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舟把手收回来:“看来你们也不容易啊,这都只差没把铜板往上凑了。”
张旗汗颜:“实不相瞒,为了凑齐这笔数,还抵押了一点家当。所以还请公子万万给个机会!”
“这就让我为难了。”沈轻舟挥开了扇子,“你们几次三番纠缠,我这边已经有人入股。”
他话音落下,门外就传来了何渠的声音:“公子,鸿泰号的刘大当家来了。”
沈轻舟看了一眼门口:“请进。”
就只见门口帘子一掀,刘喜玉带着几个人抬着箱子,大步走了进来!
张家三兄弟脸色都变了。
“秦公子!”张老三冲上前,“事情该讲究个先来后到,明明是咱们先认识!怎么能半路让别人插了足?”
沈轻舟摇着扇子还没说话,那边厢刘喜玉就竖起了眉毛:“张老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昨天夜里我和秦公子明明都已经拍过板,约好今日就来交银子立契书,你又是什么时候插进来的?”
张老三咬牙:“早在多日之前,我就已经跟秦公子有过口头约定,昨夜我也在你们前头上的船,就连今日我们也是比你先一步拿着钱到来,这事轮不到你!”
刘喜玉连声冷哼,转头指向张旗:“上次你们已经把贺家的买卖从我手中抢走,这回又要横插一杠子,就冲着我来是吧?
“行!
“——秦公子,我愿意再加一万两一股!”
沈轻舟看向张旗:“刘大当家何必如此相逼,张家最近才分了铺子,张员外手上恐怕也是紧张,哪里拿得出钱来跟你拼?”
刘喜玉哼道:“没钱出来做什么买卖?”
张家三兄弟瞬间让她给激怒了!
张旗沉声:“既然秦公子说过,五万两一股,一文钱都不能少,那自然也没有加码的道理!
“就请公子说句公道话,这买卖到底论不论先后?”
沈轻舟看了看他们双方:“要论先后,那的确是张家在先。
“但刘大当家加码一万两银子,足见她的诚意,我若以五千两的原价给你们,对她不公平。
“要不张员外你们也各加一万两呢,到时有了盈利,我按成数加分给你们便是。
“你们双方意下如何?”
张家三兄弟讷然无语。
刘喜玉道:“公子行事公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张旗,你答应不答应?”
张旗咬牙:“秦公子,不是我们不肯出这笔银子,实在是我们已经……”
没说出来的话已经很明白了。
拿不出来!
刘喜玉讽道:“加一万两而已,你们该不会连这都没有吧?如是这般,那秦公子,我倒要劝您三思了。
“张家号称买卖做的大,是沙湾有名有号的大户,家底子却薄成这样,公子难道不怕他们倾尽家财地投股,其中有诈么?
“您可别回头被他们坑了!”
张旗气得冒烟。
他知道自上回过后刘喜玉便跟他们成了死对头,但这明目张胆地嘲讽,不是太打脸了么?
“秦公子!这一万两,我们加!”
刘喜玉道:“张旗,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别回头家底都掏空了,你的娘们跟你寻死觅活的!”
天哪!
她竟然还暗讽自己惧内?!
张旗咬牙看向老二:“你们俩,这就回去找柜上把铺子全都抵押给当铺!我就不信,七间铺子还抵不出两万两来!”
七间铺子当然不止两万两,但架不住他要得急呀!价钱肯定是要打折扣。
但好在铺子还没分出去,账目地契还都在他手上,这事他可以说了算!
沈轻舟道:“张员外这又是何苦?若是要典当,刘大当家的银子都抬过来了,你们何不干脆把铺子抵押给她?
“当着我在这儿,我还能替你讨个公道价。”
刘喜玉道:“秦公子!我这银子可是拿来入股的,再说我跟他们张家势不两立……”
“刘大当家,给我个面子,张员外也不容易。买卖不成仁义在,下回,我定然多加关照你。”
刘喜玉叹气。
沈轻舟看向张旗:“张员外,刘大当家我都帮你打好招呼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吧!”
张旗嘴巴张了张,发现自己都没有插嘴的份,事情就让他们两个这么定下来了!
他娘的他还没道理反对,人家财神爷苦口婆心给他讨来了机会,他要是反对,那不是驳人家的脸面?
铺子地契房契送来的时候,张旗望着它们,心里还揣着懵然。
事情怎么走到这地步的?
怎么银子,田产,铺子,一样样都从他手里流走了?
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公子,整整一十二万两,齐活。”
何渠他们几个点完数之后禀报的声音把张旗拉回神。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一堆的银两和地契房契,心下好像有刀子在割。
沈轻舟看了眼账目,再看了眼神不守舍的张旗,递了一张落款为秦舟的文书过去:“张员外画个押,你我各留一份,也好放心。”
至此,陆老板交代下来的差事圆满完成。
沈轻舟虽仍觉不过瘾,但雇主的意思也不敢不遵。
“公子!”
沈轻舟话音刚落,刚抬了银子下去的何渠就快步来了,都不等他批准,就凑上来附耳压声:“陆姑娘来不了了!她那边……”
何渠一口气说完,沈轻舟投向张旗的目光,就眼见着放出寒光来了。
第48章 该死之人
陆珈对沈轻舟这边的进展,自然了如指掌。但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张家三兄弟在船下等了一天,何氏却也在家中呆了一天。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张旗两口子在贪财图利的事上向来态度一致,关系到他们全家命运的事情,何氏竟然没跟着去掺和掺和,这不对劲。
再让李常谢谊各自去打听了一轮,原来何氏昨日除了去潭州府,还打发人去了贺家。
结合何氏见老鸨的事儿,这就很不对劲了。
何氏现在最恨的人有谁?
无非是刘喜玉和她陆珈。
比起泼辣而且又势均力敌的刘喜玉,很明显陆珈更容易拿捏。
而且对何氏来说,手上有宅子有铺子的谢家显然更让她寝食难安啊!
那么谢家三个人里找谁下手更合适?
秋娘年纪大了。谢谊是个小子,搞他不容易。陆珈一个弱女子就好对付得多了。何况搅和了他们想把陆珈祸害给李二,又当众让何氏出丑,这些全都是陆珈干的!
更关键的是,陆珈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何氏想把她弄到万花楼才更合理啊!
察觉到了这一点,陆珈即刻让盯着码头这边的谢谊回来,交了给他几串钱,让他多找几个平日相熟的伙计,盯住何氏。
天黑之后,陆珈正拿捏着前往与沈轻舟会合的时间,秋娘快步进来了:“我们铺子那边一面侧墙突然被人捅了个洞,正好是仓房位置,租户派来伙计,让咱们即可过去商量着处理呢!”
租户只租半年,且也只剩三个月到期了,修墙的费用自然得商量着处理。
陆珈二话不说起身。
跨出门槛她突然止步:“好好的墙,怎么会坏?”
秋娘闻言也道:“没错!这是闹什么古怪?”
陆珈立刻把盯着隔壁的谢谊喊回来:“张家什么情况?何氏在做什么?”
谢谊道:“张旗还没回来。但奇怪的是,何氏方才已经熄灯了。”
这就对了!
对他们来说这么要紧的事情,何氏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先前请的那几个人呢?带上他们,跟在我与母亲身后一点,别让人察觉。等我喊你们,再出来。”
说完她就从柴房里拿了把柴刀,别在腰中间,拿了件褙子挡着,招呼秋娘出门。
秋娘顿时道:“你要做什么?”
陆珈一声冷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秋娘虽然还想不到何氏会想出如此下流无耻之毒计,但也知道没好事,遂同出门。
谢谊等她们前脚出门,后脚也跟上。恰巧另一边李常来告知张旗正让人来家取铺子地契,让陆珈赶紧去。
谢谊便让他回头转告秦舟,陆珈这边已去不成,并把来龙去脉给说了。
沈轻舟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该死之人。
自从被陆珈逮着追问过来历,他就已经打定主意,替她办完这件事就全身而退。
事情办完了,就差她过来交接了,结果他张家居然要把她给卖了?
他看着堂下的张旗,张旗也在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年轻公子方才一瞬间的凝目,竟让人毛骨悚然。
“秦公子,可是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