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对。”陆珈点头,“全部。”
张旗两口子早就该灭了。
但她之前还没有覆灭的实力,只能先选择韬光养晦。
拆散张家三兄弟,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了让张旗两口子自顾无暇,从而顾不上给自己一家找麻烦。
张旗与何氏对秋娘所做的一切,对她陆珈所做的一切,已足够被摁死,不需要再找什么理由。
而今夜过后,她对老二老三的认知也改变了。
之前以为可恶的只有张旗夫妻,今夜才知道老二老三原来也并不无辜!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秋娘不光是老爷子的女儿,同样也是谢家的人,是他们的恩人的家人!
没有当年谢老爷子的提携,根本没有后来张家这么多的家产。没有谢老爷子,张家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争的?
饮水当思源啊!
这些都罢了。
最无耻的是,就连老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留给秋娘的那份遗产,都让他们给算计走了。
这谁人能忍?
而在张旗两口子欺负秋娘的时候,同样身为弟弟的老二老三,他们做过什么?!
是的,没有一个人无辜。
既然他们无耻,那陆珈可以为秋娘做的更无耻。
她要让谢家帮助张家赚来的钱,全部都回到谢家人的手上。
他们不配!
沈轻舟在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仇恨的光芒。
他很纳闷,这个时期的她还没有经历在严家的痛苦,为什么也会不经意地就流露出这种历经沧桑般的凌厉与冷情?
他默了下:“你想怎么做?”
随意侵夺别人的家产当然是不好的。但他相信,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陆珈双目变得亮晶晶的:“你不是给张老三下了诱饵吗?他回头肯定会想办法来找你,到时候你没落的有钱公子,再出来唱出戏。”
沈轻舟看她片刻:“我觉得你不应该开米铺,应该去开油铺。”
太会榨了。
从见面到现在,他身上可以被榨油的地方全都被榨过了。
这个奸商,将来不发财都天理难容。
陆珈嘿嘿一笑,完了敛色道:“但这个事情还得好好计议,我先寻思寻思,你也先回去,等张老三来找你的时候,你再来寻我。”
沈轻舟看她一眼,走了。
……
何渠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在街口的马车旁等他。
“公子,那两个人的确是饿死的,不过也属于有病在身。他们俩都是洛口镇上做手艺为生的,饿死的原因是很久以前买不到米。”
“买不到米?”沈轻舟坐下来后,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没错。”何渠他们俩的神情也十分凝重,“我们在村里头走了一圈,发现这死者二人的遭遇不是个例。
“他们是陈家村的,整个村子虽然没有恶劣到路边随处是乞丐,可是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
“一问,他们都说米太贵了,而且米市里的粮行,不到特定的时间并不对外售卖。
“上一次开放给本地的米铺,还是四个月之前。”
沈轻舟凝眉:“为什么不开?”
“因为待价而沽。”何渠咬牙,“湘江沿岸这些码头,好像已经形成了风气,家家米铺为了哄抬米价,都在囤粮,冬春季节正值青黄不接时期,他们把粮存起来,卖到南北粮商手上,正好能卖个高价!
“而本地百姓们要吃米,要么就提前做准备,要么就去买高价粮。可是朝廷又有法规,每家存粮不得超过一定数量。
“而且高价粮也不是寻常百姓轻易买得起的。”
沈轻舟眼底有了霜色:“农民自己的庄稼呢?”
“有田有地的终归少数,许多都是佃户,农民与佃户自然都活得下去,却是那些无田地的,靠做工为生的难以过活。”
沈轻舟:“那为何沙湾码头上的百姓又不缺米粮?”
“如果能在码头上找到活计,通常雇主会管饭,因为多数都是粮行要请苦力。至于别的商行,他们也买得起米粮,况且他们给伙计们吃的也不是什么好粮,都是各家粮行里出清的陈粮。”
马车正好经过码头下的大街,从车窗看出去,将近深夜街头仍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米市繁荣的背后,竟然有饿死的人,着实难以想象。
所以就连住在沙湾的陆珈也没听说过周围闹饥荒。
而六年之后,事态就发展到了连码头上的百姓都面临着饿死的困境。
“告诉郭大人了吗?”
“还没来得及……”
马车穿过了人流,很快又甩脱了这满满星光也似的灯火。
……
秦舟已经把张老三骗的团团转了,看张老三昨天夜里横竖要拆开铺子的架势,分明就是认准了秦舟是个大有来头之人,决意扒着他不放。
从这点上说,秦舟自称富家子弟出身,也是合理的了。若不是从小见过那套人吃人的场面,也做不到这么像。
如何达成做魔鬼的目的,陆珈有隐约的计划。
但难处在于,张老三上钩了,张老二不一定有那么容易上钩。
既然是要全部家财,当然是他们三兄弟得全部上。
她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到了鸿泰号。
刚进门,殿堂里的伙计就连忙给她打眼色,偷偷指了指后堂方向,再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堂里传来了刘喜玉的声音:“还有半个月,苏州的船就要到了,签下了合约的五千石米还没有着落,到时交不上货就得赔钱!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呢?”
屋里桌子被拍的梆梆响,伴随着刘喜玉的怒斥声,实在让人不敢出大气。
陆珈想了一下,扭头去问那边厢闷头坐着的陈泉:“师父,这是怎么了?”
陈泉无精打采地:“交粮的期限要到了,收不齐粮,东家要赔钱,咱们也得被扣工钱。”
真是愁死了,他还有一堆孩子要养呢。
第35章 眼前的大地主
陆珈往屋里瞅了眼,只见站了半屋子的人,陈泉之所以在外头,恐怕是站不下挤出来的。
“那往常是怎么做的?”她问。
“往常又不这样,”陈泉抬起头来,“这不前阵子裕丰号把贺家那笔买卖给挖走了么,贺家本身就是个大地主,加上他们家还有许多地主亲戚,这一走就全都走了。虽说张家也没留住他,可他们最终也没回来呀。”
陈泉为难地摊手。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丢了贺家生意的事上。
这一日铺子里愁云惨雾,搞得陆珈本来想抽个空好好琢磨张家这事,都没办法沉得下心思来。
傍晚回到家,恰巧看到李常也在,正和谢谊俩人横眉怒目的说着什么。她先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李常的装扮:“你还在码头上当差?”
李常点头:“嗯呐,祖母生病,早前囤的米倒了出去卖钱,这不家里都快断粮了。”
“怎么不早说呀?”陆珈下意识地来取荷包,这辈子却穷到还没挂过荷包,便转身进屋拿了两颗银子出来:“先拿回去给李奶奶看病。”
正好秦舟赢了分给她的一千多两银子,她还没放去票号呢。
李常推辞不要,拔腿就走。
姐弟俩一人拉住他一只手,横竖是走不掉。
陆珈把银子塞给他:“又不是白给的,我有事给你打听呢。城郊石潭镇那个姓贺的大地主家,你们最近有他们的消息吗?”
谢谊学徒的铺子也是个粮行,而且还是个大粮行,进出的人多,消息也多。而李常就在码头上,更是五花八门的消息都有。
果然她话音刚落,两人就对视了一眼:“不就是上次何氏从鸿泰号挖走的那个贺家吗?”
陆珈点头。
李常便道:“那贺家最近也不太顺利,再过几个月,新粮就要上了,他们和那帮亲戚囤在家里的几千多石粮食,如今正急着找买家呢。
“可是各家各户的粮行,早早的就已经签下了订单,那货船虽然穿梭不息,可容量总归有限,往往都是去年秋收的时候就相互定下了合约。
“他们本来跟鸿泰号订了约,约摸是多年合作的关系,没有把这合约签死,所以张家钻了空子,半路上就给撬走了。
“可是他们跟张家也没有定下契约,如今定然又不甘心吃这个亏,自然只能转手卖给他人。
“可突然要卖出去,又有几千石之多,小粮行吃不下,大粮行肯定压价,价钱太低了,贺家也不肯啊。”
陆珈听明白了。
贺大娘子因为贪图何氏多加的那点利益而背信弃义,结果却跳了个大坑,她当然不会再跟张家合作,可是她也没脸跟刘喜玉合作了。
而他们家坐拥几千石粮食,这可是好几千两银子的买卖,对本土地主来说,不是小数目了。
贺家本来完全占据主动权,这么一来反而被码头上的粮行掐住了喉舌,使劲压价,再过几个月新粮一上,这批粮食就成了陈粮,不光是销路成问题,价钱也要跌没了。
陆珈想了想:“那贺家现在找了哪些人呢?进展如何了?”
谢谊和李常二人凭记忆说了几个粮行的名字。
然后李常道:“今儿早上还看到贺大娘子带着管家在茶馆里请粮行的人吃茶,应该是还没有谈妥。”
说完他把银子又塞了回来:“这我真不能收,你就算跟我打听消息,也没有给钱的道理。”
陆珈道:“那我再让你帮我办件事。隔壁张家的事你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