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珈吩咐长福:“快去找家医馆!”
“不能去!”沈轻舟道,“他们肯定会四处寻找,去医馆就是等着他们上门来抓了!”
说到这里,他掏出一个药瓶递过来:“你给他拔箭头拔出来,把这个药撒上去,能包扎就包扎,不能包扎就敞着。我们得立刻出城!”
陆珈看着手上的药,正要问他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怎么出城?
他却已经二话不说坐去了车头,便偃旗息鼓。赶紧照着他的话,把银柳身上两只箭头扯出来,然后飞快地把药撒在突突冒血的伤口。
“姐姐,我没事,我命贱,死不了。”
药粉落下的刹那,银柳全身都颤抖起来,即便如此,他也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定定的望着陆珈说起话来。
陆珈看她脑子还算清醒,想必的确还能挺住一阵,便吃力的把她挪到坐榻下靠坐着,然后望着她叹气:“你怎么这么不要命?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是给姐姐拿的。”
“给我?”陆珈指着自己,“我何曾让你去拿了?那可是朝廷设置的机括,这是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没关系。”银柳虚弱地笑了笑,“姐姐先前救了我,我帮姐姐做事,应该的。”
陆珈:……
竟然有这么傻的丫头。
她刚才只不过是顺手捞了一把而已呀!犯得着为自己拼命?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陆珈道:“这么说,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知道。”银柳点头,“我在后头跟着你们呢。那位护卫大哥上船的时候,我也偷偷跟在后面上去了。他盯着桌子上的那堆纸看了好久,我猜想他是要给姐姐拿的。
“但是那个机括确实挺厉害,他走了,我不甘心。就去了。”
陆珈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咋地。没想到这里又来了个比她还不咋地的!
她无语地望着她,然后道:“你就非得急在这会儿帮我做事?”
银柳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敛去了。“那位护卫大哥先前说,日后得看缘分,我才能向姐姐报恩。
“我想,日后我可不一定还能有缘碰见你,那今日不报,更待何时?
“我娘说,欠了恩情,一定要还,不然下辈子做牛马也要还的。我想做牛马可比挨几个刀子艰苦多了,那我还是挨刀子吧。”
陆珈再次无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她是不是没听过?
她沉气,恨恨的看了几眼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小丫头,再道:“你竟然有这手工夫,先前那些家丁追你,你为什么会跑?”
“他们给我灌了麻药,想等我全身发麻,逮我现成的。等我明白过来后,就咬牙提刀杀出来了。可那会儿我还使不上劲,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那现在呢?”
“退的差不多了。”银柳低头看了一下伤口,又笑了笑,“那位公子的药很有用,血已经快止住了。我有经验,只要不流血了,我就死不了了。”
“你还有经验?!你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事?”
银柳点点头。“我父亲原来是开武馆的,家乡闹饥荒,武馆开不下去了,父母亲先后都死了。我也跟着逃荒的人们出来了。”
陆珈咽了下喉头。
停顿的这瞬间,马车也停了一下。就听沈轻舟跟守城的将士递去了什么,城门马上就开了,他们也因此顺利的出了城。
陆珈默然。
再回看银柳,只见她已经半闭起了眼睛。知道她已被折腾的没力气,便拿了个枕头塞到她身后。
又怕她睡着出什么意外,继续说起话来。
“你这么小的年纪,有这么好的武功,也不容易。”陆珈拿起她的手掌来看,“你还有地方去吗?”
银柳摇头:“我也不小了,满十四了。我跟着戏班子四处浪荡混饭吃,也有三四年了。”
陆珈听到这里,再看看她这单薄的身量,实在已不忍心再问下去。
第112章 忙碌的管家
回程的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除了出通州城的时候,就连进京城的时候也如是。
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陆珈都懒得再表示疑惑了。
回到家里,先把银柳弄下车,正好青荷与拂晓迎出来,便把人交了给惊愕又失措的她们,然后交代长福赶紧去请大夫。
银柳夺过来的那一大堆文书,由何渠先抱着去了沈轻舟的院子。
趁着陆珈还没来,二人快速清理了一阵,许多都没什么用处,只有那一叠通行文书的存根尚有些价值。
“先把这些拿回去交给宋恩,等到其余人追寻到了粮船的下落之后再来回我。”
沈轻舟把没用的这些摘出来给了何渠。
先前趁着银柳上船引起的那阵骚乱,沈轻舟带去的人也趁机跟随粮船而去。
严家不是吃素的。此番过去能不能抓到把柄还未可知,不过但凡有一次机会都得尽尽人事。
何渠刚刚跨出门,陆珈就进来了。指着他手上的文书道:“这个拿去哪儿?”
“噢,秦管家说这些都是无用之物。留着反而怕有后患,交代小的去销毁。”
陆珈顺手翻了翻,果然只是些无用的单子,便仍交了给他,走进屋来:“那些存根呢?”
话刚说完,她就看到了桌面上的那堆纸。纸上留着一半刘忻的印章,随便数数都有四五十张之多。
这些的确能够证明今天夜里从刘忻手上通行的船只数量十分不对劲,但以银柳那样的代价,如果陆珈早知道她会去,必定不会赞成。
除非是要紧关键之证物,伤及人命的牺牲根本没必要的。
“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轻舟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他们本来的打算,是保证安全为前提,去码头探探情况。能够查到粮船的猫腻,就算是达成了目的。
然后就在通州城内找处客栈住下来。
结果这么一来,不但没住,甚至连晚饭都没吃,水都没顾上喝。
“我想把这个,暗中送到太尉府去。”
沈轻舟执茶壶的手,蓦的就停在了半空。
送去他家?
他转头看过来,刚好对上陆珈熠熠发亮的双眸。“你,你怎么进得去?”
“当然不是我去!”
陆珈环起了胳膊,“何渠已经闯过了陆府,想必去闯闯太尉府也不是不可能。”
沈轻舟默语。
何渠的父亲是沈博的近随,何渠五岁起就在沈家练武了,几乎也等于是他自己的家,他当然没问题。
但不知情的她,对何渠的信心是不是也太足了些?
“这也不是很要紧的证物,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太尉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上次去陆家好歹有她的指引,而且太尉府和陆家相比,防卫更加森严。
按常理来说,何渠不可能办得成这趟任务。
先前出城进城,为了尽快脱离危险,他们已经表现的很奇怪了。沈轻舟不想让自己身上的可疑之处再增添几分。
陆珈也很敏锐,偶尔一些疑点,她会选择不计较。疑点太多,她肯定不会放过。
“放不放在心上那是后话,沈太尉身为兵部尚书,如果这些东西交到他的手上没有用处,那咱们拿着将会更加没用。”
说到这里,陆珈耸了耸肩。“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掺和朝堂之事。但若能看到严家倒霉,我总归是高兴的。
“你应该也不想,让我真的沦落到梦中那个地步吧?”
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把脸探到了沈轻舟鼻子底下。
沈轻舟略默,别开了脸:“知道了。”
陆珈满意的把身子收回去,拿起了旁边的纸笔,写下了几行字:“那一批被扣下的粮食,肯定暂时存放在严家的田庄。我把这个也写上去了,回头你让何渠随同这些存根一到送到太尉府去。
“我不相信太尉会无动于衷,最起码也会派人去探听虚实。
“你们尽快送过去,严家父子一向谨慎,我担心他们收到消息后会尽快转移,最起码也会立刻想对策。
“晚了就不好使了。”
这一点沈轻舟十分赞同。
银柳虽然说给他们抢来了这些存根,可同样也打草惊蛇了。
接下来会如何?实在说不准。
沈轻舟把纸条接过:“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房吧。何渠没回来,这一趟我去,我得先琢磨琢磨如何行动为好。”
陆珈倒是也没磨蹭,把他倒来的水喝完之后就出了门。
沈轻舟关上院门,又关上房门,接着把前窗关上,然后从后窗悄无声息地跃了出去。
送东西去太尉府,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既然事不宜迟,自然立刻前往为好。
陆珈回到房里,慢吞吞地把油灯拨亮了些,然后在窗前坐下。
没多会儿,院子里就有了脚步声,很快青荷紧抿着双唇推门进来,看一眼陆珈之后反身把门关上。
“秦管家出去了。”
陆珈抬头。
青荷走过来,接着道:“不出姑娘所料,的确是从后窗悄悄出去的。奴婢亲眼看到,他前去的方向,的确与太尉府的方向相符。”
陆珈在去找沈轻舟之前,就先打发青荷悄声等候在后面院墙的对面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