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书院学子里有熟识罗子忆的,见他这模样,笑着抬脚就要踹。
罗子忆慌忙躲,好不狼狈。
“罗子忆,你不去膳堂吃饭,在这儿呆着干嘛?”
“有个小家伙待在书院门口,我得看着点啊,”他拍了拍袍角染的尘,答道,“最近京里闹人牙子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要你管,没见人家侍女在旁边呢?”
闻言,薛时依又矜持地点了点头。
就是。
罗子忆失笑,“好,我的错,不逗你了。你等谁呢,说个名字,我去帮你叫人。”
薛时依眼睛亮了亮,觉得这个自来熟的郎君要是能帮她催一催哥哥也是极好的,她已经脚麻得起不了身。
她终于舍得开口了。
正要报出薛雍阳的大名时,石狮子前来了位锦袍少年郎,眉宇间少年意气风发,丰神俊朗,对着罗子忆拱手行礼。
“子忆师兄。”
薛时依眨了眨眼,喊他:“哥哥,抱。”
薛雍阳这才发觉地上的小小一团原来是他小妹,遂过去抱起她,他眉心微拧,张嘴就是数落,“你怎么在这儿?为何不在马车里等?这么冷的天,万一风寒怎么办?”
薛时依木着脸,双手去捂他的嘴。
突然地,她觉得哥哥也好吵。
“不喜欢马车。”
薛雍阳无奈,缓和脸色,“那下回到书院里等,我叫人给你收拾个地出来。”
罗子忆还没走,笑眼看着这一大一小。
原来是师父家的小女郎。
这样看,她眉眼确实有师父和师母的影子,就是粉雕玉琢的小小一只,盈盈可爱,乍看之下没认出来。
“雍阳,你小妹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知道薛时依不愿意说话,便问的是薛雍阳。
但是薛时依先前听到自己哥哥叫这郎君师兄了,因此明白他是爹的弟子。她这样的小女郎,虽然不爱讲话,但是知礼知节。
她窝在薛雍阳怀里,回答罗子忆,“我叫薛时依,日寸时,杨柳依依的依。”
-----------------------
作者有话说:(2025.11.04)3929字
————————————
[爆哭][亲亲][亲亲][亲亲]
第51章
那日后, 薛时依再去白鹭书院等薛雍阳,就时不时便能遇到罗子忆。
每次见面,他还是乐衷于同她搭话, 有时也给她带自己编的蜻蜓和蚂蚱。
不过很快, 罗子忆就发现薛时依对这种充满童趣的小玩意儿并不是很感兴趣,她每日都到白鹭书院接薛雍阳, 来得很早又准时,那些无事可做的时间里, 她总是在看书练字。
所以罗子忆闲着的时候,会大发善心地当一会儿她的夫子。
看到这小团子真的愿意沉下心一笔一划地练字,他手肘撑在书案上,忍不住笑着慨叹。
“你真的跟你哥哥很像呐。”
一样地勤学。
小薛时依开心得眯起眼,她喜欢听别人夸她像哥哥, 好似能弥补这段时日来薛雍阳因为繁重课业而与她之间生出的疏远。
念书的间隙, 薛时依问罗子忆有没有兄弟姐妹,语气带着稚嫩的好奇。
他顿了顿,笑道:“我有啊。”
“我有个妹妹, 跟你年岁差不多,生得很乖巧, ”他陷入到回忆里, 那双桃花眼里流露些柔情,“我千里迢迢赴京求学,心里总希望有朝一日能带她来。”
所以, 他很喜欢薛时依,因为瞧见她就像是瞧见自己妹妹一样。
“她不在京城吗?”
罗子忆摇摇头,“我父亲在白南任职,我母亲和小妹也都在白南。”
“好吧, ”薛时依有点失落,她已经愿意亲近罗子忆,所以也想亲近他的妹妹,“那以后她到京城来,我可以见见她吗?”
“当然了。”
罗子忆露出爽朗的笑。
“她叫罗子慈,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
京城过去半个隆冬,长街千里共雪色。渐渐地,薛时依跟罗子忆越来越熟络。有时在白鹭书院等到薛雍阳,却没看见罗子忆,她回府前会恋恋不舍。
次数多了,薛雍阳便气鼓鼓地把自家小妹举高,看她半是惊慌半觉好玩地喊人救她。
“谁才是你亲哥哥?”
他佯装凶狠地摇了摇她。
“嗯?薛时依,回答我。”
薛时依有点晕,摸着额头回答,“你,你是我亲哥哥。”
尽管被薛雍阳亦真亦假地提醒了,但翌日,她还是如愿在白鹭书院见到罗子忆,他笑眼看着她,问她近来功课如何。
她看着他的薄唇张合,又轻又快地说话,忽地,看准时机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罗帕包好的香糕,塞到他嘴里。
罗子忆根本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吃了一大口香糕,他不得不噤声,专心吃掉它。
这糕点香软,甜而不腻,滋味比他从前吃过的都要好。
罗子忆边品边想,薛时依是不是又觉得他吵,所以特意带了香糕来堵他的嘴。
这念头将他自己逗笑了,他点点薛时依的鼻尖。
“不让我说话,小气鬼。”
“才不小气,我把我的都给你了,”薛时依鼓着脸颊,摊开罗帕,里面一块香糕都没有了,“其他的,都被阿福抢走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带着不快,她温吞地补了一句,“季嬷嬷说他在长身体,得多吃。”
罗子忆微微皱眉,他记得除开薛雍阳,薛府上明明只有一位小女郎。
“阿福是谁?”
提到这个,薛时依垂眉,显现出几分看淡世事的少年老成。她为他解答,“是我的伴读。”
她一向话不多,但是提到阿福便不自觉唧唧哝哝地抱怨。
“但他只会烦我。”
“我练字时他要拉着我斗蛐蛐,夫子来府中授课时他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我的书案上。”
薛时依想起来便觉得委屈,索性把积攒已久的愤怒全都宣之于口。
“季嬷嬷老是抽走我的书,让我跟阿福去玩,她和爹说我性子太闷了,不能总待在书房里,但是我觉得跟阿福玩一点都不好玩。”
“我好像不喜欢他。”
阿福斗蛐蛐输了会推人,她生气地同季嬷嬷告状,季嬷嬷却笑着让她推回去。
但是薛时依推不过他。
罗子忆越听,眉头锁得越紧,他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这毕竟是薛府家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
但罗子忆还是开了口,他试着询问薛时依,“你跟师父师母说过吗?”
薛时依掰着指头数数。
“爹出京办事了,五日后才回来;娘亲生了病,在庄子上静养,我半月才能去看她一回。”
“至于哥哥,”她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他好像每日都很累。”
薛雍阳每天都学到筋疲力尽才躺下睡觉,有时候薛时依觉得,就算只是抱抱她,都会花走薛雍阳不少力气。
罗子忆吸了口气,问她,“这个阿福,跟季嬷嬷是什么关系?”
“季嬷嬷是阿福的祖母。”
这样一来,麻烦就更大了。
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竟然能让一个嬷嬷欺上瞒下,以至于疏忽了府上最金贵的小女郎,叫她受了很久的委屈。
罗子忆觉着有些不可置信,犹豫自己是不是多心,或者是不是薛时依有误会。
但他很快做了决断。
罗子忆摸摸薛时依的头,认真地告诉她,“时依,如果你不喜欢阿福,就不要勉强自己同他玩耍。你想看书就继续看,不要管季嬷嬷。”
“你只是有些内敛,喜欢的东西与别的小女郎不一样,但性子不沉闷。我的小妹也这样,你们很好,不需要改。”
不知道为什么,薛时依觉得有点伤心,葡萄似的眼睛里包着泪。
“芙蕖院的人都说,阿福那样的小郎君最讨人喜欢。”
她看着他,好像在问,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我就不喜欢阿福,我喜欢读书刻苦好整洁的小女郎。”
罗子忆连忙道。
谁要是把口水流到他书案上,罗子忆觉得自己能逼着对方去河边刷书案刷三十遍。
“等到师父回来,你就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千万要一字不差,”他仔细叮嘱薛时依,夹着担忧,“记住没有?”
薛时依用力点头,“好。”
*
那个让罗子忆忧心忡忡的下午过去后,将近一个月,他都没在白鹭书院看见过薛时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