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道声音响起，「曼曼！」

　　「小君？你怎么来了！」林曼目光一亮，看着姚小君直直的朝着她扑过来，正要伸手抱住她，却见姚小君被人拎起来，裴砚不知何时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看着小君道：「小心点。」

　　小君有点怕裴砚，连忙往林曼身后缩，「没事，你别理他，医生说我身体很好，没什么不能接触的。」

　　小君眼眶红润，上下将林曼看了个遍，「天啊！曼曼，你知道我快要被吓死了吗？自从你跟赵耀出去那一趟后，赵耀死了，你失踪了，现在连甘甜也死了，我有多害怕吗？幸好季总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平安的消息，让我赶紧过来看看你，你没受伤吧？」

　　「没有，抱歉，让你担心了。」

　　林曼歉意一笑。

　　-

　　林曼跟着小君一起来了赵耀的墓地。

　　起初，她们是打算偷偷来，可刚走到门口便被裴砚发现了，林曼原本以为裴砚会拦着她，没想到他只是站在车门口，让她戴好围巾，「我送你们。」

　　车辆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前行，最终抵达了那片寂静而又略显荒芜的墓地，裴砚帮林曼打开车门，轻声道：「去吧，我在这儿等。」

　　不远处，一个腿部残疾的女人正艰难朝着一座墓碑挪动，随后重重地跪倒在地，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旷的墓地中回荡，看向墓碑的眼神满是痛苦和思念，林曼看着眉心轻微动了一下。

　　小君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那是赵耀的母亲。」

　　女人的头发间已经夹杂着不少银丝，如果小君不说，她甚至都没有认出面前这个，面容褶皱，满是萎靡沧桑的女人，是赵耀的母亲？

　　当初，赵母来片场找甘甜的麻烦时，她也是在场的，可林曼现在很难将这个女人跟那个拎着新款包包，带着墨镜意气风发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岁月对她们都太过残忍。

　　「走吧，去看看。」

　　小君有些不想让林曼去，她时刻紧盯着赵母的动静，可没想到她们走近的时候，赵母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林曼，声音沙哑缓慢，「我记得你。」

　　「我们见过，在片场那一次。」

　　赵母缓缓摇头，「不对，我在我儿子的抽屉里，见过你的画册，我问他这是谁，他总是冲着照片笑，却不说话。」

　　「他喜欢你。」

　　「你误会了，他喜欢的人是甘甜。」

　　姚小君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可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连忙赞同道：「对对对，伯母，你误会了，我们是一个公司的，相互有照片很正常。」

　　赵母没有再多说，她用衣袖不停的擦拭着墓碑，一边擦，一边掉眼泪，一边再擦，只是那双眼，却满是绝望与死寂，「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曼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省略了一部分的事情道：「他是为了救我，撞上栏杆失血过多，用最后的力气把我推出去，自己错过了最后的逃离时间，没有他我不可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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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林曼是因为赵耀陷入险境，但甘甜既然决心要害她，难道没有赵耀她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所以赵耀也算救了她，她不想在赵母面前说起甘甜的事情，她会受不了。

　　谁知，赵母扬手笑笑，可是嘴角却怎么都扬不起来，「你不用替他遮掩了，DNA检测出来的时候，警察就已经找到我，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如果我儿子还活着，这件事情他也有责任，难为你这个时候还顾全他的名声。」

　　「节哀。」

　　林曼不知道怎么说，她走到赵耀的墓碑前，奉上一束花，「希望你来生可以收获一份幸福。」

　　小君也是满脸悲伤，赵母看着林曼，「我儿子害你陷入险境，你不恨他？现在还愿意替他遮掩。」

　　林曼面容冷清，「我没有替他遮掩，他欠下的已经用命来偿还了，从那一刻，我们就两不相欠，我现在还的，是利用他的地方。」

　　「在被甘甜围剿时，我扶着他，嘴上也说着不怪他，可这是为了不把赵耀推向甘甜那边所说的假话，怎么可能不怪呢？我好不容易重活的生命差点死在那里，我恨不得一刀一刀把甘甜凌迟处死！」

　　「可我没有办法，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如果我当时不给赵耀鼓励，他是不是有可能会帮甘甜一起对付我，那样的话我还有什么胜算呢？说来也巧，赵耀的确在关键时候帮了我一把，没有他我就死了，所以我现在对他只有感谢，他死了，我会替他照顾你，伯母，节哀。」

　　她话说的缓慢，一双并无波动的眼眸看着赵母，可谁知赵母听到这样一番话，哭的更是撕心裂肺，痛苦难言！

　　小君听不出什么，只是看着赵母的反应有些不忍。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时，赵母的哭声愈发凄厉，在这死寂的墓地里显得格外揪心。突然，她仰头嘶吼，声嘶力竭道：「儿啊！你怎么就不听妈的话啊！」

　　话音刚落，她竟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墓碑撞去。

　　「砰」的一声闷响，小君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喊，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赵母已经直挺挺地倒下，额头渗出血来，身体一动不动，气息全无，只留下那冰冷的墓碑和周围凝固的空气。

　　-

　　赵母和赵耀被葬在了一起，林曼出了不少钱，但全程没有出面，葬礼是小君一手操办的。

　　回到家后，她的手机响起，熟悉的号码让林曼一顿，是季泽的电话，悠长的铃声就这样响了许久，林曼没有动作，不多时，季泽发来了一条信息。

　　【曼曼，好久不见，我预订了你喜欢的餐厅，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曼正想拿起手机，电话却被裴砚拿走，他目光看着上面的信息，眼神透露着一丝危险。

　　「裴砚，你不可以对季泽动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朋友因为我而受到牵连了，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赵耀不是她杀的，却因她而死。

　　林曼不想再背负任何一份。

　　裴砚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握着两个炒菜用的鸡蛋，说出去只怕没人信，裴氏集团的总裁，现在天天在家里给她做营养餐。

　　他抬头看了林曼一眼道：「你觉得我能对他做什么？」

　　说着，裴砚当着林曼的面，把简讯删除。

　　「好了，去吃饭了。」

　　林曼目光怀疑的看了裴砚两眼，可一桌饭全程吃下来，他都没有提过这茬，林曼放心的去睡觉，只是她刚入睡，裴砚便对着一个佣人吩咐了几句，拿起外套推门离开。

　　-

　　福尔曼卡餐厅，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每一处都是精心雕琢装饰，奢华之感扑面而来，季泽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每一处褶皱都熨帖平整，身姿挺拔，人精气神十足。

　　自进门起，他的目光就未曾从门口移开，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期待，只是下一刻，他唇角的浅笑便僵住，因为来的人是裴砚。

　　「阿砚。」

　　季泽让服务员将甜橙汁撤掉，换了一杯裴砚喜欢的喝的冰美式，仿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将冰美式推到裴砚面前，季泽道：「你该让她出来多走动。」

　　「她是该多走动，但不是跟你走动。」

　　季泽笑了笑，水晶灯下，是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菜肴，盘中的每一道菜，都是精心挑选过，馥郁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裴砚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些都是平日林曼喜欢的，偏偏季泽还在此时问道：「阿砚，怎么不动筷？是不合胃口吗？」

　　他在故意恶心他。

　　「季泽，看到你这么有闲情逸致，想必还不知道你母亲已经把你告上法庭的事情吧？你不去准备应诉，倒有闲心在这里泡女人。」

　　果然是…….呵，裴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该说季泽专情还是蠢？他从没有想过因为女人放弃事业，并不是因为林曼不重要，而是因为裴氏是他手中最大的一张牌，江序之就是知道这个原因，才会在自己走后力保龙腾国际，像季泽这种一张牌没有的，早该下桌了。

　　听到裴砚的话，季泽脸上有瞬间的微动，可尽管如此，也被裴砚敏锐的捕捉到，他勾起唇角，「也对，毕竟你在国内的资源已经都用光了，在传票没有下来之前，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裴砚没有动那杯咖啡，而是仰身轻轻靠在椅子上，「赵耀死的事情，你母亲已经替你认罪了，还拿出了不少证据，检方已经起诉了，我不想帮你收拾烂摊子，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甘甜的位置转移？」

　　当然是因为裴砚也想将赵耀的死算在季泽头上，这样他就没有闲工夫老挖他的墙角，但他也不想放过甘甜，所以他要把甘甜逼出来，让他自寻死路。

　　该说的都说完了，裴砚拿起外套站起身，正准备走时，季泽从身后叫住了他，「阿砚，放手吧！你早就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了，她的死与你无关，但却是因你而起。」

　　裴砚缓缓转过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却又在瞬间被藏起，神色如常，「你在说什么胡话？」

　　林曼明明还活着。

　　季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尽深意，「阿砚，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裴砚眉头一皱，毫不迟疑地吐出两个字：「荒谬。」

　　-

　　裴砚从季泽那儿离开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去陪林曼，而是驱车回到了裴氏集团，处理公务，他去处理甘甜事情期间，已经积攒了太多公务，走近宽敞明亮、彰显着权势与地位的办公室，他随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他翻开一份，拿起钢笔开始认真批改，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柔和的光线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他专注的神情。

　　裴砚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368章 裴砚梦到从前，她的确不适合

　　梦境里，裴砚看着眼前的远山别墅，明明这是他与林曼的婚房，也曾承载着他的期盼，可入目所见，却让他满心诧异，屋内的家具摆放稀稀落落，角落里甚至积起了薄薄的灰尘。

　　墙壁上原本挂着他们婚纱照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寥。那暖色调的装修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硬的灰调，与他记忆中温馨浪漫的婚房大相径庭，陌生得让他心底发慌。

　　然而，画面一转。

　　他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熟悉的背影缓缓转过身，他面色疲惫，闭着眼缓缓揉动着太阳穴，伸手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裴砚记得，这是此时的他刚和公司高管结束一场长达6小时的研讨方案会议，新出的方案迟迟落实不下去，延缓的资金被银行一压再压，他顾着这些事情焦头烂额。

　　而站在一旁的秘书，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神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裴砚心头一紧，他知道秘书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只是，沙发上年轻模样的裴砚不知道，他敏锐捕捉到秘书的情绪，闭着眼揉了揉眉心道：「说。」

　　秘书张了张嘴，却又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发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迟疑，「裴总，这……」

　　就在这时，裴砚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何升未说完的话，裴砚顺手关闭了手机的静音道：「有话就说。」

　　「是！夫人今天在宴会上，把慕氏银行慕行长的小女儿推到了池塘中，慕行长很生气，让他的秘书打电话来给我们讨要个说法，还说不会再给裴氏融资…….裴总，这笔钱拖延不得啊！」

　　秘书心中隐隐埋怨着林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竟然一点大局观没有，她平日中不喜欢主动跟那些夫人打交道，帮裴氏拉拢人脉也就算了，可是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裴总因为这笔钱已经坐在这里开了六个小时的会议，可她呢？就让她去做这一件小事都做不好？难道就过去陪着慕小姐，哄着她高兴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吗？简直跟予汐小姐差远了。

　　年轻裴砚坐在沙发上，眉心微蹙，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可只有裴砚自己知道，他此时已经怒到极点，这笔钱甚至可能影响到裴氏的生死存亡，「她人在哪？」

　　话落，秘书正要回话，门被推开，林曼提着两个纸袋走了进来，她的脖间围了一条围巾，脸上戴了一副墨镜，看见裴砚在家，她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因为裴砚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的确不多。

　　「你回来啦？吃饭了没有？我现在去做饭，何秘书也一起留下吃些吧。」

　　秘书刚想说不用，林曼便已经欢快的离开，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沙哑的声音，以及手臂上没有来得及藏起的淤青。

　　裴砚一直看着林曼的背影没有说话。

　　秘书也沉默。

　　许久，裴砚将笔记本计算机合上，抬步离开。

　　只留下一句，「她的确不适合。」

　　厨房中，林曼做了许多裴砚爱吃的菜，但当她走出来时，才发现客厅内已经空无一人。

　　裴砚像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缠绕，他知道这只是这场梦境，可是他根本醒不过来，像即将失控的列车，心中一紧，他看到林曼从厨房走出来，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呈现在眼前。

　　只是此刻，客厅里，灯光暖黄，却空无一人，裴砚看着林曼的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他的心窝，令他揪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