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社村的人已经回过神来了,张小燕这个人,无论是品性还是为人,都让人不敢恭维。
两相对比之下,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在县城里买地建房自力更生的陈春花就显得更出众了。
离了姜兴民,她过得越来越好,上社村的人们不止一次在背地里笑话姜兴民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如果不是张小燕太会兴风作浪牵连到了姜兴民,或许这一届的选举姜锦源就能直接把位子传给姜兴民了。
由此可以一个妻子对家庭的影响力有多大,孽力回馈,儿媳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影响到了姜锦源的连任,姜锦源若是细思事情的始末,意识到自己是受了张小燕的拖累才无法连任,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第144章
姜爱华自那日回门后便很少再回上社村,现在她全家人都搬到了县城居住,养鸡场彻底交由姜成昆夫妻管理,一个月最多只回去一两次,所以上社村发生的事便渐渐地远离她的生活。
但村子里选举的结果她还是很快就知晓了。
姜锦源落选了,姜爱华很惊讶,姜锦源竟然没能顶住压力发挥自己的优势,竟让李维领了先?
她可太意外了,特别是听说李维超了他仅仅只有十票。
十票,是两户人家的选票,因为这两户人家,姜锦源三十岁从他父亲手里接过的村长之位,当了整整三十年的村长,终于在六十岁的这一年丢失了,不仅没能把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甚至想连任也失败了。
这对他的打击相当的大,听说自从选举的结果出来后,他拒不承认这个结果,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也不肯交接村里的事务。
而沈秀莲打听出是哪些人家选了李维,天天堵上门去骂人,那些被骂的人见已经换届了,沈秀莲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村长夫人,哪里还会让着她?一时间,村里的风气变得乌烟瘴气的,经常能看见大吵大闹的场面。
新官无法上任的李维直接告到了镇上,镇里来了领导,软硬兼施地劝了姜锦源一通,姜锦源不得不交出村子里的账簿跟公章。
三十五岁的李维正式成为了上社村的村长。
姜锦源无奈退休,每个月领120块钱的退休金。
这点钱对于一辈子都习惯了家里有灰色收入的他来说简直是无法接受的,家里的收入一下就断层了,那些日常所受到的优待、尊重全都不复存在了。
过了几个月,姜爱华听说张小燕出去打工了。
她眼神古怪:“她出去打工了?”
李翠红道:“对呀,他们家现在经常吵架,源伯说他们夫妻还年轻,还能帮着带小孩,一大家子人守在农村不去赚钱,坐吃山也空,更何况姜兴民一个月两三百块钱的工资根本就不够花销的,逼着张小燕去打工了。”
姜爱华觉得姜锦源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张小燕这几年在家里真的表现得还算老实,但把她赶出去打工?依张小燕上辈子的禀性,姜兴民还能管得住她?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春花,陈春花微微一笑:“希望张小燕要藏得密实一点才好,他们两个就应该长长久久地锁死。”
陈春花又说起店里的事:“这两个月店里的鸡蛋供应太多了,价钱比之前低了一块多钱,街边到处是卖鸡蛋的,除了你家的玉米蛋,我们老板已经不进鸡蛋了。”
禽流感的后遗症终于还是爆发了,大家见缺鸡蛋的时候收购都是三四块钱,一窝蜂地开始养鸡,但其实不到一个月市场就已经从别的地方调到货,恢复了供应,疯涨的鸡蛋跟鸡肉迅速恢复到常价,等村民们大量增养的鸡全部开始下蛋,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鸡蛋堆得到处都是,价钱一跌再跌,还卖不出去。
粮油店跟商超不肯大量屯鸡蛋,农户们的鸡蛋销不出去,只能自己摆在街上卖,摊子越摆越多,鸡蛋就越卖不出去。
姜爱华家养鸡场的鸡蛋从最贵的三块钱收购价,现在已经跌到了一块二,比四年前还低,但好歹郑老板跟她有合约,会优先收购她家的鸡蛋,而且她家的鸡蛋品质更好一些,有一批熟客回购,但就算是不愁销路,只有一块二的价格也让养鸡场出现了亏损,而且亏损的还不少。
这是她家的养鸡场四年来第一次出现亏损,幸好有店跟铺租的收入可以覆盖,否则她立刻就要减少养殖的规模及时止损。
姜爱华叹了一口气:“我也听我堂婶说了,当时他们要养500只鸡的时候我就劝过,大家一窝蜂地养只怕要亏本,但他们没听,现在便宜都没人要,急得不得了。”
谢小英求到姜爱华这里来,说自己家的鸡也是喂玉米红薯长大的,想让她跟郑老
板说一说,把她家的鸡蛋也收了,姜爱华跟郑老板提了,郑老板亲自去了一趟上社村,从她家的鸡窝里当场捡了六只鸡蛋打开,发现成色终究没有姜爱华家的纯,最终还是拒绝了。
回味鸡蛋做的就是品质,如果品质不稳定,就是在砸招牌,郑老板不会轻易冒这个风险,把自己积累下来的客源断掉。
谢小英满心失望,头发都愁白了,这500只鸡可是倾注了她跟姜福添半年的心血,光是成本就花了几千块钱,如今刚上市就遇挫,没人要,这可怎么办?
她每天都背了鸡蛋去梨花镇上卖,价钱便宜不说,守一天也卖不出去几斤,因为同行实在是太多了。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鸡蛋全烂掉吗?
500只鸡每天能下三四十斤的蛋,家里专门空了一个房间来放蛋,都快放满了。
而且500只鸡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多喂一天就多亏一天,如果实在是没办法,那只能把母鸡全部卖掉。
但眼下已经开始有不少坚持不下去的农户卖鸡了,鸡肉也很便宜,如果卖鸡,他们这半年来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万般无奈之下,李翠红又求到了姜爱华这里,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帮忙销一销。
姜爱华想了想,找到姜成才:“店里每天能消耗多少鸡蛋?”
姜成才也知道姜福添家鸡蛋滞销的事,但客人来他家吃火鸡面,只会偶尔加一只煎蛋,店里一天消耗的鸡蛋量也就十几斤的样子,杯水车薪,帮不上忙啊。
但鸡蛋生出来如果一个月之内不吃掉,很快就会坏掉了。
姜爱华的店一个月只能帮李翠红消化两百多三百斤鸡蛋左右,这已经是顶天了,剩下的鸡蛋他们还得另外想办法销掉。
李翠红咬咬牙,准备把一半的鸡卖掉,姜爱华想了想:“婶婶,不如做成腌鸡蛋怎么样?做成腌鸡蛋的话能放的时间长,我问一问郑老板,能不能请他代卖腌鸡蛋。”他普通鸡蛋都不收了,想来是不会再进鸡蛋了,但可以跟他商量把腌鸡蛋放他店里代售,给他抽成,他或许会愿意。
郑老板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李翠红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一条销鸡蛋的路了。
其实养殖这一行没有谁说一定会赚钱的,碰上了好形势能赚,碰上坏形势,就要看谁能守住了。
她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早早就做出了差异化,虽然价钱低一点,起码还能卖得出去她也相信鸡蛋的价钱不会一直这么低的,等那些守不住的农户卖掉鸡,市面上不再出现大量的鸡蛋,相信鸡蛋又会恢复正常的价格了。
但要守多久,谁也说不好。
李翠红把家里的鸡蛋全腌了,放在郑老板的粮油行上寄卖,幸运的是,每天能卖出去十几斤,再加上在寻味卖掉的,能稍微给她家的养鸡场回血,让她保持盈亏平衡。
97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在这一年里似乎发生了许多大事,香港回归了,兴德广场开业了,姜爱华结婚了,上社村换村长了,禽流感来了又去了,姜爱华的养鸡场从盈到亏,门店的生意却好了几倍……
姜爱华觉得自从嫁人后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上社村熟悉的一草一木正在慢慢地远离,而罗家珍留下的阴影似乎也消失在生活里,但她也很快就有了新的烦恼。
1998年,姜丽华正式升高三,月华上一年级,而姜爱华也结婚一年多了。
看见内裤上的浅褐色,熟悉的腹部闷痛与腰部酸胀感传来,姜爱华失望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卫生巾垫上。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目光空虚地望着屋顶。
为什么就是怀不上呢?
她跟骆川结婚后从未刻意避孕,两人又是二十几岁的好年华,都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呢?
她今年二十三周岁,虚岁24,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生育年龄,骆川也才28,精力旺盛,房事和谐,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呢?
她的月事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别人一般是月经或者季经,但她是一个半月的周期,她原本以为不正常,去医院咨询过医生,医生问过她这是有规律的经期也说没问题,一切正常,但她就是怀不上。
每隔一个半月熟悉的腰酸跟腹部闷痛袭来,她总是要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骆川也知道她的心事,为此百般安慰她:“不急,我的事业才刚开始呢,你生这么早干嘛?我可缺不了你这个贤内助。”
姜爱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瓷砖厂的生意早已上了正轨,骆川请了几个业务员,还请了司机送货,厂里有专业的会计坐镇,她在与不在影响不大。
陈春花也安慰她:“应该是缘分还没有到,你们都还年轻,不着急呢,有时候压力过大也不容易怀上的,放宽心。”
姜爱华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无法说服自己放下心。
有时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经常会不自觉地睁开眼睛,不自觉地滴泪。
旁边的骆川睡得很香甜,她怕吵醒她,一个人下了楼,坐在客厅里睁眼到天明。
她想起了上一世,也是结婚六七年后才怀上的,而且还一连流产了两个孩子,最后一胎从怀孕躺到生产,一步没敢多走,生下一个孱弱的女儿。
她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难道这辈子,她还是难逃难孕的命运?
第145章
等到了年底还是没有消息的时候,姜爱华的心罕见地乱了。
但这种担忧她没办法跟别人提,只能默默地消化着,安慰着自己这辈子其实吃了不算多的苦,身体也比上一辈子要好,也不缺钱治病了,未必就会重复上辈子的难以怀孕的命运。
但如果还跟上辈子一样呢,或者比上辈子还严重呢,那又该怎么办?
再过几天便是自己月事要来的日子,她满怀期望地希望它不要来,却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腹部隐隐的不适和腰酸。
还是没有……
她失眠的时间开始变长,就连骆川都发觉了:“你最近怎么好像瘦了?是太累了吗?”
瘦了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瘦了一点,因为心里存着事睡不着吃不下,可不得瘦吗?
她看着镜子,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诲疾忌医,她不可以这样的,如果换成是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了一点点不舒服,她早就押着他们去医院检查了,但就因为忧虑的是自己,反而迟迟下不了决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握住拳头,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
她不是再是上辈子懦弱无能的姜爱华,她已经重来一回了,遇到问题就要迎难而上,及时解决,不能再这样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了。
上辈子她是因为没钱,明知道身体有问题也不能到医院去好好治,导致流产了两回,最后才生了一个女儿,但虽说困难了点,但最后也生了,不是吗?所以她的身体不是没得治的,只是可能要提早治疗。
她终于决定要去市里检查一下,而且是马上去。
但检查结果出来前,她不想跟人说。
晚上,骆川见她一脸面沉似水的模样,奇道:“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姜爱华摇了摇头:“我明天出去一趟。”
骆川道:“去哪里?”
姜爱华嘴巴张了张,还是没告诉他:“不远,很快就回来了。”
见她早早就闭嘴睡觉了,骆川没打扰她,安安静静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姜爱华就开车往市里去了,她一个人到了市妇幼,挂了个主任的号,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主任姓黎,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一脸严肃的样子,听她描述了自己的情况,扬了扬眉:“怀疑自己是难孕的体质?”
姜爱华道:“我跟我先生结婚一年半了,两人都二十多岁,从没刻意避过孕,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我怀疑是我的身体有问题,想做个详细的妇科检查,看是否什么输卵管堵塞或者其他的毛病,早发现早治疗。”
黎主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病人过来就怀疑自己怀不了孕的,无语地摇了摇头:“最近验孕了吗?”
姜爱华一愣,摇了摇头:“这几天肚子有点不舒服,还有点腰酸,感觉是月事来的前兆。”
黎主任道:“还是先开个B超单,确认你没有怀孕后再给你开检查的项目。”
姜爱华点了点头,拿了单子交了费,排队做B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