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瑜避开他的目光,伸手拢了拢被角,声音低了些:“至少……算是朋友吧。”
“朋友?”裴御熵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像是觉得这定义有点意思,“朋友之间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他没再纠结授权费的事,转而道,“就按我说的定,不然我让技术部把样片撤回来?”
这分明是耍赖,林晓瑜却被他这难得一见的“不讲理”弄得没了脾气。她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忽然觉得,或许接受这份“特殊优待”,也没那么难。
只是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人总是这样,总能不动声色地打破她的防线,让她心甘情愿地让步。
程凛拿着药袋推门进来时,正撞见裴御熵微微倾身靠近病床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晃眼。他脚步一顿,手里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打破了病房里那份近乎凝滞的安静。
裴御熵闻声直起身,神色已恢复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抹柔和从未出现过。林晓瑜也像是被惊醒般抬眼,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薄红,看到程凛进来,连忙开口:“程大哥,你回来了。”
程凛“嗯”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异样——不像刚才他离开时的疏离,倒像是蒙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温软,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被单上的光斑,都显得比刚才柔和些。
他将药袋放在床头柜上,把里面的消毒棉、药膏一一摆出来,含笑道:“崔老开的药都齐了,护士说每四小时换一次药,我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到点提醒你。”
说着,他瞥了眼裴御熵,又补充道:“我已经跟队里请了假,这几天正好没事,到时可以去帮你换药。”
裴御熵闻言,淡淡地接了句:“我让阿姨去她那边住几天,三餐和换药都方便。”
程凛立刻道,“晓晓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就不麻烦你家佣人了。我会换药,她喜欢吃的饭菜我也会做。有我照顾,足够了。”
林晓瑜看着又要开始“较劲”的两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不用这样,不过是一点小伤,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
担心俩人还要再争起来,她索性掀开被子想下床:“药也拿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她刚一动,程凛和裴御熵几乎同时伸手扶过去,指尖在半空中差点撞上。程凛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慢点,我扶你。”裴御熵则侧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肩上:“外面风大。”
两人动作交错间,程凛清晰地看到林晓瑜肩上那件外套——分明是裴御熵刚才脱下来的,带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是扶着林晓瑜的手臂更稳了些。
离开病房,下了一楼,裴御熵对林晓瑜道,“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开车过来,送你回去。”
程凛先一步客气道,“不用麻烦裴总了。我开了车过来,晓晓坐我的车回去就行。你送晓晓来医院,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哪能再劳烦你跑一趟。”
裴御熵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始终落在林晓瑜脸上,眉峰微扬,等着她做决定。
林晓瑜被两人夹在中间,正左右为难,恰好看见苏蔓抱着文件匆匆往停车场走。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扬声:“苏蔓!”
苏蔓闻声回头,看到林晓瑜,脸上带着点忐忑,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没等林晓瑜开口,她先解释:“林总,抱歉刚才没立刻回公司……我刚出病房就撞见我小姨来医院,一问才知道她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我去帮着办了点手续,耽搁了会儿。”
她垂着眼不敢看林晓瑜,生怕老板觉得自己擅离职守。
林晓瑜倒没在意,反而松了口气:“没事,家里有事难免的。正好,你现在方便吗?送我去趟公司。”
程凛一听就皱起眉:“你刚受伤,还是先回家休息吧,公司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
“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的。”林晓瑜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下午有两个会必须亲自开,还要去立信拍卖行参加一场拍卖会,早就定好的,不能错过。”
裴御熵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眉峰微蹙却没再劝——他看出林晓瑜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只是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纱布上时,多了几分沉凝。
程凛还想再说什么,林晓瑜已经对苏蔓,“走吧,现在回去还赶得上会议。”
苏蔓见她并没有责怪自己,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好的,林总,我就这去把车开过来。”
程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比裴御熵更清楚林晓瑜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自小就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非要做成不可。
见苏蔓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停在住院部楼下,林晓瑜转头朝裴御熵颔首道:“今天多谢你帮忙,后续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裴御熵颔首,“吃饭的事不急,等你养好伤再说。”
林晓瑜又对程凛挥了挥手,语气轻快了些,“程大哥,我真没事,你别担心,赶紧回去忙吧。”
程凛看着她眼里那股不肯松懈的韧劲,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了句:“记得按时换药,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林晓瑜回头朝他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裴御熵朝程凛淡淡点头,也转身走向自己的迈巴赫。拉开车门坐进去后,他修长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轻敲了敲,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蒋安的电话。
“下午立信是不是有拍卖会?把我的邀请函准备好,另外,查一下这次的拍品清单。”
电话那头的蒋安愣了一下。就在上周,他还专门向裴御熵汇报过立信拍卖会的相关情况,当时裴御熵明确表示对此次拍卖并无兴趣,怎么如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虽然心里诧异,蒋安却不敢多问半句,毕竟他深知裴御熵的行事风格,一旦做出决定,旁人最好不要质疑。
“好的裴总,我这就去准备。”蒋安迅速调整好状态,语气干脆利落地回应道,“我会尽快拿到详细的拍品清单,第一时间发给您。”
第215章 惊艳全场
下午的会议比预想中结束得早,林晓瑜带着苏蔓准时出现在立信拍卖行门口。一袭优雅得体的黑色丝绒礼裙裹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形,裙摆随步履轻轻漾动,裸露的小臂在水晶灯折射下,泛着近乎透明的莹白光泽。
原是赶时间想随意披散着黑长直过来,苏蔓却坚持为她打理了发型——一侧发丝松松挽起,斜斜覆在额角,恰好掩住纱布边缘,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本就清丽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柔和。
高挺的鼻梁下是自然的淡粉色唇瓣,明明只施了层薄透的底妆,那双明媚的双眼却自带一股英气,即便没有刻意打扮,也稳稳压得住这满堂华贵。
额角的遮掩恰到好处,非但不显刻意,反倒让她在沉稳干练中,晕染开一丝若有似无的柔美感。
刚走进大厅,周遭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手轻按了暂停键,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面对这等场面,林晓瑜并没有露怯。她脊背挺得笔直,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堂宾客,像是对这些注视早已习以为常。
林晓瑜虽然来得不算迟,但拍卖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宾客。能来参加拍卖的人都是非富则贵,这等场合原就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大家自然不肯虚度,三三两两互相攀谈。
目光掠过前排时,林晓瑜的视线在正中那几个空座位上稍作停留。那几个座位铺着质感极佳的暗红色丝绒椅套,比周围的座位明显宽大些,椅背上还别着烫金的编号牌,一看便知是特意预留的位置。
此刻它们空落落地支在那里,周围的宾客即便座位稍远,也没人敢轻易上前去坐。
想来这是拍卖行特意为身份尊贵的客人留着的,寻常人便是有胆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林晓瑜刚收回目光,苏蔓正好在她身侧轻声提醒,“林总,我们的座位在第五排右侧。”
林晓瑜微微颔首,顺着工作人员指引,稳步朝座位走去。落座后,苏蔓抽出一本图册递过来,“林总,这是此次拍卖会的图册。”
林晓瑜开完会就直接赶过来了,还没来得及了解这次拍卖都有什么拍品。正好趁拍卖会还没开始,看看这图册上还有什么好东西。
她接过图册,指尖抚过封面精致的烫金纹路,缓缓翻开。这次拍卖不愧是最高规格,不管是古董字画,还是房产地皮,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林晓瑜正看得专注,台前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拍卖师走上台致欢迎辞。林晓瑜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排,意外发现那几个空座位依旧空着,心里略感诧异,却也没过多深究。
拍卖师虽然长相不算出众,身材中等,脸上带着些岁月留下的细纹,但声音却非常富有感染力,林晓瑜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
拍卖师先是热情洋溢地欢迎了在场的各位宾客,跟着话锋一转,开始清晰地说明拍卖会的规则,从举牌竞价的方式、加价幅度的设定,到落槌成交后的付款流程,都讲解得详细又透彻。
随后,他又简单介绍了此次拍卖会的拍品概况,着重强调了几件重点拍品的独特价值。
不知不觉间,一系列流程走完,拍卖师拿起小槌,在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拍品被工作人员小心地呈上展台,是一幅明朝年间的古董字画,泛黄的宣纸上题着苍劲的诗句,边角虽有些许磨损,却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收藏价值极高。
拍卖师报出一千元的起拍价后,台下立刻有了动静。不过几分钟,那幅画的价格就被轮番叫价抬到了三千元。
虽说有几个人在竞价过程中犹豫着放下了手牌,但场中依然有不少人紧追不舍,举牌的动作此起彼伏。
林晓瑜指尖轻点着膝盖,她对这幅字画没有太大兴趣,她没举牌,只是静静看着别人竞价。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高举起手牌,高扬的声音划破全场:“四千元。”
这幅画的加价幅度本是一百元,这人一开口就往上抬了一千元,相当于连跳十档,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在交替举牌的几人都愣了愣,有人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脸上带着几分错愕。
林晓瑜原本平静的目光也微微一动,觉得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她顺着那只高扬的竞价牌望过去,视线穿过几排座位的间隙,落在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身上——难怪她觉得这道声音似曾相识,原来是钢安集团的大少爷,高世杰。
他正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举着牌,唇角噙着抹傲气的笑,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加价毫不在意。
拍卖师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跳价,顿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扬声重复:“四千元!高先生出价四千元!还有更高的吗?”他目光扫过全场,刚才还热闹的竞价声此刻竟没了回响。
那些原本对字画志在必得的藏家,也不知是在心里掂量着溢价是否值得,还是忌惮高世杰的身份,一时都没再动作。
高世杰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举着牌的手晃了晃,眼神里都是轻蔑,仿佛早就预料到没人敢跟他竞价。
苏蔓也认出了高世杰,凑到林晓瑜耳边低声说:“是高少爷,他这是故意的吧?”林晓瑜没作声,心里却暗自冷笑——高世杰这副张扬的样子,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大厅里的安静没持续太久,拍卖师见没人再举牌,便开始倒数:“四千元第一次——四千元第二次——四千元第三次,成交,恭喜高先生!”
随着小槌落下,高世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随手将手牌递给身旁的助理,仿佛只是赢了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游戏。
周围响起稀疏的掌声,其中夹杂着几声低低的议论,大多是在说高世杰财大气粗,没人愿意为了一幅字画得罪钢安集团。
林晓瑜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翻开图册,指尖划过下一件拍品的介绍,心里却在盘算——高世杰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如此高调地拍下第一件拍品,恐怕不只是来凑个热闹那么简单。尤其是他刚才投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带着挑衅,难道他也盯上了南浦区那块地?
第216章 强硬叫板
林晓瑜不确定,只能暂时按捺下心头的疑虑,打算再看看情况。
拍卖师很快开始介绍第二件拍品,是一套民国时期的银质餐具,雕花精美,保存得十分完好。起拍价不高,很快便有几位收藏爱好者开始竞价,价格稳步攀升。
林晓瑜只是偶尔抬眼扫过,注意力仍放在图册上南浦区地块的相关信息上。
接下来的几样拍品,都是珠宝首饰。
第一件是一顶精致奢华的头冠,中间镶嵌着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引来不少女士的关注,竞价声此起彼伏,最终被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收入囊中。
第二件是一对钻石耳环,切割工艺精湛,火彩十足,也拍出了不错的价格。第三件是一条珍珠项链,圆润饱满,光泽柔和如月华,每一颗都透着自然的莹润感,同样竞争激烈。
这三样,林晓瑜都没参与举牌,只是平静地看着,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不过当第四套拍品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呈上台的时候,林晓瑜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那是一套帝王绿首饰,包括一条项链、一只镯子和一对耳坠。
翡翠的颜色浓艳似菠菜绿,却又带着通透的水感,在水晶灯的映照下,仿佛有流动的光泽在里面荡漾,质地细腻温润,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林晓瑜的指尖轻轻拂过图册上这套首饰的图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动容。她觉得这套首饰实在太适合她妈妈了,妈妈一生节俭,从来没戴过什么贵重饰品。
想到前世,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她们姐妹三人,操劳半生,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几天福,就因积劳成疾匆匆病逝,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留下,林晓瑜的心头就泛起一阵酸涩。
“这套帝王绿首饰,起拍价一千元,加价幅度一百元。”拍卖师的声音将林晓瑜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声音清晰而坚定:“两千。”
好的翡翠向来是有价无市,像是这种极品的帝王绿更是稀有,台下早有好几位贵妇按捺不住,指尖在竞价牌上轻轻摩挲,显然都是冲着这套首饰来的。拍卖师刚报出起拍价,好几只手牌已经蠢蠢欲动,只待有人先开个头便要争相举起。
可没人想到,原本一百元的加价幅度,竟被林晓瑜一下子抬到了两千元。她这报价一出,场内瞬间安静了半秒,紧接着便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所在的第五排右侧看去,眼神里带着惊讶与探究——毕竟这跳价幅度,实在超出了常规。
林晓瑜对这样的场面早就料到了,她端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并没有多在意这些打量的目光。对她而言,只要能拍下这套首饰送给母亲,这点关注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在众多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有一道目光格外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林晓瑜敏锐地捕捉到这道视线,顺着来源望过去,只见前面第三排正中,一位穿着宝蓝色织金旗袍的夫人正蹙着眉,一脸不满地瞪着她。那夫人保养得宜,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刻薄相,林晓瑜稍一回想,便认了出来——那是江家二夫人,也就是闻蕙的妯娌。
江家在本地颇有势力,江二夫人向来喜好收集珠宝,尤其对翡翠情有独钟,这次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冲着这套帝王绿来的。此刻被林晓瑜半路截胡般地抬高价格,心里自然憋着一股火气。
林晓瑜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撞,没有丝毫避让,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知道江家的分量,但这套首饰她势在必得,即便对方是江家二夫人,她也不会轻易退让。
拍卖师显然也被这突然的跳价惊了一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扬声重复道:“两千元!这位女士出价两千元!还有更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