,吃着橘子,好半天才说:“既然转了系,那就就好好学。问她生活费够不够,不用太节省,叫人看不起。多交点朋友没坏处。”
沈桂英睨了丈夫一眼:“是是是,就怕你闺女受委屈,人家都是疼儿子,就你,把闺女都宠得没边儿了。”
林克保又说:“等秀秀毕业出来,以她这个学历,安排到省里卫生系统,不是啥大问题。你也打电话跟大哥说一声,到时候叫他给上上心。”
这个大哥,指的就是沈成山,沈南星的亲爹,林秀秀的大舅。
“这还用你交代,我回头就给大哥打电话。秀秀可是他亲外甥女,又是那么好的大学毕业的,说出去人家都得高看他一眼的,他能眼看着不管?”
沈桂英说着就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今晚巧月要来。听巧月说妹夫去省里学习了,对了,妹夫是不是又要高升了?这回他那个教育局的副局长,是不是就能转正了?”
这个巧月,就是林克保的舅家表妹郑巧月,在医院行政办公室上班。
上次在县医院,沈南星碰见的就是她,口口声声要给沈南星一个培训名额,培训出来就能进医院当医生的那位。
郑巧月的丈夫,是教育局的副局长,前些年是冷灶,如今高考恢复,教育局的地位瞬间提升。
三哥沈青山进教育局,其实也是走的这边的关系。
去年恢复后的第一届高考,被运作顶替大学名额的,可不止沈南星一个。
关系网错综复杂,互相之间利益纠缠,因此郑巧月在医院也就是一个小领导,却能随口说出能给沈南星安排培训,并且能进医院正式的工作,就是因为她对整个利益链条非常有把握。
林克保眸色微微一动:“他也到年龄升上去了。”
事实上,这位妹夫年纪相当大,再有三年就要退休,他这次若能升到教育局的正职,再挂个副县长,大概就是极限了。
第24章 他醒了
明天就是周一,明天一早,沈南星就要去县城高中,开始正式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