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犬缓慢往下降落,穿过一层层云。
视线所及是一片荒芜之色。
空气之中只有稀薄的力量,以至于会给妖一种呼吸不顺畅的难受。
大概是看到杀生丸缺了一只眼的震撼过大,花弥的脑子有点晕, 有点反应不过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扔到幻境之中。
不然, 她怎么会看到一个独眼的杀生丸?
不是, 断臂她都能接受, 怎么会是独眼呢?
白犬四肢踏着云, 往下落。
云层散开,地面的场景逐渐清晰,五颜六色的, 似一片花海。
直至飞到百米左右, 那些花好似一下子被惊动, “咻——”的下开始扑打翅膀,一瞬间花海消失不见, 所有的蝴蝶都往上飞舞。
留下坑坑洼洼、密密麻麻满是土坑的地面。
所有的蝴蝶都卷着翅膀往上飞, 细看,那玩意的竟然全是尖锐的獠牙。
“轰隆隆隆——”
白犬发出咆哮, 靠近他们的蝴蝶尽数被青雷震碎,黑色的灰烬像一场黑雨,缓慢降落大地,干枯的地苗也像是被水浸润,带着点潮湿的感觉。
不是花……是蝴蝶?
被雷击中又变成黑雨?
脑子打结的更厉害了。
“我懂了!这绝对是做梦吧!”半天反应不过,最后,花弥冥思苦想,最终万分确定:“这绝对是做梦!如果不是做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场景。”
白犬扭头看她一眼,雷声逐渐消散,绝大多数的蝴蝶都泯灭在雷鸣之中,剩下一些漏网之鱼。
蝴蝶飞过荒芜,阳光落在骸骨,只有一棵树立于荒芜之中,半生半死。
不知道为何,在看到那棵树时,花弥眼中闪过惊颤。
心脏失了心律,像是感受到大地的悲怆。
白犬看到那棵树后,动作极快的往下,四肢踏着云,眨眼间落在地面。
看到这副死气沉沉的大地,令她一时间忘记询问杀生丸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从犬背上下来,蛇尾立在地面,尘埃在阳光的细碎之中沉浮。
感受不到任何鲜活的生命。
“……这是哪里?”难道是什么死亡之地?花弥充满困惑,她扭头看去,才惊觉,眼前的杀生丸体型完全就是成年的白犬姿态,甚至比她记忆中的犬大将还要大。
“杀生丸、你——”掩去笑闹,花弥的眼中是杀生丸那过于深邃的湛蓝瞳眸。
清清冷冷,垂落肩膀的霜白长发被风吹起,蓬松柔软的绒尾此刻略显凌乱。
一张过于成熟的面庞。
“高天原。”从白犬化作人形,脸上还带着擦痕,姿态戒备的杀生丸站在她的身后,身姿挺拔,倾长的身形如出鞘利刃,透着森森冷意。
无法克制收敛的杀意。
骤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汹涌的杀意如被风拂过一般,渐渐冷静,逐渐变得平和。
杀生丸的胸膛随着呼吸缓慢起伏,低垂着眼,深邃暗沉的赤金色瞳眸缓缓落在她脸上,一瞬不瞬,眼中溢满怀念。
而此时的花弥也在看他,那张脸明明是杀生丸的脸,但无论是气势还是感觉,都不一样。
全然的陌生。
只有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眼睛闭着,就像是鲤伴那样,只露出一只金色的瞳眸。
彼此的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
那双眼……
“你的眼睛……”她无法理解,手掌忍不住握紧,白嫩的手背泛起青筋。
杀生丸语气透着一如既往的淡定:“无碍,已是许多年前的伤了。”
“许多年前?”花弥感觉自己更迷惑了,不是,难道是青苍大伯把他们送入高天原时,出了错?
即便清楚眼前的花弥,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但杀生丸依旧心生怀念与感动。
“……千、千年后。”情不知的重复他说的话,苍蓝的瞳孔瞪大。
反应过来,她迅速看向四周的荒芜的景色,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大地了无生机,心底震颤,不是,这些难道是老爹弄得?
简直就像是山神和世界同归于尽的既视感。
不是,老爹是拆家哈士奇转世吗?这都不是拆家了,这都算毁灭世界了。
“这是——”花弥看他,眼神之中透着不可思议,声音拔高:“高天原!?”
等她说完,看向杀生丸的脸,感觉不对劲,这张脸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变得更为成熟且冰冷。
气场也很不对劲,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杀生丸,周身透着凛凛的寒意,好似利刃出鞘后那种锋芒毕露的杀意。
他腰间带着三把刀,后背还有一柄丛云剑。
四把?
花弥定睛一看,丛云剑、爆碎牙、铁碎牙、天生牙。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乱七八糟的事情凑成一桌,以至于花弥脑子有点晕,脱口而出:“杀生丸,你该不会抢了你弟的剑吧?不是,这也不对劲吧?难道青苍给我们扔到了不同时间线,导致你来的比我早,一直在这等我?”
不是,不是,她有点理不清楚了。
眼前这个杀生丸绝对是认识自己,不然他也不可能就救她。
那么问题来了,天生牙和铁碎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犬大将把天生牙给了杀生丸,也不可能把铁碎牙给了他吧?
猛然抬头,看向杀生丸的脸,咽了咽口水,蛇尾烦躁不安的甩动着,她问出了更显逻辑的话:“我们是同一个时间线上的吗?”
“……”再次听到她过分有活力,又叫妖无言以对的话时,杀生丸生出笑意:“不,我的时间线是正常,你来到了未来,千年后的未来。”
说着,杀生丸从怀中拿出一片破碎的镜子。
花弥脖子上的阴阳镜再次发光,游鱼出现在镜子里,但很快,镜子里的游鱼变成了……她。
【千年前的我,好久不见。】镜子中的花弥冲她笑了笑。
倘若说现在的花弥还只是个不那么靠谱的存在,那么千年后的花弥,已经完全就是神灵本该有的姿态,高贵、成熟,眉宇间透着神性,甚至于眼中都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就,给个莲花台都能无碍COS观世音菩萨的那种。
“……千年后的我?”花弥盯着那张脸,怀疑蛇生,实不相瞒,她觉得是有人在冒充她:“……总感觉完全想象不出未来的我会变得这么正经。”
镜子中的花弥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是啊,我也没想到。】
因为疑惑太多,花弥连吐槽的心都没了,注视镜中的自己,直接问道:“不是,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看不到一丝绿意,不是这一片,而是肉眼可见,即便是遥遥望去,依旧看不到任何绿意。
比荒芜更恐怖的是,她完全感受不到大地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片地是死的。
花弥似乎意识到什么,嘴角绷紧,飞快眨着眼,紧张询问:“难道是我的计划出错了?我们没能成功救下高天原?”
“计划……”即便过去千年,杀生丸依旧还记得那件事,他缓缓摇头:“与我们无关,是青苍的力量暴走了。”
“啊?”不是,跟青苍又有什么关系?感觉越来越乱,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花弥充满困惑。
【青苍是伪神。】千年后的花弥开口,短短几个字,如平地起雷,炸的花弥脑子七晕八素,等下、伪神是青苍?!
“他不是水神吗!?”不是,他为什么会是伪神?
【是,他是水神,最原始的河流神灵,所以只有他能承受朝颜的山林力量,他们本就是双生。】
千年前的花弥看向千年后的自己。
相似却截然不同的湛蓝瞳眸之中倒映出彼此的脸。
她没在说谎。花弥心底升起无尽的荒谬,感情,到最后,她还是被最终BOSS饶了进去?
似乎看懂了曾经自己脸上所流露出的含义,镜子内的花弥摇摇头。
【青苍并非恶神,他所说的确实没有错,但是我们太慢了,如果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确实可以拯救高天原,再杀死伪神,把力量还给父亲,即便一开始高天原和人间界处于虚弱状态,但迟早有一天能够恢复。】
【但——】她缓缓开口,眼中透着无尽的叹息。
千百年来,花弥在死亡里一遍遍复盘,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我们失算了。】
【青苍自己也失算了。】
听到对方的话,花弥愣了下,她在某种意义上绝对称得上聪慧,脑海中似乎抓到什么,各种线索如大小玉珠,被一条线串起:“难道青苍并不是准备毁了世界,而是想要以身救世,结果玩崩了?所以小说在理啊,最后BOSS果然是一开始就出现的。”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忘记吐槽一句,杀生丸眼中闪过无奈,但更多的是怀念。
只有无忧无虑的时候,才会皮。
千年后的花弥并未理会自己的吐槽,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神灵原本拯救高天原的计划,弑神,减少高天原的力量消耗,利用山神播种的力量给大妖种下虫,吸收力量补给给高天原,等人间界收割,高天原的神灵死的差不多,这场危机就算是暂时解决。】
【青苍大概是想要,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把父亲放出来,把力量还给他。】
【但是吸收了父亲的力量,他也失控了,他低估了父亲力量的强度。】
【如果不是提前把父亲救出来,他的崩坏会更快。】
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她曾经的所作所为属于延缓青苍的崩塌。
“……”感觉从逻辑上来说,如果力量没失控,这事好像也很符合神灵的做事风格?
毕竟神不会在意个体的死亡,在神看来,种族和生命的延续,远远比单一个体的存亡更重要。
所以当知道这些事是青苍和上面神的策划,花弥微妙有种:好像也说的过去。这样的念头。
“青苍力量失控是指——”但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杀生丸看向镜子中千年后的花弥,她的力量快要消散了,于是主动开口,为眼前年幼的花弥解答:“他的身体承接不住那么多力量,力量失控,导致神格破碎,陷入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