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已然没人要是林姑娘借着旧时情谊为他递过荷包,竟是被他冷笑说针脚太丑,后直接扔掉。
虽说不知何时起,此人对姑娘家便一视同仁地冷淡下来,便是公主也同样。
但……他并没同贺文茵说。
而忙于看眼前姑娘神色几度细微变化,他满脸担忧,竟是未曾注意到有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妹妹。国公或并非良人。”如是说着,他越发激动,近乎想去拉贺文茵的手,
“妹妹想不想去瞧北境的雪?”
“北境虽说寒凉了些,景致却与京城大不相同。妹妹不曾见过冰雕与雪戏罢?”
觉着他话中似是意有所指,贺文茵只默默后退一步,蹙眉道,
“想自是想的。只是……”
谁知,那愣头青赵宣佑听闻她这话,竟高兴得险些跳起来,一双铜铃眼直傻乎乎笑,
“那妹妹可愿嫁我吗?”
只觉着荒谬无比,贺文茵垂眸摇头,
“我已许了人家了。”
怎会这样?不可置信望向她,赵宣佑慌忙陈情,
“可我无论如何都想娶妹妹回——”
“家”字还未曾说出口,一道漆黑修长身影便出现在了二人不远处,直直叫赵宣佑方才到嗓子里的求爱话语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身上衣物无甚花纹,只满身漆黑,并着漆黑眸子与阴沉神色,宛如凭空出现的无常,叫人害怕极了。
然则,这人却忽地朝一旁满是惊愕的女孩温温一笑,微微伸出只大掌,声音宛若泡了蜜一般柔:
“……文茵。”
“来,过来我这边。”
怎得自己每次都能恰巧碰见他?
不自觉便听了他的话迈开步子,待到贺文茵反应过来时,她已然乖巧站至了谢澜身边。娇小身影被男子乌黑披风牢牢护着,叫一旁赵宣佑气得干瞪眼。
“同他一起出来的?”
修长指节替贺文茵稍稍一理发丝,谢澜虽笑着,眼神中却满是翻涌乌云墨色,
“你们是朋友么?怎得也不介绍给我。”
被他挡得除去漆黑外什么也瞧不见,贺文茵只得仰头望他,摇摇脑袋道,
“朋友……倒也算不上,只是恰巧碰见了。”
闻言,谢澜似是满意了一般,笑意愈发深沉,替她理发丝的温热大手也近乎要挨到那圆润耳垂上,
“原来如此。那你们聊完了吗?”
“若是聊完了,我恰巧知晓这附近有家铺子,里头点心做得一绝,不如你我去看看?”
余光瞧见雨眠一早联系好的房主因着这一行两个非富即贵的男子,大气都不敢出,正在一边颤巍巍躲着,贺文茵垂下眼睫望向那只手,不动声色歪了歪脑袋。
“好。只是我有件事要办,国公稍等?”
见她这般,对方仍是那般阴沉沉笑着,“嗯。有事便唤我。”
半句话都插不进去,只得在一旁瞧着那两人,赵宣佑恼怒间竟莫名蹦出个诡异想法来。
眼前男子与姑娘,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是如此登对的一对璧人。
他好似完全没有插足的空间。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瞬罢了。很快,恼怒便再度霸占了赵宣佑的脑海。
他方才那是什么口气?
好似他才是贺妹妹的正宫,他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似的!
不知何时起,冯曜与兴庆伯仿若当真在京中失踪了。无人会提及这两个名字,昔日宅邸也早已易主,仿若世上从不存在这两人一般。
然而,他的亲卫路经乱葬岗时,却瞧见了一具浑身连着骨头都被凿成烂泥,眼睛被搅烂,除此外的五官则似是用什么烧红利器烫过,近乎完全看不出人样的尸体。
可便是这样一具尸体上,明晃晃地扔着块兴庆伯的令牌。
思及那日听闻,赵宣佑当日当真汗毛倒竖了许久。
……他分明有万种办法隐蔽抛尸,可这般作为,分明便是按着亲卫巡逻路线,专门要给他看的!
好一手刚柔并济,打一棒槌给颗苦枣啊。
望向不知何时已然低笑着走至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男人,赵宣佑所有怒火一同化作怒喝,
“——贺妹妹可知你是个这般黑心之人吗!”
谢澜闻言,似是疑惑极了般轻呵一声,眼神与语气仿若什么黑铁般的利刺,近乎要将他刺穿在当场,
“若非我记错,文茵是同我定的亲罢?小将军几番纠缠于她,究竟是何意?”
“你可知,若是换了旁人在此,瞧见已然同自己定下亲事的女子与你如此纠缠,轻则要叫她挨一顿板子,重则被夫家退婚,自此声名尽毁么?”
说着,他忽地轻蔑至极嘲讽一笑,
“亦或者,你就是抱的此种心思?”
赵宣佑瞧着这人道貌岸然模样,半怕半气,眉毛近乎要竖起来,
“——你敢如此辱我!”
“好好收心大婚去罢。”
只垂眸瞧着方才那碰了女孩的指节,谢澜连看他也懒得,只平平一笑,
“我替你寻的,可是你家人求也求不来的亲事。”
“至于我与文茵的事……怕是还轮不到小将军操心。”
快要控制不住砸至他面上的拳头,赵宣佑厉声叱咤,
“——你!”
然则,那人仍不满意似的,反倒上前两步来睨着他,学着贺文茵略一歪脑袋,随后鬼气森森冰冷一勾唇,
“对了,文茵应当还不知你已定亲了?你方才还说要娶她?”
“如此看来,在黑心上,你也不遑多让。”
“也不知……她若是知道是何反应?”
赵宣佑终是忍不了了,直直伸出拳头去:
“——谢澜!”
“……嘶。”
贺文茵一过来,瞧见的便是谢澜艰难倚靠在一篱笆墙上,似是疼极了般捂着只鲜血淋漓的大手,脸色都苍白得吓人的模样。
而赵宣佑一手,竟是直直推搡在他胸口上!
这赵宣佑做什么?!
他手上还有那日的伤!
狠狠瞪赵宣佑一眼,贺文茵慌忙小步跑过去瞧谢澜。
那人已然遥遥冲她一笑便站了起来,只是那手仍紧紧蜷着,上头满是细碎却又极深的伤口,近乎把方才的篱笆墙都染上了些血色。
瞧着那手,贺文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望向他,
“——你怎么了,还好吗?”
悄然收起满是血的袖剑,谢澜垂眸,温温一笑,“无事的。”
这袖剑分明才将将开刃,锋利得可怕,可他为何全然不觉着疼呢?
他含情脉脉望着贺文茵,等着她仰着小脸去看他,拿葱白指尖去拽他的衣角——若是能碰碰那掌心便更好了,若是能垂着脑袋闷声过来抱抱他——不,不大可能。
只碰碰衣角就好了。
他好想她。
然而,女孩仅仅是蹙着秀气眉毛瞧了瞧那许许多多破开流血的伤口,焦急发问,
“……是他推你了吗?为什么?疼不疼?”
……她不碰碰自己吗?哪怕是……稍稍碰一下袖口,不,哪怕稍稍离自己近一些都好?
瞧着她小巧耳垂上坠着的珍珠耳铛,默默想着方才自己险些便要摸到的小痣,谢澜低眉顺眼,
“我方才说,要告诉你他已然定了亲,双方庚帖都换了,他……便这样了。可我此话并非虚言。”
他声音是有些强忍难受的低,“不必担心,不疼的……嘶。”
赵宣佑在一旁目瞪口呆。
若非贺文茵便在此,叫他生生缝死了嘴,骂爹声近乎要骂出口来。
这谢澜有病吧?
定是有病吧?
他自己方才似是平地崴了脚般摔那一下,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磕在了一旁刺篱笆上头。他好心收手,不计前嫌去扶他,这人还道了声谢!
随后见那蓝色清瘦身影过来,竟是忽地又倒下了!
可贺文茵却只瞧见了他被推的那可怜模样。
他一个文人,被一武将推了,怎可能没有事?
何况那伤手仍在不停流血,他伤成这般,怎可能是无事的样子?
慌张下,贺文茵飞快将一小手绢递了出去。
“国公先拿这个擦擦……”
谢澜却委屈抬眼,“莫要唤我国公。”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