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另一侧的墙根底下就升起了明火,随后呜呀乱叫着救火的声音就都朝着那边传过去了!
沈追趁着这间隙,蒙了脸之后一跃下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后窗底下,窗一推跳了进去:“呔!”
靳氏吓了一跳,麻溜从地上爬起来。
沈追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想死还是想活?”
靳氏再蛮横也只是个内宅妇人,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即便是明摆着的答案,也说不出话来!
沈追道:“你爹被抓到宫里去了,刚才你娘来过了,哭着喊着要找你,但半路又回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靳氏摇头。
“靳家要被抄家了!锦衣司已经把你们家给围住了,他们查出了靳家帮严家昧下那三十万两军饷的事儿,你觉得严家会不会乖乖认罪?”
靳氏听到前边已经颤抖起来,听到末尾她的身子已经僵直!
沈追再道:“皇上降罪,严家面临危机之时,必定会抢先把你们推出去挡罪,或者干脆灭口。
“你是靳家人,离弃妇差一步之遥,你觉得他们是会保留这门姻亲,还是会快刀斩乱麻,一举切断跟靳家的联系,为自家撇清?”
靳氏像风中树叶一样摇晃起来!
严家会怎么做,这还用说吗?
严夫人昨夜就已经要杀她了!
靳家出事,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留她?
她撕扯喉咙往门口扑去:“放我出去!我要去告他们,我要去告他们——”
沈追一把将他扯回来:“蠢女人!走这边!”
说完他扭身又跃出了窗户,几个纵跃就抓着靳氏翻过了围墙!
这一来一去,看着繁琐,实则也不过片刻之久,等到另一边的烟火扑灭,众人回过神来靳氏这边失守,跑回来一看人去楼空,当即又惊慌得四散寻找!
而这个时候,沈追却已经带着靳氏赶往了靳家方向!
如果说先前听到沈追说锦衣司已将靳家如何如何,靳氏心下还存着几分怀疑,自认不可能会有如此这般之巧合,这个秘密隐藏了八年之久,她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竟然就是穿帮之时!
直到她来到靳府门外,亲眼看到身着飞鱼服的缇骑将靳家围了个严严实实,她崩了一路的心就彻底碎裂了!
这是她的家呀!
她最后的归宿!
她已经被严府抛弃了,靳家要是没了,她能上哪去?
更何况三十万两银子并不在靳家手上,那是严家犯的罪!
她瞪着通红的眼看向沈追:“送我去宫门口!马上,立刻!”
……
靳氏失踪的消息传到前院时,正在点安神香的严夫人手倏然一抖,一根线香啪的撞断成两节!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但却又黑压压的,凌晨骤起的乌云,此刻阴沉的聚在天顶,像一个巨大的盖子悬在头上。
她蓦地转身,疾步朝着后院走去:“看守的人是干什么吃的?里里外外都搜过了吗?”
“全都搜过了!就是不见踪影!明明看守的人离开最多片刻功夫,而且门还锁着的!后窗离地也有一人来高,她不可能爬得出去!”
“但她就是跑了不是吗?!”
严夫人立定在当场,保养到极致的脸庞已然扭曲,“门是锁着的,除了从后窗逃出去的还能变成空气跑出去吗?
“这么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带出去的,你们也看不出来吗?”
回话的下人被问到失语,退后半步低下了头。
严夫人怒道:“派护卫去追!翻遍全城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一年上万两银子养着那么多人,连个门墙都看守不住,怎么不去死?!”
下人屁股尿流的走了。
严夫人怒火难抑,到底按捺不住,继续朝关押靳氏的院子走去。
陆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母亲!家父已经来了。”
严夫人止步,回头看来时,眼里还有猩红的火光。
陆璎怔了怔,垂下了头。随后同折回来的她一道步去严述的书房。
陆阶的声音已经透过开启的窗户传了出来:“事情怎么弄成了这样?靳家怎么又扯上了军饷的案子?当日沈博在宫里告状我还当他胡说八道,合着这事儿是真的?
“靳氏设局陷害珈姐儿,合着真的是为了报复沈家?你们怎么会这么糊涂,给梁哥儿娶谁不好,竟然娶了这样人家的女儿!
“现在倒好,沾了一身灰吧?他们俩成亲的时机那般凑巧,皇上查到了靳家,多半也要查一查严家,我老陆家只怕也得被锦衣司缠上盘问几句了!”
第337章 大少奶奶找到了!
严夫人听到此处回头交代陆璎:“盯着他们去寻找靳氏,一定要把人找到!”
说完深吸气走进去:“岚初,我们也是无辜受累,哪里知道会如此?你我两家已结秦晋之好,就当同舟共济,合力度过难关。如今皇上倚重你,你有何良策,快快说出来吧!”
满脸懊恼的陆阶看了眼来回踱步不止的严述:“当下之际,自当赶紧与靳家脱离干系,皇上对阁老几十年来的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只要严家摆出了态度,即便是有所沾染,皇上定然也会网开一面。”
严述停下脚步,与严夫人交汇了一个眼神。
严夫人道:“早在出事之初,我们就是做的如此打算。只是事与愿违,就在方才,靳氏被人劫走了。”
“什么?”陆阶轮流的看着他们俩。“那这些事,阁老如今知道了吗?”
陆璎透过窗户目睹到这里,转身离去。
她优雅矜持地交握在胸前的双手之下,是难以抑制的砰砰直跳地心脏。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自然有她推波助澜的功劳,但她也绝没想到陆珈会把这道波澜掀成滔天巨浪!
她从记事起就在严府走动,在这座偌大的深宅之中,扬起过无数的风雨,但每一次都在严家人轻蔑的目光中消弥得无声无息。
只有这一次——不,压根不是这一次,是在这之前的每一次看起来的不起眼的事件,如魏氏和严颂的奸情被揭露,如蒋氏与严家的决裂,如柳政的倒台,如身为严府大少奶奶的靳氏一步步万劫不复,再到眼下靳家的困境……
从来都目空一切,未将任何所谓的危机放在眼里的严述夫妻,脸上的忧色是何时掩饰不住的?从何时开始,他们的怒气是变得越来越频繁的?
一向可以独当一面的“小阁老”,是从何时走到,需要被问及“严阁老是怎么看的”?
“严家是不是扛不住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就再也从脑海里抹不去了!
“弟妹……”
身前恍惚的声音漫入耳腔,她抬起头来,只见严梁带着些许匆忙之色立在眼前。
“你从哪里来?”她问。
“我从宫门下回来。”严梁声音嘶哑,听得出明显的疲惫,他已经整夜未睡,关键是事态仍未停止,并且有愈来愈失控的迹象。
他揉了揉眉心,看到面前皱着眉头的她,把手又放下来:“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
陆璎咬起了下唇:“昨日那块玉佩,我是故意掉下来的。”
严梁顿住,难以抑制地咬牙:“为什么?!”
她抬头:“因为挨打很痛。”
他面肌抽搐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耳畔两道明显的指甲印上。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眼泪落下来,“我很怕。一个人在这深宅之中,我不知道该依靠谁?”
严梁伸手抚上她的伤处,刚触到她的脸庞,又如烫到般收回了手。
他垂下头,气若游丝:“别怕。”
陆璎双手捂脸,哭出了声音。
严梁咽着喉头,背转身去:“是我硬把你扯到这漩涡里来的,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说完他攥了攥拳,大步朝前走去了。
陆璎慢慢地把手放下来,扶住了栏杆。
“李嬷嬷,你亲自去厨房,打点老爷太太那边的茶水所需。无论听到什么,一五一十来告诉我。”
……
严梁到了书房,严述刚打发人去见严颂,屋里一派肃穆气息。
“宫里怎么说?”
严述省去了所有废话,劈头问起来。
严梁道:“高公公说,贺平是五更时分进的宫,原来他们昨夜里在西郊坟园连掘了靳家好几座祖坟,最后经由仵作之手,成功找到了靳淮的尸骨。”
“这帮心狠手辣的家伙!”严述捶桌,“净干这些丧尽天良之事,也不怕遭天谴!”
陆阶道:“靳淮尸骨既然如此关键,如此说来,他当真是服毒而死?”
他捋着须:“既然三十万两军饷落在靳家手上,他又为何要服毒?”
严述闻言失语。
纵然拉拢陆阶实属出于互利互惠,算计军饷这等大罪也绝非可以诉诸于口的,若让陆阶这等精明之人知道严家人行事如此没有底线,怎么可能绑得住他?
再者当着他的面承认了此事,也十分不安全。
由此看来,把他请过来也没什么助益,便拿起旁边乌纱帽:“我去见见父亲,回头再到你府上拜访。”
陆阶只能起身告辞:“严阁老过往对我多有提携,恩重如山。更何况你我两家荣辱与共,严家之事,于我而言,实在责无旁贷!
“若有可效劳之处,你一定不要客气!”
严述得他此言,只能敷衍称谢,而不能顺势承情加以利用,实在苦不堪言。
陆阶走后,另一边下人来回话说,阁老已经回府了,严述便招呼严梁一道索性去迎严颂。
人才刚到门下,又另有人箭一般的冲了进来:“老爷,大少奶奶找到了——”
“在哪儿?!”
“她去宫门之下击登闻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