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连忙点头。
高老师就笑起来:“高考报名已经报上了,接下来这一个半月的时间,你就安心复习。对了,你上次叫刘兰香拿来的题目,是从哪儿弄的,还有吗?”
高考刚恢复,虽说77年12月份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可到现在,也就才过去了半年。
老师们也是真的弄不清楚,高考到底要考什么,他们要给学生复习什么,时间紧任务重,只能是把以前从初中到高中的知识,都给囫囵吞枣地过一遍。
至于说练习题,现在可不是后世各种教辅习题泛滥的年代,现在的习题,非常少。
沈南星说:“是我以前在废品站的旧书上看到的,也有一些是我自己编写的。”
高云凤也猜到了,就问:“那还有吗?”
沈南星:“还有一些,我明天给带过来,都是我复习的时候,一边复习一边自己记录的。”
高云凤激动得不得了:“等啥明天啊,你不是搬到学校附近来住了吗,昨晚我想去的,又怕你们刚搬来太打扰你们了。你中午回家吃饭,就顺便给带来!”
“……行。”
现在的高考班上课没有像以后,固定一节课40分钟,现在都是一节课俩小时,半天两节课。
中途谁如果着急上厕所,可以悄默声地自己出去,毕竟都是迫切想要上进的成年人,不是小学生,还需要老师维持课堂秩序,现在的这群高考生,那真是争分夺秒,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上午一节数学,一节语文。
上完课,不少认识的同学就围过来跟沈南星打招呼,不认识的也过来认识一下。
有刘兰香这个班长在,不怕人缘不好。
“走,中午上我家吃去。”沈南星挽着刘兰香的胳膊。
刘兰香不太好意思,但是吧,一想起来谈奶奶那手艺,她就馋得不行。
“行,就今儿吧。”刘兰香说道。
两人一起出校门,就碰上了同路的田月莹,就是大华婶子那个乡下插队回来复习的闺女,也是一个班的。
刘兰香就帮着给介绍,田月莹显然也挺她妈说了谈家这边住到他们小奶奶家的事情。
于是,三个女孩儿就一起回家,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
刘兰香说:“月莹数学比较弱,英语好,应该是要报英语专业,英语专业的话,英语分数计入总分,数学分数作为参考。”
现在高考也考外语,但除了报外语专业之外,报其他专业,英语成绩是不计入总分的。
不管是考文史类,还是理工类,语文数学政治,都是必考的。
学校是有两个班级,一个是理工类,一个是文史类,老师教的也不一样。
田月莹学英语,一般会选择文史类,她怎么会在理工类的班级里?
田月莹显然也看出了沈南星的疑惑,就笑道:“我家里人不太同意我报英语专业,想叫我报理工类的,将来报考的范围也广,就是分数够不上大学,上大专,理工类的选择也更多点。”
刘兰香就说:“她数学不太行,物理化学倒还可以。”
田月莹也说:“我历史地理也学的不好,真考起来,未必能比物理化学考得好。”
这样说沈南星就懂了:“那就学嘛,还有时间呢,再提高提高。”
田月莹有些怅然:“我白天在学校学,晚上在家挑灯夜战,我妈对我期望挺高的,但我可能……反正只要能考个大专,从乡下回来我就满足了。”
说着田月莹就又笑起来:“刊登在《丰省日报》上的那个数理化知识点总结,可太好了,我跟着学,觉得那知识点好像也没那么难了。还得谢谢咱们班长,有这好东西立马就在班上分享,就连咱们各科老师也都说那个知识点总结的比他们都好呢。”
刘兰香顿时嘿嘿一笑,肩膀撞了沈南星一下。
先经过到田月莹的家门口,她妈大华婶子就在门口翻晒去年冬天晾晒的萝卜干呢,久不久的要拿出来再给晒晒,不然就发霉了。
看到沈南星和刘兰香,大华婶子立刻笑着说:“来家里吃点?”
沈南星和刘兰香都赶紧拒绝,又赶紧道谢。
回到家的时候,一推门,院子里正艰难复健的谈小礼,立马就转头看过来,在看到沈南星的一瞬间,原本攒够了失望的眸光,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正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呢,居然直接丢开轮椅,朝沈南星张开双臂。
“你小心些!”
眼看他身体掌握不住平衡,沈南星慌忙跑过去,堪堪在他失去平衡摔倒之前,抱住他,把他摁回到轮椅上去。
“南南你可回来了,我任务全都完成了!”
这人一点儿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仰着脸求表扬。
沈南星无奈:“下次不能这么冒失,万一我没接住你摔倒了,再摔骨折,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路了。”
谈小礼同学连忙点头,却是紧紧地攥着沈南星的手不放:“南南你去给我检查作业嘛。”
“好好好……”
刘兰香在一边上看得啧啧不已,这人,咋这么会撒娇呢。
谈老太从灶房走出来,看到刘兰香就也笑着打招呼,还跟刘兰香说:“其实三礼小时候就是这样,特别会撒娇,比悦悦小时候都娇。”
会撒娇的娃有人疼,尤其是三礼从小没了娘,有爹又跟没爹一样,本来就都心疼他,他又特别会撒娇,就更加惹人疼。
沈南星推着谈礼往屋里去,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大盆子中,泡着一盆子的黑水,布也在里头泡着。
韩秋梨正在揉搓那些布,看到沈南星看过来,她就笑道:“奶叫我把这些布给都染成蓝色。”
现在那水看着是黑的,但染出来却是深蓝色,也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的颜色。
沈南星猜出来谈老太要做什么,昨天不光是她看见韩秋梨衣裳断一大截,谈老太这种经历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的,咋能看不出来。
正巧秦虎给送来了一批工厂染坏的布,要不然,沈南星就打算提醒二哥谈家明,给韩秋梨置办两身衣裳,在这之前,谈老太也肯定会找些旧衣服给韩秋梨先改改穿的。
如今有了这批布,谈老太估计是想着重新染染颜色,叫韩秋梨做几身衣裳穿,这比买新的,叫韩秋梨更能接受。
给谈小礼检查作业的时候,沈南星发现,这家伙指定是故意的。
每页的题目都会做错个一两道,然后就缠着沈南星给他讲题。
明明那些题目他都会,就是要拉着沈南星再给他讲一遍。
其实现在,沈南星很难给谈小礼同学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他的大脑恢复速度快,又每天都被她不断地锻炼着,从他的视觉空间感知、推理记忆想象和计算表达等能力来说,他现在的智商,已经完全达到了成年人的标准,甚至要远高于普通人。
可这只是智商,智商高,并不代表着心智就同样高。
心智这东西,是要在日常生活中,随着年龄变化,接触人和社会,见过听过以及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心智自然会跟着变成熟。
谈小礼的问题就在于,他的智商已经足够高,可他的心智,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长大成熟。
先前的时候,可以根据他的语言行动,以及行为逻辑等等,大致推算他的心智到了那个年龄。
可现在,沈南星真的很难准确估量。
他有时候比两三岁的宝宝还幼稚,有时候好像又成熟得好像真是个大人。
心理年龄这东西,本来也就没个固定标准,有些人经历的事情多,十几岁可能比几十岁的人都成熟。有些人经历简单生活愉快,可能几十岁还保持着童心。
沈南星在想着,要不带谈礼去上学吧,反正现在的高中知识他也能听懂了,去学校,接触得人多一点,也有助于他心智的成长。
谈家耀回来得晚了一些,说是轮到他那组打扫教室,一回来就先来看他三哥。
下午,沈南星就把题目带去学校给了高老师,不光是数学,还有物理化学,语文就只有她从找来的旧课本上,抄写下来的古诗词文言文这些,没有题目。
高老师看了一眼就高兴极了,说会把其他科目的也都分别交给各科老师,老师们先过一遍,再斟酌着怎么给全校同学们使用。
还让沈南星继续写复习笔记,继续出题,在不耽误她自己复习的情况下。
当然不会耽误,写笔记和出题,本身就是对知识的加强巩固。
沈南星想了想,在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思维导图,以一个基础知识点为中心,把这一整个知识的部分都给学透,形成一个知识体系。
后来的老师学霸们都会提到,要建立知识体系。
跟后世不断创新到变态的题目比起来,现在的考试可就太友好了。
后世书本上教给你1,考试要考的可能是100。
现在书本上是1,考试通常就是围绕着1转,适当延伸。你只要学会1,掌握1,就能考得不错。
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沈南星的这份正式复习笔记,和练习题,也不能太难,还是要以书本上基础知识为主。
说干就干。
说实话,数理化的课堂上,老师们讲的内容对她没有太大帮助,她就专心按照自己的思路复习,顺便正式搞一份复习笔记,和练习题。
练习题贵精不贵多,后来有母题的概念,她就想办法整理出来一套母题。
有条件的在把母题吃透的前提下,再继续做更多练习题,没条件的把母题吃透,也能把知识点掌握得很不错。
语文和政治课,沈南星非常专心地听课。
尤其是政治课,她得好好学学怎么答题,不能答敏感的东西,不能答歪,不能写搁在现在不合时宜的言论。
数理化的老师,在知道沈南星的水平之后,也不管她上课做什么。
实际上班里学生太多,要解答的问题太多,老师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如果某个同学自己上课摸鱼,老师其实也没有精力管,提醒你一句,你不听,那就算了,多的是要上进的同学。
但是,任何时候,其实也都不乏混日子的,有些人竭尽全力也未必能来学校复习参加高考,有些人,却是被家长逼着来的。
比如班里的陈国栋,他爹是县医院院长陈耕良,还有跟陈耕良一起玩的,纺织厂厂长儿子李远航,肉联厂销售科主任儿子赵立业,这几个人都是被家长逼着来学校上学,参加高考的。
老师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迟到早退都随意,听不听课也不管,只要别闹事,别耽误其他同学学习就成。
家里爹妈管得严,他们一大早起来,要么直接出去玩,要么是太困了就到学校趴桌子上睡觉,睡醒了也不管啥时候,直接走人,翻墙出学校到处闲逛,找地方打台球,打牌,或者是骑自行车跑其他地方玩,等到晚自习放学了再回家。
反正日子就这么混着呗,这些人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有家长给他们托底,随时能给安排工作,其他人怎么比?老师也都知道,管过一两次,人家不听,还嘲讽老师工资低,嘲讽这些同学以后即便上了大学,出来给分配的工作也未必有他们家里给安排的好。
所以,就这样吧,没人管他们。
沈南星刚来的这两天,那几个人压根儿就没来,到第三天,才碰上这群人来上学。
班级人太多,他们一到教室就睡觉,刚开始还没发现来了新同学。
等到睡醒准备走的时候,大摇大摆从教室后门经过,就瞅见了还坐在最后一排,临时在后门边上加了一套桌椅的沈南星。
沈南星实在是太漂亮,衣服虽然也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白衬衫,但她穿的白,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的白衬衫久不久才穿一次,即便如此,也都免不了洗得发黄,显旧。
而她的白衬衫,特别白,白得像那栀子花一样,越发衬得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她低头认真写字的时候,那吹下来的眼睫毛又卷又翘,跟小刷子一样,鼻梁高挺,弧度优美,那嘴唇红嘟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