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三十年后了,她养新狗时肯定会搞得更满城皆知。
站在我面前的女人似乎有点想笑,又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她捏捏我的耳朵,绿色的眼睛像猫眼石一般明亮。
“小宝贝,如果你真的是墨提斯·韦恩,那只三十年前就去世了的小狗——”她说,“哎……我要怎么跟你说那件事呢。”
哪件事?
奶牛猫此时突然嗷了一声,于是围观的猫咪们迅速挪开,给我和短发女人留出了一片无猫打扰的空间。
女人揉揉我的脸:“你知道‘死’是什么吗?小狗?”
我当然知道,我喷气,不就是死亡嘛。
在这个世界上,谁能比从天堂跑回来的我更有对死亡的经验!
……当然不排除也许会有死了的人类从墓地里爬出来。
……听起来有点可怕。
在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后,短发女人选择了打开维*百科。
“我不知道你能看懂多少——”她轻柔地说。
我伸头,看着屏幕上那长长的,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句子。
【……韦恩夫妇以慈善事业闻名,这两位上流社会的代表人物致力于改善哥谭的医疗条件和社会福利,并积极参与慈善活动,他们的死亡既影响了布鲁斯·韦恩的命运,也影响了哥谭这座城市的命运……】
……
我说过,我的词汇量不多。
但这行句子里根本没涵盖什么高级词汇,也没有绕口的文字陷阱,所以我十分悲哀地读懂了它。
可我情愿我没读懂它。
——怎么可能呢?我迷茫地看着屏幕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黑白照片,人类不是能活很久很久的吗?
七十年,八十年,九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人类应该活上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久到我无法想象,久到我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
因为人类几乎不会变的。
我从小狗崽变成了大狗,又从大狗变成了老狗,但我那两位家长该长什么样还长什么样。
……我甚至对时间的流逝没什么实感。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跑不动了,之后在天堂没待多久,就逃回了地球。
对我来说,我妈、我爸和我弟围在我的小窝前,说他们要去看电影的画面仍然清晰可见,我根本没办法想象他们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相信这个噩耗,但短发女人没有骗我的理由。
所以我努力读了下去。
【……幸运的是,现在的哥谭和三十年前的哥谭已经不是同一座城市,神秘的蝙蝠侠做出了很大贡献……】
后面都是废话。
于是我一爪踹开了键盘,噔噔蹬地在原地用力转了几个圈。
我妈爸怎么可能三十年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还在等他们接我回家,看看三十年后我的餐食会不会再次升级,小窝变成了什么样,肯定还在当管家的阿尔弗雷德,以及会冒鼻涕泡的我弟是不是变成很高的人类了。
“天哪,”短发女人小声地说,“你真的看懂了。”
……不然呢!
……我本该给她一个飞踢的,可我现在又震惊又难过又悲伤,连竖耳朵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垂着尾巴,随便找了个没有猫趴着的毯子,缩在了上面。
……那只奶牛猫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和我为这条毯子的所有权而开战。
短发女人也有点欲言又止,可她还记得自己的主线任务——她轻手轻脚地去开罐头了。
我自己一条狗缩在软趴趴的毯子里,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脸旁的布料变得温温的,湿湿的。
所以,我想,我在韦恩塔乱跑时,没人来找我不是因为他们把我忘了,而是记得我的人不在了。
……
……等下,不对,我弟好像没死?
我吸了吸鼻涕,用力转动难过的小脑瓜,回忆了一下刚刚屏幕上的文字。
对啊,上面光说我家长去世了,但没说我弟也死了啊?!
既然这臭崽子没死,那他为什么没来接我?!
我一边伤心一边愤怒地又吸了吸鼻涕,开始思考这其中的关窍。
第一种可能,他把我给忘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等我回韦恩庄园时,我一定会亲脚把他的头给踹歪。
第二种可能,他被流放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我跑去韦恩塔时,准备进办公室的可不是布鲁斯,而是一个叫提姆·德雷克的男性人类!
我吸吸鼻子,从毯子里钻出来,跑到键盘前开始敲敲打打。
【提姆】【德雷克】
……哦哦,勉强看懂了,这人本名叫【提摩西·德雷克】,【提姆】是昵称。
然后……然后……嗯……啊,和韦恩应该大概似乎没有血缘关系。
……不是,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为什么会往我爸的办公室里走?
……坏了!我用力眨眨自己泪眼朦胧的双眼,我弟被邪恶人类们流放了!这个提摩西·德雷克就是坏人类之一!
·
短短的五分钟,我先是得知了我突变孤儿的噩耗,紧接着就是我弟疑似被夺权流放的坏消息。
所以我觉得我用一种我爸每次开完会回家都会有的平瘫在沙发上望天花板的神情瘫在毯子上是非常合理的。
……我甚至连胃口都没了。
“我不怎么喜欢狗,”短发女人蹲在放弃挣扎的我身旁,用纸巾擦了擦我的眼泪和鼻涕,“要不然我把你送到韦恩庄园吧,小宝贝。”
倒是个好选择,我emo地想,但我弟被流放后,庄园里真的还有我的位置吗?
也不知道阿福还在不在……
呜呜……阿福……阿福……我想你……
“怎么又开始流眼泪了?”短发女人被我吓了一跳,“我擦得你眼睛疼了?不好意思啊。”
我眼睛不疼,我心疼。
我悲伤地喷气,结果忘了自己还挂着鼻涕,成功喷了好心来安慰我的奶牛猫一身。
哇哇哇嗷嗷嗷!奶牛猫大叫道,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姐们,我连忙道歉,不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奶牛猫忍辱负重,要不是你这么伤心,我早就把你打破相了!
破相就破相吧,我闭眼,已经……无所谓了……
“唉。”好不容易擦干了我的脸的短发女人叹气,“好吧,等我再喂喂猫,就把你送到韦恩庄园……也许那个管家能认出你。”
她将纸巾随手一扔:“不过说实话,我感觉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会相信一条三十年前就死了的狗不仅复活了,还用键盘打字让我带它回家……”
管家?我睁开眼,是在说阿福吗?
“又听懂了?”女人捏捏我的耳朵,“要是我的猫咪们能像你一样听懂我说话就好了。”
我听得懂哇,妈妈!奶牛猫用力蹭她的腿,看我看我!
女人低头摸它:“诶呀,乖宝宝。”
奶牛猫开心地喵喵叫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我看着这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感觉自己被攻击到了。
第11章 回家之路有点艰难
◎这啥玩意◎
喂完猫,换了套衣服,拍掉衣服上粘着的猫毛后,短发女人朝我勾勾手,示意让我跟着她。
她住的地方类似旧式的公寓楼,没有电梯,楼道的墙壁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和意义不明的划痕,我的爪子踩在光滑的楼梯上时会发出哒哒哒的响声,成功让头顶的灯泡闪了闪。
我们不快不慢地下了楼,走出了安静的公寓楼——女人还不忘给我撑门——折腾了这么久,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胡乱扔着垃圾和食物残骸,像一片未被开发的蛮荒地。
“这几天不少人失踪了,”女人摸到一辆路边停着的车旁边,对着门把手喀拉喀拉了几下,然后车门就开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晚上没那么吵了,不是吗?”
我试探着爬上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拍到了方向盘的正中央——汽车立刻成功启动,轰隆隆地震了起来。
怎么感觉……我欲言又止,这辆车不太像你的啊?
女人没察觉到我的游移,她一边踩油门,一边胡乱摸了摸我的脑袋。
“果然还是脑袋大点摸起来才过瘾。”她自言自语。
我:“……”
不是,姐们。
但她毕竟是个好心人,所以我没哼唧些什么,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副驾驶上坐好,看着窗外的街景朝后飞快退去。
女人打了个呵欠。
车载音响启动,小提琴声像溪流一般沙沙地从有些年头了的金属里流淌出来,代替了车内安静的空气。
窗外的景色也产生了变化——虽然大早上没什么人,但还是有些无业游民正在街上游荡,街道两边的商店里也亮起了灯,还有几家快餐厅的门半开着,里面的员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