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催着他赶紧起身,往老宅这边来。
张旗一听说他们俩来,二话不说让管家把门给扣上。
直到张旗说明他们不是来分账的,是有别的要紧事,管家这才敢把他们放进来。
即便如此,张旗也没好脸色。
好在老二深知他的脾气,没怎么多说,就把来龙去脉全都交代了。
张旗这一听,也惊讶起来:“还有这事?”
“怎么,你也没听说过?”
这话张旗不好怎么回答。
因为这俩混账东西闹的,他最近都没跟贺家联络,之前好不容易得钦差接见,后来也没了下文。更别说他们兄弟三个分家闹得沸沸扬扬,贺家那边就算有消息,又怎么会想到告诉他?
但他又不能在这俩面前丢了面子。
“码头有变动的事,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朝廷有拨款下来,倒是还没听说。你们认识的这位秦公子,我竟然也没见过?”
张老三忙道:“人家微服私访,又不是真的来做粮食买卖的,你怎么会见过?”
“那你什么时候让他跟我见见,是真是假,我试探试探他便知。”
从前谢老爷子为了两家儿女亲事,几次从京城往返潭州,在他们张家也住过许多日子。
那时候他与张老爷子之间天天谈论的便是京城的官场之事,张旗从旁也听得了许多。
这些年因为商会的掌舵人苏家也有人在京做官,他少不得也得在这方面留心些,到底是假冒行骗,还是真的有权有势,他还是能探得出来的。
张老二第一个赞同:“我正是这个意思。只要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若的确是来自京城的官户,那咱们倒是撞大运了!”
便催着张老三:“你快些去联络!就是我们都有意入股,要与这位秦公子当面了解一些情况。”
……
何渠把张老三的消息。送到沈轻舟面前时,沈轻舟也刚好收到京城里的回信。
“朝中情况怎么样了?”
沈轻舟把信折起来:“西北各地许多将领都递了折子入京,严家父子贪墨军饷,导致前几年边关将士无力应敌,事情已经得到了多方印证。
“皇上龙颜大怒。”
“那这是好消息呀!”何渠一阵振奋,“严家最大的倚仗就是皇上,只要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严家倒台指日可待!”
“天真。”沈轻舟瞥他一眼,把信烧了。“他们盘踞在朝堂几十年,天底下哪个角落没有他们的人?
“皇上虽有不满,也还不足以动他的根基。
“我与天下人,皆任重道远。”
前世他联合御史,边将,各方多管齐下,最终都把事情做到了那个地步,还是让严家逃了过去,眼下才掀起这么一点风波,谈何成功?
“你去郭大人那边问问,米市商会那边的情况查的怎么样了?然后去把咱们订的船收拾干净,让张家那些人掌灯之后到船上来见。”
……
掌灯了。
江上渔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货船挨挨挤挤,阔气的程度,一条赛过一条。
张老三带着老大老二,乘坐着小船在各条大船之间穿梭,终于按照何渠留下的指引找到了目标中的这条船。
张旗抬头一望,只见这船并不太大,只有两层,但是从外面看去,装饰得金碧辉煌。这并不像是运货的船只,反倒像是权贵富贾们南巡的游船。
当下已不敢大意,定睛一瞧,张老三已经跟船上打过招呼,有人走下来了。
来的这人身高七尺,腰挎长剑,穿着极为合身的深色的袍服,腰上还挂着牌子。袍服上没有任何装饰,但是裁剪至为讲究。
到了跟前,这人朝他打量了两眼:“来者便是三爷的兄长,张旗张员外么?”
张旗忙道:“正是在下!”
这人让开路来:“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请上船。”
第45章 印信
看到引路的人都如此气势不凡,上了船的张旗更是不由自主地注意起了言行举止。
到了船上,只见一位年轻公子正背对着门口,低头点一炉香。
张旗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那公子就已经转过身来了。
张旗匆忙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在下粮商张旗。经舍弟引荐,特来拜会秦公子。”
沈轻舟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了他身后的张老三。
张老三忙说道:“这是我亲大哥二哥,我不是筹不到五万两银子么,但我大哥二哥有,还请公子赏个脸。”
沈轻舟又淡淡地看向了张旗。
这就是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张旗没想到这位秦公子如此不好接触,而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还不如老三有脸面,后背上便开始有些刺痒。
记起自己来意,便不废话:“昨日听舍弟说过之后,在下对公子手上这笔大买卖也深感兴趣,不知公子可否也关照关照在下?”
沈轻舟道:“你也想入?那我这里是五万两银子起步,一文钱都没得少。”
“银子好说,只是在下可否看看公子手上的印信?”
巧得很,这次分完账之后,他手上刚好有差不多四万两银子,实在要五万的话,把存在银号里的那一万多两取出来,刚刚能凑够。
但问题是,这姓秦的他能证明自己真的有朝廷的买卖吗?
“你们找上门来,还问我要印信?这是不信我呀。”沈轻舟直直看了过去,“既然不信,又巴巴的跑过来做什么?”
张老三一把扯住了张旗:“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张旗看到沈轻舟竟然一个字的多话都不曾说,当成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顿时也心虚了。
缓下了口气说道:“秦公子误会,在下可不是不信公子,不过是我兄弟三人加起来入两股,这就是十万两了。朝廷赋税重,咱们做买卖的赚点钱也不容易,还请公子体谅则个。
“只要看到了公子的印信,我这里即刻回去取银子,绝无二话!”
沈轻舟沉着脸睨向张老三:“早知你如此不靠谱,我便绝无向你透露消息之理。
“如今我还没有怪你散播消息,你们到怀疑起我来了?把他们轰出去!”
张老三慌的不行:“秦公子恕罪,都怪我没跟家里说清楚!不如您再给我点时间,我到别处去筹措筹措!”
他这话一出来,张家另外两个齐手拉住了他。
沈轻舟看着他们拉扯,随后沉气:“也罢。你们既是存了疑心,自然再换一个人来也是得怀疑我。便是交了钱,按了手印,之后还是不会放心我。
“唐钰,把东西拿过来。”
门口的唐钰应声走进来,将手上一幅卷着的舆图交到了沈轻舟手上。
舆图被摊开来,张旗靠的最近,一眼就看到了图头上的“潭州府”三字,再一定睛往后看,他一双眼就情不自禁的瞪圆了!
“这是,这是潭州府河道舆图!”
张旗的脸上,这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这份舆图只有官府中才有,外人是不可能拿到的。
既然能出现在他的手里,那足以证明他是官府中人了!而且他能够拿到河道的舆图,也足以说明他有河运方面的门道!
“把舆图送到张员外面前,让他验验真伪。”沈轻舟瞥着他,“你们可看仔细了,可别回头又说这舆图是我偷来的。”
郭翊手上这样的图还有一大把,他们若不信,他还可以拿出一堆来的。
陆珈给了他那块玉佩,当然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但手边就有能够利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呢?
张旗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扭头一看其余两个,同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幅舆图上面不但有潭州府的印信,还有朝廷的印信,真的不能再真了!
而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会放置在最稳妥的地方,谁又能偷得到呢?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恕罪!”
张旗袍子一提就跪了下去。
沈轻舟让唐钰把舆图收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是可信的了?”
“秦公子恕罪!”
兄弟三个都跪了下来。张老三道:“我这就回去取银子!一个时辰之内必定返回!”
沈轻舟一声冷笑:“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你们走吧。”
说完他起身进了里屋。
张老三失声:“公子!……”
但门口的何渠他们已经开始催人了。
……
兄弟三个下了船之后,张老三慌的六神无主。那秦公子临走之前那样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再接他们的茬了!
他不由分说埋怨起张旗:“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排场?你亲眼看到了还不信,这下好了,人家的本事你看到了,可到嘴的肥鸭子也飞了!”
张老二也直摇头叹气。本来他也不信张老三能够撞上这样的大运,可先前这么一番下来,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那姓秦的公子无论从哪点看,都是一等一的权贵中人,更别说他轻轻松松就拿出了官府才能拥有的河道舆图!
这总不能说他是特意提前准备的吧?
白白丢了个发大财的机会!
张旗心里又何尝不懊恼?但被他们俩齐齐埋怨,心里也不服气。
“他方才急急的催我们出来,八成是有猫腻。
“那舆图我方才已经记了个大概,你们俩先在这看着,我这就去找贺大人求证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