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宇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头越靠越近,不由绷紧了手臂。
她和另一个男人,一个认识不到半小时的数学博士生,聊得热火朝天。
而他,她的合作者、男朋友,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上周还反对过这个算法,在她遇到技术困难时也帮不上任何忙。
他们掏出手机互相关注,阿尔文甚至表示,一旦完成论文初稿,他想先邀请她来读一下。
“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阿尔文目光专注,“我相信,整个纽约都没几个人像你一样懂GANS。”
许瑷达眨眨眼:“你怎么确定不是我先完成呢?”
阿尔文愣住了,但眼里随后浮起一点笑意,而非不爽。
“一个玩笑,别介意。”许瑷达迅速补充,“我想做第一个引用你论文的人,我对工程实用更感兴趣,那些严格的推导就留给你们数学家操心吧。”
这算是一点轻巧的恭维,当然,也不乏真心。
结束了和阿尔文的交谈,她回头看看梁思宇,他正温柔地看着她,目光专注。她看看窗边,给他一个眼神暗示。
两人一起溜到角落,她小小伸个懒腰,心情简直好到爆炸。
她既不想剽窃他人成果,又不想被耽误研究进程。
好巧不巧,今天居然遇到了阿尔文,一个GANs大神,明年2月他的论文提出了梯度问题的理论解释,后年他又发表了一个具体解决方案。
她自然想到,如果稍微暗示他一些,让他提早完成相关论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吗?
于是她主动去和他打招呼,讨论研究,现在看来,一切顺利。
“Ned,这真是个不错的晚上。”她笑眯眯地感慨。
“哦,当然。”梁思宇低声回答,看无人注意,握上了她的手,轻轻摩挲。
他努力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次学术交流。但是,他和她,不也是从学术话题开始的吗?这一切,简直像复刻他们相识之初的氛围。
打住打住,梁思宇让自己停止这不着边际的联想。
Ada又不是那种会见一个爱一个的女孩,他这是在杞人忧天。
第53章
晚宴结束, 晚上十点,格林威治村依旧热闹非凡。
不少年轻人并肩而行,树荫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摇摇晃晃, 根本不注意车辆。
梁思宇紧踩刹车, 幸好他车速不过20迈, 但那急停的感觉还是让副驾上的许瑷达心空了半拍, 她按着胸口,缓缓出了口气。
“没事吧?”梁思宇紧盯着路况, 微微皱眉, 仍分神问一句。
“没事没事, 你专心开车。”许瑷达赶紧回答。
过了半分钟, 她还是忍不住和后排的科恩吐槽一句, “纽约式过马路简直太可怕了。”
她还记得自己初中第一次来纽约玩,到曼哈顿时都惊呆了,他们怎么都不看红绿灯的。
“Ada,当着一个纽约人的面,你这么说, 可不怎么明智,尤其现在方向盘在他手里。”科恩挑眉。
许瑷达反应极快:“正因为此刻他握着方向盘, 他肯定也和我们一样, 讨厌这种行为。”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嘴。平时,梁思宇都会笑眯眯地听着, 但今天,也许是路上行人太多、穿梭并线的出租车贴得太近,他罕见地烦躁起来。
他当然不会走中城时代广场附近,那是本宇宙的驾驶禁区, 除非你想去欣赏各国游客如何占用马路。
然而,西侧高速的入口也挤满了车,望不到尽头的深红尾灯,像一条凝固的河。
该死的纽约、该死的曼哈顿,从来不缺堵车的理由。他今天还不如叫个Uber呢,为什么要自己开车?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急敲,眉头越锁越紧。
朋友的谈笑声明明在耳边,但热闹是他们的,他只有一肚子的汽车尾气。
他瞥一眼身旁的柔和绿色,深呼吸几次,仿佛嗅到一点甜。
今天她用了一款无花果味的香水。
心里燥意更甚,他微微扯了一下领带,又把空调开大了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家,他挽着她穿过花园,她脚步微微一顿。
“Ned,帮我看看,好像裙子挂到了什么东西。”许瑷达有点无奈,穿着这裙子,她可没法蹲下。
他蹲下来,低头寻找,果然,一支倾斜的玫瑰花刺扯住了绿纱。
他一拽,呲啦一声,那脆弱的细纱裂开了一寸,玫瑰花瓣也掉了几片。
“哎,你轻点呀。”她忍不住拍他肩膀,他是MD学生,显微镜下的组织分离都是小菜一碟,这点事,怎么弄成这样。
下一秒,她直接被抱了起来。
“这样就好了。”他快步走向电梯。
科恩一愣,这家伙,今晚也没喝酒啊?
他摇摇头,算了,去年秋天他俩刚恋爱时,每天都黏糊糊的,比纽约的潮气还烦人。
电梯门关闭的一瞬,她瞄向镜面,他也恰好抬眸。有那么一秒,整个世界仿佛陷入完全的寂静,只剩下彼此的目光。
电梯上升,她趴在他肩头,感到一片滚烫,微微脸红。是这裙子太薄了吗?她情不自禁地轻轻颤了一下。
果然,一进房间,他毫不犹豫地吻了过来,比前几天都用力得多。
时光仿佛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一切都是热烈的、直白的、不留余地的。
她抓紧了他的衣领。
纽约总是这样,充满活力,又急、又快、又锋利,让人来不及反应。
夏夜的热气稍稍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无花果的甜香。被连续推了好几下,梁思宇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她。
她靠在他臂弯里,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从缺氧中缓过来。她按着胸口,轻轻瞪他一眼,背过身去:“拉链。”
他协助她换下礼服,帮她放好热水,还在水里加了檀香、苦橙花、乳香精油,舒缓助眠。
不过,当他也洗漱回来,她贴进他怀里时,他却按住了那双做怪的小手:“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听会议报告吗?”
她想了想,亲他一口:“那你等等,后天就不用早起了。”
他微微喘气,把侧睡抱枕按到她怀里:“快睡吧,be a good girl.”
她笑着睡去了,他却迟迟难眠,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发呆。
过了会,他干脆拿起手机开始购物,首先是各种她需要的营养补剂,常见的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最后,他犹豫一下,缬根草提取物也备了一瓶。
按灭屏幕,可他还是睡不着,翻了个身,又打开手机重新订购了一支Apple Watch Sport。
她爸爸寄来的是标准版,但她戴了不到一周就不肯再用了,说太沉了,戴着敲代码不舒服,运动版轻巧些,也许她能适应。
她最近有明显好转,但下学期如果恢复运动,还是监测一下心率比较好。
做完这一切,睡意依然未至,甚至因为盯着她的睡颜多看了一会,他心口又有些燥热。
他干脆下楼去划船机上锻炼了一小时,去哥哥埃德的空房间冲个冷水澡,才悄悄回屋。
他慢慢开门,细致得像手术操作,没发出一点声音。
月光下,她在被子里缩成小小一团,脸颊贴着抱枕,神色安宁。
他跪在地毯边,在她肩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第二天下午,他们在一处分会场报告中再次遇到了阿尔文。
茶歇时分,他兴奋地又来和许瑷达聊了一阵GANs的判别函数问题。
梁思宇看看手表,打断了他们:“Ada,下一场报告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许瑷达翻看一下日程:“哦,那场没什么意思,我不听了,要不你去听吧?我们结束后在门口见?”
梁思宇扫过那个目光灼灼的阿尔文,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好意思,我有几句话单独和Ada说。”
阿尔文挤出个微笑:“当然。”
梁思宇拉着她走到了走廊拐角,许瑷达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下颌,才后知后觉,他,这是又吃醋了。
他叹口气:“只能在咖啡厅,不许去他办公室,好吗?”
刚才他们说着说着,都恨不得边上有块白板直接推公式。他怕那位数学博士直接邀请她去办公室。
“你低一点。”她勾勾手,他弯腰低头,想听她说什么。
“Doctor,如果有个人肾上腺素飙升、表现出一定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并且,恰好是我的男朋友,你说,我该给他开什么药最管用?”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从脖子到耳根,整个人也僵硬得像个卡壳的机器人。
“希望这个能管用。”她贴近他,隔着衬衫,在他胸口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理一下他的领带:“放心吧,我就去隔壁教室跟他聊一会,一刻钟后回去找你。”
她轻盈地去了,他傻在那里,等他反应过来回头时,恰好看到她进了隔壁教室,还回头又看他。
他们四目相对,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冲他眨眼。
他按住胸口,不对,他怎么也有些心动过速?
会议结束,科恩和刚认识的新朋友相约去了酒吧。梁思宇开着车,再次从拥挤的格林威治村驶出。
今天他觉得夕阳无限美好,甚至不由自主轻轻哼起歌。
许瑷达看着他柔和的侧脸,突然想起昨晚。
他在车里的沉默,在花园的烦躁,迅疾热烈的吻,还有后来克制的晚安。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幼稚鬼。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用余光看她,无声甩来一个问号。
她笑得更甜:“我发现,有些人可不只是傲慢哦。”还有嫉妒。
他很快反应过来,耳廓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