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不是看鲨鱼而是观察玻璃。
她有点好奇,以现在的制造技术真不会发生玻璃碎裂事故吗?
那种惊悚片的场景会上演吗?人被碎裂大鱼缸的水流冲击淹没?
研究员戴维却已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来:
“刚送达水族馆的海洋生物,会让它们单独生活一段时间。希望它们能适应新环境,尽可能延长它们的存活时间。”
这就说起超大水缸里的鼠鲨。
“鼠鲨是大型鲨,又名大西洋鲭鲨。多生活在远洋,但也会出现在近海。游动速度快,能跳出水面发动攻击。
从现有的观察记录,它们的攻击性很强,有时会主动攻击附近的人类或船只。”
水族馆的这条鼠鲨却在缓慢游动。
它长约2.2米,玻璃与海水的折射率更让它越发显得比人类庞大。
传说里的好战分子对室内的三人却视而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莫伦以前看过一些鼠鲨纪录片。
对比一下,眼前这条像是垂垂老矣,生命力眼看要燃烧殆尽。
她问:“这条是怎么抓到的?用了烈性麻醉药?”
博格生怕资助者产生医学院行事非常暴力的想法,立刻说明:
“昨天下午,这条鼠鲨在近海主动攻击撕咬船只。它万万没有料到被攻击的渔民捕捞技术高超。渔民没用鱼叉鱼枪,只几层捕鱼网把它给抓上岸。”
博格补充:“昨天下午四点多抓的,晚上七点左右送到水族馆。您仔细看,它身上没有外伤伤口。”
研究员戴维却说:“我推测这条鼠鲨在攻击渔船时身体状况不太好,才能被渔网轻易捕获。”
博格侧目,你还能不能好了?不能配合一下?
好歹来自一个学院,我刚说渔民技术高,你就说其实是鲨鱼病了?
戴维没察觉气氛有点微妙,继续说他的判断:
“鼠鲨刚到一天,没来得及对它仔细研究,也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病,可能就是老了。我们能从背鳍形态推测它的大致年龄。依照现有数据,鼠鲨的这个种群能活到二十几岁。这条也该接近二十了,活一天少一天。”
博格默默深呼吸。很好,戴维先说鲨鱼病了,又说它因为老了就病了。
所以我们诚意邀请资助人来看一条命不久矣的鲨鱼,是想提供哪种情绪价值呢?
博格后悔了,就不该安排戴维做讲解。
只记得这人说话实在,却忽略了他没有进修语言艺术学。
莫伦不觉得被冒犯,不认为参观就一定要看到勃勃生机的生物。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常态,不必忌讳看到自然规律的任何一面。
她绕行一圈,准备前往下一个展馆。
正要离开,超大玻璃缸内传出异响,水流被搅动了。
回头,只见鼠鲨突然在水中快速窜动,将水流卷起一层层浪花。
然后猛地在玻璃前停下,张开能一口咬断人脑袋的血盆大口。
博格疾呼:“戴维,你还说它老了?!我看它是善于伪装,刚刚是不是使用了捕食策略?装作看不到我们,等我们背过身,它就发动进攻了?”
下一秒,鼠鲨却呕吐了起来。
呕吐物落入水中,多是黏稠到无法直接分辨成分。
博格:……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戴维。
非常好,今天的参观安排竟然还附赠隐藏项目——表演一个鲨鱼呕吐给资助人看。
戴维很无辜地回视。
鲨鱼要吐,他也控制不了,又不是他吐了资助人一身。反正隔着玻璃,也闻不到恶心气味。
莫伦没在意两位陪同者的眉眼官司。
定睛看向在水里散开的呕吐物,其中有个类圆球物体。
走进玻璃,仔细观察随水流起伏的类圆球物体,上面有似海草浮动的粘黏物。
不对!
那不是海草,是人类的假发。
那也不是圆球,而是只剩大半个头的人类脑袋。
“两位,你们看那团东西。”
莫伦指了指,“是假发与不完整人头被鼠鲨吐出来了。”
博格:“什么?!”
戴维:“不可能,鲨鱼胃液会分解……”
不等戴维说完,半个脑袋朝他所在位置飘来。
隔着玻璃,他与那颗脑袋仅剩的一只眼珠正对上。
气氛突然安静。
博格真的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戴维。
戴维百思不得其解,距离鲨鱼被捕上岸也有一天一夜,胃液怎么没有消化掉人脑的皮肉组织呢?
慢了几拍,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反应过来了。
戴维喊:“不!别误会,我没有用人类去喂养这只鼠鲨。我严格按照标准,给它吃的是鱼。”
博格:“那你告诉我,还算新鲜的人头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死的?”
两人说话间,莫伦盯着水缸。
看到鲨鱼再次呕吐,这一回又吐出了一颗人头。
与之前不同,这颗只剩颅骨骨头。
莫伦:“先生们,别吵了,又来一颗。你们说,这鲨鱼还能吐几颗?”
博格深吸一口气。
他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别出心裁地搞水族馆参观。人就别想搞个大的。
*
*
泰晤士港。
麦考夫下船,重返伦敦。
一个多月前,他接下去德意志的出差任务。
接收当地同事的重要情报,据闻德意志、奥匈帝国与沙俄有结盟倾向。
正好顺路去维也纳银行取出梦境任务奖励,是一个圆柱形画桶,里面藏着疑似达芬奇的失传画作。
如果是真迹,价值必定不菲。
麦考夫不敢说精通古画鉴赏,等出差工作完成后,把画带回伦敦再找专人鉴定。
在维也纳银行几乎没探查到存入者的消息,只得了一条信息。那只藏画的保险柜在1860年被匿名开通,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再说通关任务,距离上次发生已经过去三十七天,期间没再出现第二次诡异梦境。
麦考夫提着行李箱,搭乘马车回家。
看向窗外的熟悉景色。似乎自他出差,生活变得平淡起来,不知伦敦有没有发生新鲜事?
第35章
麦考夫回到家,开始翻阅近一个多月的伦敦各种报刊。
即便出差德意志,他也不会完全断绝英国方面的消息,但仅限国家层面的军政情报。
别的伦敦新闻若非足够轰动,就不会传至欧洲中部。
轰动的标准是什么?
麦考夫确定已阅的这两份报纸内容暂时翻不起水花。
他在《泰晤士报》上看到莫伦在二月末接受的一篇捐赠采访。
同一家报社在时隔二十多天后,谈及英国医生登记委员的改变,今年让伊丽莎白安德森注册成为职业医生。
虽未探查具体内情,但他可以99%推测这两篇看似没有过分热度的报道有内在联系。
在调查炸弹案时,莫伦提过想找研究团队做指纹痕检的大数据与论研究,她是找了安德森院长吗?
麦考夫随意猜测着,隐约觉得这两则新闻之下是有其他大事,但别的报刊没有出现相关报道。
也罢,这与他无关。只是看到熟人的姓名,稍稍多瞧了一眼而已。
至于其他的伦敦消息,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麦考夫甚至都没找到一则特别的鱼类新闻。
今天,动植物学家们还是没研究出100%饲养金鱼不死的方法。
放下报纸,从行李箱取出从梦境奖励的画桶。
由于桶内油画疑似出自达芬奇之手,把画不留痕迹地不做海关申报地从奥地利运回英国,是让他动了一番脑筋,堪比传递秘密外交情报。
麦考夫看了看天色。
估计还有半小时日落。等吃好晚餐,彻底天黑,就去找油画鉴定专家。
19:44,他穿过伦敦西区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