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
严夫人看了眼她,把药交给了靳氏。又道:“还有什么?”
陆珈摇头:“偌大个太尉府,他们父子俩我都见不着,余下的都是些下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严夫人沉吟片刻,便说道:“前两个月说过要提大公子当礼部侍郎之事,最近遇到点波折。你留意留意,沈家对此什么态度?”
陆珈道:“调不成了?不是说我过门就有三品诰命?”
“也不是调不成,”严夫人缓声道,“就是朝中有人唧唧歪歪,暂时不能操之过急。总之你听话去做就是了。这对你有好处,你出出力也是应该的。”
陆珈哦了一声。随后又笑道:“夫人教训的很是。”
第263章 养了个对头
“少夫人,”屋里一派和气的时候,青荷到了门下,看了眼屋里后陪着笑走进来,给严夫人施了一礼,然后再与陆珈道:“二老爷二太太受尚书大人所托,要置办给太尉大人和沈二公子的回礼,请少夫人忙完了尽快去去。”
陆珈听闻便歉意地站起来,冲严夫人道:“二婶恐怕也不好拿主意,侄女儿这边先失陪一阵。”
严夫人道:“快去吧。莫误了事。”又道:“我们大少奶奶也送送吧。”
靳氏笑着称是,亲热地挽着陆珈出门,又直到目送她出了园子才回来。
“母亲,”靳氏敛去先前的笑容,略带凝重地站到严夫人旁侧:“这陆珈,当真堪负所托么?”
“当然不能全信她,但她身家性命跟陆家息息相关,若是聪明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是不聪明,谁还能管得了她死活呢?”
话是这么说,严夫人接了她递过来的陆珈给的那药丸,眼神却也逐渐变得复杂。
自从严梁出马,将蒋氏之事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完毕后,由魏氏引发的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下来。而严颂和陆阶都被皇帝怒斥的结果,就是她与严述也不得不自此收敛言行。尤其是她,由于程文惠狼伺在侧,时刻都有可能揪着她刺杀“尚书夫人”这个把柄告她一状,这两个月更是不曾对外有任何动作,且连外客都不曾怎么见。
蒋氏是皇帝赐封的命妇,一旦被刺的说法成立,那便等于是犯事者公然刺杀命官,等于挑衅皇威。严家再势大,又如何敢挑衅皇帝?不是严家怕事,实在是严颂从一文不名走到如今地位,靠的全是皇恩。程文惠这一血口喷人,掐到了他们七寸。
皇帝就算不因此重惩严家,也一定会降罪下来才能维持天子尊严。
而事是她严夫人做的,到时事不还是得她扛吗?
当然,蒋氏一死,陆阶转头就下达休书,摘除了蒋氏的“尚书夫人”身份,这于严夫人来说是好事,如此程文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到底不管是当了严颂几十年外室的魏氏也好,还是严家当初硬塞给陆阶的蒋氏也好,从头到尾被连累的都是陆阶。这个时候严家若再不敛声,难道是要逼得陆阶撕破脸吗?
因此,她不就此闭门谢客,夹着尾巴做人,又能如何?
今日这趟,是她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出门。
她也不得不出门。
到底陆珈与沈轻舟这门婚事,还是来自于她与严述的撮合。
难道她放这么个野丫头去太尉府是去享福的吗?既然去了,当然得提醒她尽快发挥作用。
只不过靳氏的这一问,也勾起了严夫人的心事。
“前阵子让你去办的事,有回音不曾?”她把药收起来,看向靳氏。
靳氏道:“问过了。陆府新招的护卫,苏志孝是知道的,陆大人曾交代过他。”
严夫人皱了下眉头:“他竟知道?”
这个“他”,指的是陆阶。
那场风波虽然平息,暗流却未止歇,这两个月里严夫人反复回想着当天夜里的前因后果,却有几处可疑。
首先,陆府看守蒋氏的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究竟是哪来的?几时来的?
蒋氏已然失势,且是个女流之辈,陆府为何如此严阵以待看押她?
其二,刺入蒋氏的那把剑到底是哪来的?
陆家护卫凭什么说不是他们掷出来的?
其三,虽说她潜入蒋氏院子时是胸有成竹的,是谋算过的,可既然陆家有那么多护卫看守在那里,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又为何会行使得那般顺利?
这一切若说没有人为痕迹,简直自欺欺人了。
那安排这些的人是谁?
陆阶当然是能做到,可如果是他,在最后蒋氏将要供出自己当年对程氏所做之事时,他又为何说不信?为何将这一切打住?
除他之外,陆璎显然也有能力,这丫头不蠢,蒋氏害她从云端跌落至凡尘,早成了她的累赘,凭她最后对蒋氏下手,她能做出这着也不奇怪。但若是她,后来就不必等严梁上门了。
那就只有陆珈了。
但她只是个被小商人养大的野丫头!
她无学识无人脉在京城也无势力,勉强程家虽是一股吧,可程家哪来的胆子敢这么给严家,给她严夫人挖坑?他们有本事善后吗?若有,还用等到如今吗?换句话说,倘若真是程家,当天夜里他们也不会出现在现场。
总之按理说不应该是陆珈,但陆家父女三人里又只有陆珈的底细严家掌握的最少。并且,那场闹剧里,最终引出的不也正是蒋氏要吐露的真相吗?那当中的事主,可正是陆珈的生母啊!
所以如果一定要从中选一个,严夫人更倾向于陆珈。
陆珈当时掌握着陆府中馈,她有心设坑,自然是不难办到的。
可没想到那批护卫,居然是陆阶亲自交代过苏志孝的……
这么说来陆珈到底有没有嫌疑?
严夫人寻思片刻,说道:“你再去看看这些护卫的来路,若是清清白白则罢,若是有何异常,再来禀我。”
陆珈无妖最好。
若有,那她费了这么大劲把陆珈塞去了沈家,倘若她却是个给自己挖坑设陷的,那不是给自己养了个对头?!
……
陆珈走出园子,在园门下回头看了眼。
小时候陆阶带着她读书认字玩耍的地方,也曾是母亲从前休憩漫步的地方,如今却站满了给杀害她的蒋氏撑腰的、也是曾暗中害死了母亲的严家人。陆府内宅没有了人主事,看来严家婆媳在此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出阁前将近两个月时间严家按兵不动,今日这趟归宁,他们怎么还能按捺得住?
被找来当面敲打,陆珈是早有预料的。
“我记得前阵子柳家摊上事了。怎么样了?”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青荷伴着她下阶:“听说柳夫人搬去道观里养心去了。去了已有两个月。柳政原先不是扣着郭路,在找不到那伶人后台时,便想借机把蒋氏拖下来顶包么?后来蒋氏一出事,也顶不成了,拖了一阵子,到底让朝上知道,给勒令停职思过三月。算起来,还得小半月才能出来呢。”
第264章 烦人的儿子
陆珈停在石榴树下:“一个柳政狎妓罚了三月,严颂纵容蒋氏作恶才罚了三天,宫里也是看不得沈家过踏实日子。”
青荷拂开面前一枝石榴花枝:“奴婢听说,太尉养伤那两个月,严家几次提出让公子升迁至礼部,都让朝中给顶回来了。有说公子年轻,无资历,难以胜任。也有说是严家想要拉拢沈家,借着如今的姻亲关系,给自家壮大势力。”
“公子怎么说?”
“那几日指责严家趁机结党的风声高涨之时,公子直接上了奏折,表明自己只想在户部任个郎中尽尽心力,然后,约莫前几日吧,皇上就允了。据何渠说,皇上还夸赞了公子几句,说他‘恭宽信敏慧’呢。”
陆珈看她一眼,扬唇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婆娘先前会耐不住性子催我了。合着是想调公子出户部的算盘落空了!”
她信手掐了朵石榴花,在指间转了转后道:“太尉看来一则不想与严家起冲突,二则也不想让严家钻空子。他连家务也不想沾。严家接下来的主意便只会打到公子头上来了。既如此,咱们先给严家找点事做,省得那婆娘太闲了,老盯着我。”
青荷道:“奶奶有何好主意?”
“姓柳的给严家当了多年狗腿子,不是好东西,跟沙湾的苏家勾结多年,还不知背地里祸害了沙湾百姓多少钱粮,早就该收拾了!他们家不是严家的姻亲么?那柳政的妻子小杜氏与严家婆娘还十分亲密。
“你就让李常他们带人去盯盯柳家,再抓点把柄出来。”
严家不光是会盯着沈轻舟,更加会盯着自己这个“眼线”,前两日沈博已把话撂得十分明白,若是自己当不好一个称职的沈家人,那就等着被行家法看管起来,眼下这当口,但凡抓到陆珈与严家私下接触,沈博都有办法治她的罪。
陆珈还想抱这位太尉公爹的大腿当保护伞呢!
在成功抱到大腿之前,她可不能让严家这婆娘跑出来给自己添乱。
从陆府离开时她带回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吃的。
沈轻舟一一瞅过去,看不太明白:“你爱吃的?”
“我估计着你爹爱吃的。”陆珈把盒子撂好,然后小心地摆在身侧空位上。这些都是咸口的北地土产,前两日她就打发谢谊李常特意去采办来了。当然不一定沈博在西北吃过,但讨好公爹要的只是个亲近的机会,拍错了马屁就图混个脸熟吧。
沈轻舟未置可否。
他从来没见家里那位吃过这些玩意儿。
但默坐片刻,他还是还不着痕迹地垂手扶了扶。
进了府门,陆珈先下地,回头招呼他:“我先回房换衣裳,你帮我卸东西!”
说完一阵风地过了垂花门。
沈轻舟看了眼何渠。何渠立刻亲自上车,把陆府给的回礼一样样往下卸。
沈轻舟再看了眼停拴在那头的大树下的玄色大马,旁边有眼色的下人立刻上前来:“太尉今儿没出门。”
他遂走上阶梯,去了正院。
打从摔了腿,沈博就开始深居简出,直到沈轻舟成亲前几日才露面。就是他们成亲后,因为严家硬塞过来的这个儿媳妇,他也留在府的日子居多。
沈轻舟才进院子,沈博就在窗口看见了,而后就一直盯着他直到进门。
“父亲。”沈轻舟如常淡漠地立在门下行礼。
“回来了?就你一个人?”早已习惯了的沈博卷着书,打量过去。这小子近来精气神越发好了,虽说身子仍显瘦削了点,脸色尚有几分苍白,但整个人挺拔秀气,傲如松竹。一身华服之下,更显得气宇非凡。
沈轻舟点点头:“珈珈回房更衣,稍后才来。”
“珈珈”?
沈博脸色微微凝滞。
他年少虽也曾与夫人花前月下,举案齐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却不曾如这般没个遮掩。
何况,他口中的“珈珈”还是陆阶那奸贼的女儿。
沈博把书放到案上,正想着岔个什么话题,沈轻舟又说道:“珈珈给您带了许多吃食,都是她精心准备的。也许不见得合您心意,但不管喜不喜欢,回头她送来了,都望父亲务必收下。”
沈博把刚别开的脸又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