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王尚书也叹了口气:“那皇上,咱们提高富商税额的新政策,还下发吗?”
皇上和户部尚书两人前不久就商议了新政策,针对每年销售超过一定数额的富商,多交二成的税费,其他普通商家不受影响。
本来准备就这两天下发的,向富商们敛财的,没想到这陆家动作比他们还快。
“还发什么发。”皇上心烦意乱的将奏折扔到桌上,“刚刚大张旗鼓收了人家的银子,现在再下新令找人家要钱,百姓怎么看我们!”
“还好这次抗旱的钱能拿得出来了。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将军也是没用,好不容易让宋彧娶了富家女,连半点便宜都没占到,还指望着他能掌控陆家,给兵部补贴补贴,现在看来也是白瞎了。
…
陆父陆母当然不知道皇上和户部尚书在书房的这番交谈,但等了好些天,发现皇上没有后招,也都逐渐安心下来。
第一条锦囊妙计,算是成功了。
陆笑兮留下的第二条计,就是让他们逐渐撤离京城。
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撤离本身并不难,难的是割舍故土,割舍陆家在京城十几二十年的根基。
“夫君,你怎么看?”陆母问,“不是说南边有旱灾吗?为何还要往南方撤离。”
“洪州城背靠黄河,应该不受旱灾的影响,算是一块难得的宝地。”陆父沉吟道,“笑兮长大了,懂事了,有些事比我们想得更长远。她现在嫁到将军府,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情报,我们相信她一次吧。”
陆母点点头:“好,我听你们的。”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开始悄悄将商业的重心,从北方迁移到南方。
…
前往嘉山县的宋彧陆笑兮还没有得到旱灾的消息,他们一路走在官道上,倒是平安。
夜里,陆笑兮照例给宋彧按腿。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宋彧横坐在里边,背靠着车壁,双腿放在陆笑兮的腿上。
“怎么样?有感觉吗?”陆笑兮一边用力一边问。
宋彧的腿在第一次施针有点感觉以后,后面无论是施针还是按摩,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但是苏太医说过,越往后,他能恢复知觉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陆笑兮每天都问一次。
“还没有。”宋彧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你这样每天太辛苦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就是出点力罢了,有什么辛苦的。”陆笑兮道,“是我愿意的事。”
…
摇摇晃晃的马车外面,几个守夜的家丁听到这番对话,羞得满脸通红。
“看什么看,听什么听,都给我走远些去!”阿弥捡着一根树枝,对着他们的脑后门一人来了一下。
“不许打扰我们公子的正事!”他叉着腰,骂骂咧咧。
…
第二天临近午时的时候,马车从官道上下来,去往嘉山县的方向。
从官道下来,再距离嘉山县只有几里路了,但因为路太过坎坷又崎岖,硬是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才到。
嘉山县顾名思义,是一座背靠嘉山的小型县城。
县城也在山脚下,因为出山的路不好走,这里的人鲜少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愿意进来。
是个相对独立,又贫困的小地方。
宋彧和陆笑兮的马车刚到县里,突然看到一大群人涌上来,直接围住了马车——
“当心,保护公子和夫人!”阿弥以为是找茬的来了,连忙下令,自己也拔出武器。
这时站在最前的人嚷道:“是新知县到了么?新知县,赶紧来为我等主持大局吧!”
原来是来迎接宋彧的?
众人还未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宋彧就从马车里出来了。
见状他皱了皱眉:“原来的知县在哪里?”
按道理,他和旧知县没有做正式交接,百姓现在有事应该直接去找旧知县。
最前面的人见他需要被人搀扶,愣了愣才道:“呃…总之新知县跟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弥和凝冬疏散开人群,继续驾驶着马车向县城里去。
到了县衙,阿弥把宋彧扶到轮椅上,推着他往里去。
刚刚围着他的众人这会儿落在后面窃窃私语。
“没想到新知县是个残疾的…”
“就是啊,我朝不是从来不让残疾为官的吗?”
“哦,想起来了,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就是位残疾的,应该就是这位了。大概是才学出众,被破格提拔吧。”
…
提及他是状元,众人面色都稍霁,但还是像避瘟神一样落在后面,没有一个跟上来的。
刚才站在最前的那名中年男子几步赶上来道:“新知县,下官乃县衙的师爷,姓李,王主簿有些事缠身,这会儿正在书房等您,请您随我过来吧。其他人先去偏厅休息可好?”
说完飞快的看了一眼陆笑兮。
第87章 所有人都有嫌疑
陆笑兮哪里不懂李师爷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和其他人跟上去。
她知道师爷相当于知县幕僚的身份,主簿相当于县城里仅次于知县的二把手,却没想到他们迎接新知县的方式这么古怪,连主簿都不亲自过来。
“这是内人。”宋彧看向陆笑兮道,“让她一起跟来,不打紧。”
“这,下官不是那个意思。”李师爷欲言又止,“下官只是担心…”
“无妨。”宋彧吩咐道,“其他人先去偏厅休息,笑兮,你跟我来。”
陆笑兮顿时心花怒放,还是宋彧懂她最想什么。
李师爷见状也不再劝说,只道:“几位请随我来。”
“前面就是知县的书房了。”李师爷带着众人拐了两个弯,深吸一口气,“请几位做好心理准备…”
他将众人带到一间房间前,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的腐肉气味——
再定睛一看,居然有一个人头系绳索,双脚离地,吊死在了房梁上!
宋彧下意识去捂陆笑兮的眼睛,却被她拦下来。
“我没事,我不怕。”陆笑兮上辈子见过太多死人了,这会儿还吓不到她。
“王主簿,新知县到了!”李师爷朝里面喊。
这时房间的阴影里走出一名蓄着长长白色胡须的老者,不用说,正是王主簿了。
他绕过尸身,站到他们面前。
能和死人单独共处一室这么久,也算是一种胆识。
“是新知县到了?”他瞥了一眼宋彧的双腿,并没有行礼或者打招呼,似乎也因为他残疾的事,并不待见。
“正是。”宋彧微微抬首,“不知死者是谁,为何会吊死在县衙里?”
“到了就好。这事儿正好交给新知县管。”王主簿居然完全不答宋彧的话,大步走了出去。
拐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宋彧微微蹙眉,陆笑兮也心中不喜。主簿这么不给知县面子,还是头一回见到。
李师爷忙上前道:“知县大人息怒,王主簿他,他以前就是这么个性子,年纪大了就更…”
“先不谈这些。”宋彧平淡道,“你来说,死者什么身份,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师爷叹了口气:“回知县大人,死者正是您这位置的上一任,咱们的莫知县。”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什么,死的是上一任的知县?朝廷命官?这下事情性质可不一样了。
“我们也是临近午时才发现莫知县的尸身的。”李师爷又道,“这知县大人没了,我们也六神无主的,听说新知县今天午时左右会到,就赶紧去迎接您了,盼您回来能为这起案子做主。”
“喊仵作来。”宋彧二话不说下令,“尸身你们可有移动过?”
李师爷忙道:“不曾不曾,刚才王主簿就是留下来看守尸身的,您别看他…在办事上,还是认真负责的。”
宋彧点点头,没有接话。
仵作很快赶来,验尸后告诉他们,死者莫知县死亡时间在今天清晨,死因是上吊,身上没有别的伤痕,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会不会是被其他人勒死以后,再吊起来,伪装成上吊的样子?”宋彧问。
仵作拱手道:“回大人的话,不会。我等检查了死者脖颈处的勒痕,这类勒痕只可能是上吊。”
“那极有可能是自尽。”宋彧道,“李师爷,近期莫知县可有什么反常?有没有提起过轻生的说法?”
李师爷硬着头皮答道:“反常说不上反常,就是,就是…”
众人都受够李师爷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了,宋彧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冷笑打断。
“有什么不好直接说的,告诉他们啊!”王主簿突然去而复返,“死因就是,这狗官花光了朝廷下拨修路的十万雪花银,现在无法交差,所以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十万雪花银?”
王主簿道:“不错!我在这嘉山县做了二十多年的主簿,知县换了一任又一任,都没能申请下来修这条出山路的经费。”
“今年好不容易经费申请下来了,交到这狗官手中,却不想被他挥霍了个干净!”
“两个月前他得到通知,要把他调去别的县做知县,换其他人来交接,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这才畏罪自尽!”
“他倒好,一死了之,我们嘉山县修路的银子又没了。出了这档子事,朝廷定然不会再拨款给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