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位置被Ada所取代,虽然他们共事不过三个半月,恋爱才两个月。
梁思宇的手机微微一振,弹出一条科恩的信息。
【Ned,你真打算今晚求婚?你冲得比那些抢免费披萨的兔崽子还猛。】
是有点快,他之前甚至以为,自己是不婚主义者。
但事实证明,在漫长进化中留下来的本能,产生的驱动力,远超他前额叶皮层的控制。
他看到Ada的第一眼,是她导师的欢迎会。他们从加州伯克利加入了JHU的MIRA Lab(运动整合研究中心)。
她自我介绍那几分钟,他老去看她讲话的嘴唇。
下午,她搬来实验室,工位恰好在他斜对面。她专心敲代码,他却发呆了十多分钟,才意识到一堆数据还等着他处理。
他和她分属不同学科——他做神经科学,她做算法——但惊人地默契,谈研究时,经常能接上对方的半句话。
他的好兄弟、做硬件材料的科恩一度怀疑,华裔是不是都会一些古老的魔法,可以脑波交流。
他怕自己显得太急切,忍了快一个多月才正式告白,然后发现,他们不仅在实验室合拍,在家里更是契合。
这导致他们最近耽误了一点实验进度,一点点而已。
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就是这个圣诞假期。
他不需要再观望、等待、思考,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如此感觉——Ada是他的开始,也是他的终结。
他笑着回了句:【祝福我吧,兄弟。】
科恩秒回:【我把祝福留给Ada,女士优先。】
梁思宇笑着摇头,放下手机。
Ada还在沉睡,他拢一下她的乌发,把她揽到怀里。
愿上帝和他同在,今晚以后,他可以称她为“梁太太”。老掉牙的词,但甜得冒泡,如同爬到山顶时灌下的可乐。
他傻乎乎地咧着嘴,像个被撕开口的信封,毫无往日医学院高岭之花的气质。
可怀里人突然颤抖,牙齿打战,发出一阵令人不安的摩擦声。
“Ada?”他赶紧地摇她,“醒醒!醒醒!”
什么噩梦这么恐怖?Ada不是那种胆小的女孩子,她看恐怖片时都能点评特效是否到位。
许瑷达在灭顶的窒息和失重感中醒来,刚才的噩梦,特别真实——不,那根本不像梦。
摇晃的机身,掉落的氧气面罩,耳朵好痛,头好痛。
她勉强睁眼。平时冷静精密的大脑,现在像个失控的屏幕,画面闪烁、信号紊乱。
她不禁又打了个冷颤,一只大手温柔地帮她擦拭额角冷汗。
“怎么吓成这样?梦到什么了?”
她呆住。
什么?怎么回事?
那人又很快改口:“哦,别想了,把噩梦都忘记。我在呢,没事了。”
许瑷达转动脖子,如同机器人刚调试完。
这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抱着她的,是年轻十岁的梁思宇!
她当然不会认错,他的眼神、表情、肌肉量都完全不一样。
也许飞机确实出过事故,但没有坠毁?她只是受伤,现在正处在术后麻醉期?而梁思宇飞来探望她?
她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还没改,离婚手续没走完,他们仍是法定配偶。
而他的模样,应该是她麻醉未退,短暂幻视。
许瑷达闭上眼,又睁开,希望能看到病房的白墙、医生的身影。
可惜没有。
她还在刚才的房间里,身体状况极其正常,没有任何麻醉或疼痛的迹象。
好吧,第一个假设,基本排除。
“好点了吗?”他低头看她,几乎与她额头相贴。
年轻的、明亮的梁思宇的面庞,在她眼前放大。
她怔怔地看了几秒钟,猛地偏过头,几乎要落泪。她有多久,不敢再去想他年轻时的样子。
明明他们曾经是糖一样甜,后来却心酸得像爬满了蚂蚁——糖摆在那里,就是会招蚂蚁的。
她的婚姻就是爬满了蚂蚁,很小,但不能忽视。
她好不容易放下他了,决定结束那种求而不得的折磨。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高度仿真的视觉模拟?还是穿越时空的读档重来?
无论哪种,为什么发生在她身上?明明他才是一切的导火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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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许瑷达咽下那呛人的汹涌,问:“我手机呢?”
梁思宇还以为她怕噩梦又不好意思承认,笑着搂紧她:“你还没给我早安吻。”
她干脆推他一下,想自己起身。他亲吻她侧脸:“好了,好了,我去。”
他下床去她包里找出手机,已经没电了,又拿到床头帮她充电,顺手摸一下她的发丝,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许瑷达努力忽略他的碰触,目光从那部旧手机上移开:“我去洗澡,一会再说。”
她要多行动一下,测试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再决定去哪家餐厅。最好远点或者随机点,看看城市有没有“模拟感”。
她自己就是做脑机接口的,很明显,从科技发展而言,时间穿越比视觉模拟要困难得多。
她当然已经想起,这是哪里。
2014年12月14日,西雅图的RM酒店。
这是她和梁思宇认识的第一年,她随着导师从加州伯克利到了JHU,加入了MIRA Lab。
圣诞假期前,他们两个来华盛顿大学(UW)参加了一个研讨会。
他们准备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去拉斯维加斯度假。
Ned就是今天晚上向她求婚的,当年,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两个甚至过于疯狂,第二天直接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
Ned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觉得那样注册太没有仪式感。
但她大笑:“何必浪费时间?”
她一向喜欢简单高效,并不在乎什么世俗眼光。
任何基于当前可观测因素的算法,都预测他们会幸福。
那时候,她想得太简单,不知道,时间和环境能如何改变一个人。
现实世界比逻辑最差的科幻电影还不讲道理。他们的故事,如果拍电影,绝对算得上逻辑崩盘的烂片之一。
许瑷达进了浴室,热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这世界模拟得真好。
眼睛恰到好处地模糊,有软软的水珠,缓缓地在脸上爬,触感真实得可怕。
她抹一把眼泪,虽然难,触觉感官欺骗完全可以做到。
不过,细微水珠的视觉细节非常真实,完全符合物理定律,这个计算量不是一般庞大了。
她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些倾向于时间穿越。会是哪一种?是另一个无干涉的平行宇宙?还是,同一个时空?
她摇摇头,不去考虑抽象而久远的问题,强迫自己专注眼下。
今晚,还有个大麻烦呢——最好别让他拿出戒指来。
她裹上浴袍,开始吹头发,但是一阵阵出冷汗。
这个噪音,有些像飞机坠毁前的轰鸣,让她头疼得厉害。
她努力深呼吸,还是不行。
她有基础的心理学知识,这是飞机失事后的PTSD。即使理智明白自己安全,身体仍本能地抗拒这相似的噪音。
算了,她扔下吹风机,湿着头发出来。
梁思宇看到她的湿发,眼神透出不赞同:“又嫌吹头发是浪费时间?”
他无奈地摇头,“Ada,这是假期。”
况且冬天西雅图阴雨连绵,她这么湿着头发出去,很容易感冒。
他取了吹风机,“你坐着,我来。”
她恍惚地坐下了。是了,她过去经常懒得吹干头发,婚后第一年Ned总要唠叨,常上手帮她。
后来,他去拍戏,他们异地,她一个人生活,也习惯自己吹了。
奇怪,他帮她吹头发,那些噪音,好像变得容易忍受一些。
但她还是有点头疼,以至于,刚才想好的计划,又变成碎片。
噪音终于停了。
他问:“Capitol Hill有家西班牙菜评分不错,要去试试吗?”
Capitol Hill?西班牙菜?好像和前世一样。她点头,正好轻轨过去要半小时,够她理一下思路。
出了酒店,她准备往轻轨站走时,被他拉住了,“Uber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