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赵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她总觉得,嫡母的脸色,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但她没有多想,只当是嫡母也被这骇人的消息给惊着了。
“母亲,您想,时岚她无父无母,孟公又远在边关,如今镇国公府里连个能为她做主的长辈都没有。”
“她马上就要嫁给大哥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英国公府,是不是该上门去探望一二?”
“一来是安抚时岚,二来,也是向外人表明我们周家的态度。”
“谁敢动我们周家未来的儿媳和孙儿,就是与整个英国公府为敌!”
周菀青的话,掷地有声。
却恰好说到了赵氏的心坎里。
她原本还在发愁,宋积云不知所踪,她要如何才能探知镇国公府里的虚实。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赵氏心中那点因宋积云而起的慌乱,瞬间被一个更完美的计划所取代。
她迟疑了一瞬,仿佛在权衡利弊。
随即,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疼惜和威严。
“你说得对。”
“时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个做未来婆母的,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立刻吩咐道,“去,把库房里那支百年的老山参,还有上等血燕,都备上。”
“另外,再挑几样时岚和孩子们喜欢的料子和玩意儿。”
“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镇国公府!”
半个时辰后,赵氏的马车,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前。
这是她第一次来孟家,府邸很宽敞,陈设很简单。
就是这间花厅。
虽然简单,但是样样都不是凡品,以孟公的丰功伟绩,这屋里东西基本上都是御赐。
孟时岚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脂粉。
她跨进门槛的那一瞬,瞬间悲伤之情挂在脸上,小脸苍白,眼眶红肿,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一见到赵氏,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
“伯母……”
她哽咽着,屈膝行礼,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赵氏连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了她。
“好孩子,快起来。”
她拉着孟时岚的手,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满是心疼。
“受了这么大的罪,怎么还出来吹风。”
“快,随我进去。”
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
赵氏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
她叹了口气,柔声安抚道,“孩子,我都听菀青说了。”
“你受苦了。”
“都怪从显,若不是他远在边关,你们母子又怎会受此惊吓。”
孟时岚用帕子按着眼角,泣不成声。
“不怪世子,都怪我……都怪我没用,护不住孩子……”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伯母,您是不知道,那些歹人有多凶残!”
“他们提着刀就冲了进来,见人就砍……双儿的胳膊,差点就废了……”
“还有贺家小姐,她为了从歹人怀里抢回小胖喜,身上被划了三刀,最长的一道,从肩膀一直到后腰,血……血流了一地……”
孟时岚一边说,一边控制不住地发抖,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的血腥场景中。
“伯母,我到现在一闭上眼,就是小胖喜被人抢走的模样。”
“若不是贺家小姐拼死相护,我……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
赵氏听着这些话,端着茶盏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她只是想验个亲,没想过要任何人的性命。
宋积云……当真是疯了。
孟时岚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一双泪眼,满是后怕地望着她。
“伯母,我好像看到宋积云和那伙歹人相识……”
第257章 想包庇她?
孟时岚那句话说得极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飘忽忽地落下来。
却在赵氏的心湖里,砸出了万丈高的巨浪。
她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漾出,烫到了她的指腹。
那点灼痛,瞬间将她从惊涛骇浪中拉回了现实。
赵氏的脸上,勉强挂着一丝僵硬的笑意。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那宋积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和那等亡命之徒扯上关系。”
她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掩盖了她瞬间的失态。
她状似不经意地转开了话题,目光温和地在屋里扫了一圈。
“怎么不见芙儿和小胖喜?”
“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个孩子没吓着吧?快让我瞧瞧。”
她的语气里透着关切,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说的急切。
她私心里,还是希望那个小孙儿,确是显儿的血脉。
孟时岚如今是镇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又即将嫁入周家,若这孩子身世上不清不楚,日后定会生出无数的麻烦。
孟时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精光。
“多谢伯母挂心。”
“芙儿一早便去了国子监,外祖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多读些书,明些事理。”
“胖喜刚睡下不久。”
她的话音顿了顿,随即又轻轻地转了回来,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至于宋小姐……”
“或许,真是我眼花看错了也未可知。”
“只是那日匆匆一瞥,那伙歹人正与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接头,身形……与宋小姐当真有七八分相似。”
孟时岚并不知道,掳走孩子的计划,是赵氏与宋积云二人共同的谋划。
在她的认知里,赵氏对宋积云厌恶至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要的,就是借赵氏的口,将宋积云牵扯其中的消息,不动声色地散播出去。
宋积云,这颗被不察安插在英国公府的棋子,日日对着周从显,近水楼台先得月,本该是价值连城的暗桩。
可她却为了私怨,干出这等蠢事。
孟时岚几乎可以断定,掳走小胖喜,是宋积云的私自行动。
她疯了,也就不再有价值了。
只要赵氏将这“怀疑”宣扬出去,那些急于寻找宋积云的人,为了确认她的生死与价值,就一定会按捺不住。
届时,夜探镇国公府,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她,早已张开了一张大网,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听到孟时岚这番话,赵氏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试探!
这绝对是孟时岚在试探她!
赵氏的脸皮,控制不住地抽动了好几下。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再次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许是你受了惊吓,思虑过度的缘故。”
“宋积云那丫头,自打来了府里,便日日陪伴在老夫人左右,不是念经就是刺绣,性子沉闷得很。”
“她哪里会认识这等穷凶极恶之人。”
“此事,休要再提。”
赵氏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这番辩解,听在孟时岚的耳中,却变了味道。
孟时岚缓缓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清明的、毫不掩饰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