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中的裴信率先惊叫出声:“鹤凝?!你怎么在这里?!”
主管惩戒司的长老已经脸色发白,怒喝手下的弟子:“怎么回事?!案犯不是应该被羁押在惩戒司吗?!”
弟子面无人色地用玉简传讯,片刻之后,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林、林鹤凝她杀了看守的弟子还有惩戒司二长老,是私逃出来的!”
裴信闻言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那弟子,厉声道:“你胡说!我徒弟她怎么可能滥杀门人?!”
“是、是真的!案犯借口要供出同伙,有话要亲口同二长老说,就、就请了人到囚室内,可没成想、她、她贴身藏了凶器,刺死了二长老……”
惩戒司大长老裴苍琩怒喝一声,已经不想再听,死去的二长老是他亲弟弟,他拔出佩剑,就要朝林鹤凝劈头砍下。
当啷——
逐日剑炎一闪而过,长剑一分为二,断剑掉在地上。
“少掌门你做什么?!”惩戒司大长老不可置信地瞪住裴不沉,“难不成你要包庇这欺师灭祖的孽畜?!”
裴不沉冷声道:“别伤到人质。”
这时,始终安静的林鹤凝才终于出声了,她居然还在笑:“裴不沉,你还在装什么?”
“放肆!”裴信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双目血红地看向自己的昔日爱徒,“鹤凝,你是疯了么?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悔改?!”
本来将她关进惩戒司时,裴信心中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希望一切都并非她所为,最后惩戒司能查出真相、还她徒儿一片清白,可看如今她这幅癫狂之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鹤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裴信哽咽了,抬袖狠狠擦掉眼角的泪。
“怪他!都是他!都是裴不沉的错!”林鹤凝突然凄声尖叫起来,手中的匕首也剧烈颤抖,几缕鲜血从宁汐脖颈流下。
逐日剑鸣,热浪席卷,月白衣袂翻飞如残影,林鹤凝当胸中了一剑,整个人被重重击飞出去,却仍不甘心地将匕首反掷向宁汐后心。
宁汐被一只胳膊拉着转了一圈,后仰倒在他的怀抱里,裴不沉一脚踢开那只沾了血的匕首。
大师兄没握剑的那只手在她脖颈处用力一抹,指尖溢出灵力将伤口止血,她痛得眯起眼睛,余光里瞥见他神色暴怒得近乎扭曲。
下一刻,白樱香淡而远去,裴不沉已经提起剑,杀意凌冽。
第47章 疯态早死白月光
“快!围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惩戒司大长老的嘶吼声响彻夜空,在场的白玉京弟子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将林鹤凝包围在其中。
兵刃寒光闪烁,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密网,林鹤凝站在中央,长发凌乱,双目猩红,仿佛嗜血的野兽。
她从一个迟钝的弟子手中抢了剑,剑尖垂下,剑伤还挂着那上一任主人的无辜鲜血。
宁汐早被一拥而上的弟子护到了身后,她看着场中对峙,莫名地心悸又困惑:林鹤凝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
似乎与她同样困惑的还有裴信长老,他始终无法对自己的昔日爱徒痛下杀手,自开打以后就一直僵在原地,口中喃喃着:“……这剑招……不,我从未教过她啊……”
同他们站在一道的,还有体弱无法握剑的南宫音,宁汐余光一瞥到她就有种莫名的心虚,立刻朝着反方向挪远了两步。
南宫音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林鹤凝,开口道:“不瞒诸位,这位林姑娘,便是我今日要寻之人。”
她似乎生怕这哗然场面还不够混乱,声音柔婉却十分清晰:“敢问林姑娘,上月二十日,尉迟夫人的灵堂外,你见了谁,在做什么?”
“问我?”林鹤凝低声嘲笑道,带着些许癫狂的快意,“不如去问问你那好郎君赫连为。”
“鹤凝?!你当真——”裴信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吐血,宁汐见状连忙跳过去,轻轻替他拍背顺气。
南宫音居然不是来找她发难的?宁汐心中大为诧异,却听那厢林鹤凝已经痛快承认了:“对,那日我是与赫连为在一起。”
南宫音的眼中蒙上了盈盈泪光:“尉迟夫人的葬仪,你却在背人处做出这样的丑事,你眼中可还有一丝礼义廉耻?”
在场所有白玉京弟子已经是个个脸色铁青,若说原本他们还抱有一丝迟疑,如今在南宫音的言语与林鹤凝的态度下也已经烟消云散。
“杀了她,以正
门风!“一道年轻而愤怒的声音喊道。
一名弟子率先冲上,刀刃直直砍向林鹤凝的肩膀,她却不闪不避,冷笑着抬起手中剑,轻轻巧巧便将对方的刀震得脱手飞出,紧接着,她一脚踹向那人胸口,将她踢飞数丈,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废物。”她嗤笑一声。
围观的宁汐眉头越皱越紧。这段日子她天天跟着大师兄修习剑法,对大师兄出招时的动作习惯十分熟稔,例如大师兄总喜欢在收剑时微微上挑,又喜欢后发抬剑制人……这些特有的小习惯,怎么林鹤凝也有?
她不禁看向袖手站在一边的裴不沉,他自最初刺了林鹤凝胸口一剑后便没有再动手,只是冷眼旁观,面沉如水,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整个人沉静得几乎融进夜色,也就是这一瞬,宁汐忽地觉得大师兄好像有点陌生。
“林鹤凝,你毁坏剖心锤、试图暗害少掌门,几次出手欺压外门弟子,又勾引他派弟子、在掌门夫人灵前大不敬,如今更是公然杀伤同门修士——诸般罪行,你可认?!”
更多的人冲了上来,刀光剪影交错如雨,将林鹤凝层层包围。
可她依然冷静地可怕,被惩戒司长老痛斥,反而利落点头:“对,都是我做的。”
她猛地扭头盯着裴不沉:“大师兄,你要亲手来杀我吗?”
宁汐愕然地发现:她似乎,还在兴奋?
裴不沉抱着胳膊,淡声道:“你还不配。”
话音刚落,林鹤凝的冷静犹如被投石击碎的玻璃,千疮百孔的狰狞瞬间暴露出来。
上前攻击的修士见状吓得手腕一抖,原本致命的刀刃错错只划过她的手臂,溅出一道血花,她立刻反手一剑,精准地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她不是人!她疯了!”林鹤凝的异状太明显了,已经有不经事的小弟子吓得想后退,背后其他同门摁着不得不继续上前。
“疯了?”林鹤凝握紧剑柄,眼中燃起更加狂乱的火焰,她不看其他人,只盯着裴不沉,“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吗?来啊,杀了我啊!”
然而任凭她如何大吼,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般的恨意,犹如从万丈深渊中传来的嘶吼,裴不沉却始终面无表情,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宁汐扶着已经老泪纵横的裴信,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她十分可怜。
这就是为情爱所困之人的下场吗?
宁汐想起前世同样疯狂的奎木狼,又想起大妖秘境内大师兄同自己说过的天梵幻梦蝶堕妖之事,心中又叹又悲,又有几分见了丑态的淡淡嫌恶。
还好,她看了一眼大师兄,他不是求之不得、辗转癫狂之人。
看着大师兄依旧如此平静,她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也逐渐平静下来。
果然还是大师兄这样最好,永远镇定自若、进退有度,像长者一样温和可靠,若是有朝一日大师兄也变得扭曲极端……不,宁汐狠狠一甩头,笃信这根本不可能。
见裴不沉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下场,林鹤凝的动作越发急躁,突然,她的修为开始暴涨,剑刃划破空气,激起一层层冷冽的杀气,围攻她的修士开始接连倒下,有的人甚至还没看清她的动作,胸口就已经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如泉喷涌而出。
短短数息间,围攻她的人便只剩下一半。
“用阵法困住她!”惩戒堂大长老咬着牙,恢复些许冷静,下达命令。
华光随之亮起,数十条灵光交织在林鹤凝周身,随即化为巨大的符文锁链,企图将她牢牢束缚,然而,她只是冷冷地盯着那几条光链,脸上的狂笑愈发诡异。
“凭这种小把戏,也想困住我?”随着她一声怒吼,锁链应声而裂,灵光碎成漫天的光雨,而她的气息愈发狂暴,仿佛要将眼前这片天地撕碎。
围攻她的修士看着她一步步向前,脸上早已布满惊恐,不少人开始下意识后退。
“裴不沉。”林鹤凝一步步逼近,语气嘲讽至极,“到了现在,你还不肯亲手杀我?”
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浓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鹤凝的身影如鬼魅穿梭,血红的瞳孔在黑夜里燃烧着恨意和狂乱,手中长剑滴血,每一击都携带着破风的凶狠,惨叫声和倒地的重物声此起彼伏。
她一步步踏过地上的血泊,脚步沉重,却如同修罗一般不可阻挡。
“够了。”裴不沉终于开口,一如既往地平静、不容抗拒。
林鹤凝盯着那张万分熟悉的脸,无数午夜梦回,此刻却只剩冷漠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神色漠然,衣袂不动,仿佛眼前的尸山血海都与他毫无干系。
林鹤凝笑出声,讥讽而又疯狂:“你终于要来,我——”
裴不沉道:“宁汐,出来。”
半个身子都躲在裴信身后、本以为眼前的修罗场已经与自己无关的宁汐:……
啊?我吗?
“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剑,还没有实战练习过吧?”他转头,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温声道,“正好,眼下是现成的,你去试试。”
宁汐:“……大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她才刚刚练气中期而已啊!
林鹤凝修为如何她不清楚,可就刚刚她力破围攻的狂态来看,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练气期可以胜过的。
“别害怕。”裴不沉还在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啊,这……可是她都不相信她自己啊。
围观的弟子长老们全都瞠目结舌,惩戒堂长老裴苍琩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沉!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如今情形你却把这女娃推出来,是想叫她白白送死吗?!”
南宫音也跟着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宁汐脸上,微微一愣,却很快整理好表情,犹豫着劝道:“是啊不沉哥哥,眼下林姑娘不知使用了何等禁术,功力大增,数人围困都能不落下风,这位宁师妹如此柔弱,只怕对上林姑娘反而受伤啊。”
裴不沉却低头望着宁汐,神色专注:“我觉得师妹可以。”
清风夹杂血腥气,吹起少年偏长的额发,细长的柳叶眸中满是温和与笃定。
宁汐拒绝的话涌到了嘴边,却没有出声。
“裴不沉,你羞辱我?!”林鹤凝已经哑声尖叫起来,下一刻暗紫光潮爆发,围得铁桶一般的修士被她一击撞开,巨力混乱得仿佛要撕碎天地。
“那好,我就在所有人面前杀了她,让你也尝尝什么我的恨!”
剑锋转瞬到来,堪堪掠过宁汐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裴不沉微微皱眉,将逐日剑丢过去:“师妹,接着!”
逐日剑在墨蓝天幕下划过一道炎光,割裂夜色,稳稳当当地落进了宁汐的手里。
她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林鹤凝的下一剑就已经到了。
剑与剑的碰撞声划破夜空,林鹤凝像疯了一样,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每一击几乎都像是以命换命般狠绝。
而宁汐在一开始的慌乱之后,迅速镇定了下来,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昔日大师兄耳提面命的一招一式,在被接连逼退几步之后,忽然,她瞅见了一个破绽。
几乎是转瞬即逝的机会,宁汐出手迅疾而精准,仿佛已经在胸中演练过千万遍,剑意如水流转,挡住第二剑,然后是第三剑、第四剑……
她惊奇的发现,林鹤凝的每一个动作在自己眼里似乎都放慢了数十遍倍,破绽愈来愈密,犹如透光的缝隙逐渐亮成一片。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