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不准也是为了做给皇帝看的。
陆珈反复思量,便把这事撂开了。
打发人安排好了前面的招待,知暮就跑过来说:“二小姐已经起来了,刚才出门了!”
陆璎的病陆珈都盯着呢,大夫每次来,她都要亲自过问病情,并且看过方子的,养了这么多日,能下地了也在意料之中。
“怎么刚好了就出门?去哪儿了?”
“去道观里了。她去见蒋氏了!”
“是么。”
陆珈挑了一下眉头。
……
蒋氏住在隔着两条胡同的三真观,道观里所有道姑都被青荷打过了招呼,而蒋氏所住的西边的院落,也由银柳带队,青荷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批人日夜看守,不让任何人接近。
大年夜里蒋氏在屋里偷摔东西咒骂陆阶父女,也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不过陆璎来了,却没有人能够铁面无私将她拦住。
“我母亲虽然有过错,我与姐姐却无仇。她在布局的那天夜里,还曾经拉我配合了一回。我想哪怕她近日亲身在此,也未必会阻拦我进去。”
她侧目朝银柳看去。
银柳叹了一口气。到底把脚步让开了。
门打开,屋里边榻上坐着的蒋氏被突然泄进来的天光刺激得眯起双眼。
“璎姐儿!”
看清楚了之后,她立刻站起来,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了陆璎的双手。
“你到底来了!果然你还惦记着我这个母亲,也不忘过往这么多年,我那般疼你护你了!”
她声音在颤抖,眼里也浮出了泪花,的确是亲人相见的激动模样
陆璎平静的看着她:“我病了大半个月。”
她扯了扯唇角,又道:“我病了有大半个月,他们都说我瘦了许多,您没有看出来吗?”
蒋氏顿住。
“你果真只关心你自己,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我不曾来看你,是以为我连母亲都不认了。”陆璎苦笑,“你只知道你自己惨,何曾想过因为你,我如今又是什么处境?”
蒋氏把手抽回来:“陆珈那个贱人怎么对你了?”
“她不曾对我如何。可她何须对我做任何事?”陆璎的眼中也有了锐光,“她如今已经是太尉府的准大少奶奶了!
“她已经一呼百应,她何须再对我下手?
“难道她应该像您一样用那些手段,作茧自缚吗?”
“你还是在怨我。”蒋氏退开半步,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到榻上坐下来,“既然怨我,又来找我做什么?
“当初我绞尽脑汁想给你避开这门婚事,你却说嫁去严家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不顾我的反对,讨好严渠的母亲,隔三差五往严家跑,我管你也管不住。
“你那么有主意,难道不应该自己想办法摆脱困境吗?”
“你说的没错。”陆璎咬着牙,“我的确也想要严家少奶奶的风光,也想在那个阵营里一拼高低,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人,我配得!
“我从来未曾做过什么,未伤害过任何人!落到如今这地步,是你造成的。
“我不是来指责你的,可我知道你还有筹码!我就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使出来?我不想嫁给那个废物!”
蒋氏凝眉:“就算你不嫁去严家,严家也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们不会放过利用你。”
“那你如今按兵不动究竟又想如何?!”
“当然是为了等风头过去,再出去!”蒋氏冷笑着站起来,“我要重新做回大权在握的陆夫人。”
门外的陆珈把贴在窗户上的耳朵移开,冷冷斜了屋里一眼。
“我果然没看错你。”陆璎深吸气,“来之前也猜到了,你怎么可能为我牺牲呢?”
“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利用好你手上的权利,为你自己挽回呢?”蒋氏咬牙,“只要我重新有了权势,不就能保护你了吗?”
陆璎咬紧牙看了她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门下,她仰起了头。
“你是我陆家的小姐,是我陆家的人,这点绝不会变。”
“姐姐?!”
陆璎惊讶的望着站在面前的陆珈。
陆珈叹气:“你不该来这里的。”
陆璎抿紧双唇。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
陆璎咬着下唇,脸颊已经紫涨了。
陆珈缓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平。你觉得自从我回来,父亲心里就有了比较。可是,过去那十一年里,我几乎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失踪这么久,父亲好像从来没找过我?他真的有把我当女儿吗?
“我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但我一直都不肯回来,也是因为心灰意冷。
“心里的委屈,我和你都有了,应该也算能扯平了。
“我与你相处时日不多,自然是比不上你与你的母亲,我也不知你未来会如何选择?我也没法干涉。
“但我仍然希望你知道,如果因为你所认为的父亲对我的偏爱,而钻牛角尖,听了一些不该听的建议,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陆璎把头低下,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攥了起来。
陆珈看着她清瘦的身形,拢了拢她的披风:“我想你应该知道真相了。
“但我对你母亲的恨,从来不会波及任何无辜的人。
“所以,只要你一天是无辜的,那你一天都是我的妹妹。”
陆璎抬起头,眼中又蒙上了一层雾水。
第228章 先整点篓子出来
跟陆璎说完了该说的话,陆珈就出来了。
正如她先前跟陆璎所说,彼此之间相处时日不多,要说什么姐妹情分实在虚伪,前世陆珈独来独往,有这个妹妹也约等同无,何况自己被蒋氏害了之后,陆璎在整件事之后,也并未曾对自己伸出援手,或者有拨乱反正的意思。
陆珈不知道那个时候陆璎是怎么想的?
但置换到现在,陆珈也没有道理对她生出拯救的意思。
人各有命。
当然,如果一定要说陆珈有拉她出泥坑的想法,那陆珈也不会反对。
那天半夜里,陆珈跑去昭阳馆找她,被她一把拉进了屋里,那一刻,陆珈倒是相信她心意是纯粹的。
再有一个多月陆璎就要出阁,她已经不算小了。
而且凭她先前与蒋氏之间所说的对话,她也是个有脑子的人,该做什么样的选择,用不着陆珈去告诉她。
但陆珈更多的只不过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多一个陆璎插足进来。
倘若能够劝返,何乐不为呢?
回到府里才坐了片刻,青荷就进来说,二姑娘已经回来了。回来之后就直接进了房。
陆珈让拂晓去厨房弄了些汤食,送到昭阳馆,这件事就且撂下来了。
只不过她还打发了长福去问:“年前请沈公子帮忙办的事,有眉目了吗?”
自从被幽禁之后,蒋氏倒一直挺安分,既不曾要求见陆阶,也不曾提出要出来。
她如此沉得住气,哪里像她的性子!
这不更说明那天夜里在魏氏的私宅里,蒋氏离去之前面对严述夫妻说的那番话,确实别有些意味吗?
何况陆璎在道观里也提到蒋氏手里“有筹码”,她手上的筹码是什么?
她还能有什么强大的筹码能让自己翻身?
谁有本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助她翻身?
……
从得知沈轻舟与陆珈在潭州府已相识,沈博就再也没有来寻过沈轻舟,也再没有在此婚事上发表过什么多余的意见。
沈追显然知道的也不多,那日除了表露了轻舟这小子与那陆家丫头相处得不错,余则也没说那丫头到底什么属性?但沈博也知道,既然沈轻舟认可,那他就只能选择把人认下来。
所以也懒得废话,打发了易珵按原本娶长媳的规格操办就是。万一还要再隆重点,也无不可。
婚事不必再事事亲历亲为,沈轻舟面临的是另外的烦恼。
首先,陆阶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日日需要在衙门里与这位奸臣岳父打照面。
沈轻舟当初之所以放着更高的官职不去上任,独独选择户部当郎中,自然是为了查严家的账——前世他不曾来户部的,以至于直到数年之后才予以了严家重击。
如今陆阶突然插入,便毫无疑问给他的行动带来了不便,这意味着他自此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其次,陆阶掌了户部,钱和账都在他们手上,如此一来更有利于严党欺上瞒下荼毒社稷了。
关键是陆珈交代他的事如今也还没办下来,严家上下行事谨慎,不似过往遇到的那些人一般好撬嘴,何渠这阵子日夜盯着寻找机会,但终未能在确保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有所收获。否则的话,也能立刻从侧面进击,从别处创严家一把了。
花朝节这日管家捧过来两盆兰花,沈轻舟正琢磨着陆珈会不会喜欢,唐钰进来了:“公子,年前柳政去户部衙门找陆尚书,似乎是为了讨银子。据说是名目是要用在河运应对南边春讯的一笔银子,数目不小,三百万!”
看着他比出的三根指头,沈轻舟把腰从兰花上方直了起来。
“这会儿柳政又已经坐在陆尚书的公事房了。”唐钰目光往门外一划,满眼都是忿意:“这陆阶掌了户部,朝廷的银子简直等于严党的囊中之物了!”
……
陆阶的公事房。
柳政拳头打着手掌心:“南边开春可比北方早,出了正月就是农忙的季节来了,工部还等着银子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