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你陪着我。
我悄悄把屁股从布鲁斯的肚皮上滑下去,变成用后背紧紧地贴着他身侧的姿势。
——你变高了,变严肃了,变得痛苦了。
但你还在,你还是布鲁斯。
所以我会像小时候那样陪着你,你也得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我。
就像我妈爸和阿福都没赶回家的那个夜晚,我俩挤在沙发上困得直点头,但谁都不愿意闭眼的时候。
我从天堂回来是为了揍你,这不假。
但揍完后,我还是你姐,你也还是我那个看见蝙蝠时,会哭得冒鼻涕泡的傻人类崽子弟弟。
我不会像人类一样说话,拥抱,亲吻。
可我依然爱着你。
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我闭上眼,把布鲁斯往床沿挤了挤。
——然后乖乖地把床给我让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居然乖乖让开了,我虽心生疑虑,不过还是沉入了柔软温暖的梦乡里,决定在清晨时用亲切的飞踢唤醒肯定在睡懒觉的布鲁斯。
多么美好的预想啊。
——在我半夜迷迷瞪瞪爬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身侧空荡荡的三小时前,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入睡的。
第22章 Oi!大半夜不睡觉!
◎这个家里的人是全都失踪了吗◎
平心而论, 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
可这不意味着我会睡得死沉。
所以当我半夜迷迷糊糊地翻身,却没压到本应被挤到床脚处的布鲁斯时,我当场清醒了不少。
人呢?掉床底下了?
我疑惑地用后脚挠挠耳朵, 往床下看了一眼——除了地毯啥都没有。
难道躲到衣柜里睡觉去了?我打着呵欠下床,用鼻子拱开布鲁斯的衣柜,又拱开一大堆也许能藏人的地方,结果毫无收获。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若有所思地抖抖毛, 走出了布鲁斯的卧室。
——某些人想象中的狗能通过气味精准定位人类,但如果将它扔到一个生活气息很浓且十分混乱的房子里,气味的作用聊胜于无——到处都是人味,到处都是人留下的痕迹,新新旧旧叠加在一起,除非那只狗天赋异禀加上长时间的训练,不然根本没办法找到目标。
白日里嘈杂温暖的走廊在黑夜里似乎变成了通往森林的小道, 隐隐的月光在两边墙壁上挂着的长刀间流动, 如同活物一样缓缓爬行,最后消失在昏暗的角落。
我一个个房间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缝处, 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静默。
无尽的静默。
没有呼吸声, 没有被子的摩擦声, 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白天那些带着我在不同房间里穿行的人似乎都蒸发在了空气中, 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气息,以及锁得紧紧的房门。
……我打了个哆嗦,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妈讲的恐怖故事。
……阿福!阿福!你在哪,我害怕!
在画像们的注视里, 我加快脚步, 一路奔下楼梯。
啪嗒啪嗒啪嗒——
指甲和木头相撞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 客厅里亮起两盏小灯——王牌被我吵醒了,正懵懵懂懂地趴在窝里,连嘴皮子都是歪的。
“你看见布鲁斯去哪了吗?”我问他。
王牌摇摇头。
它在摇头后用力甩甩毛,然后跟上了去找阿福的我。
阿福?我用爪子拍拍面前的门,阿福?你在吗?
……
阿福阿福!我再次抬爪,加大了拍门的力度,你在吗!
……
我收回爪子,有点惊恐地看看门,又看看身后的王牌。
要不是它还在,我都要以为这房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超自然现象了。
“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真挚地发问道。
“什么情况?”王牌说。
“这种所有人都不见了的情况。”我抖抖毛,努力给自己释放放松信号,“如果之前没出现过的话,我一会儿就去报警。”
王牌语焉不详:“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
“你的意思是之前他们也这么在深更半夜失踪过,所以你习惯了吗?”
“……”王牌转了转眼睛。
它不太会掩盖情绪,我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它正在拼命地头脑风暴,试图把这事给掩盖过去。
“你要玩球吗?”王牌故作活泼地原地蹦了几下,又俯下上半身,对我做出邀玩姿势,“好啦,别这么紧张,他们早上就会回来了!”
我:“……”
你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直接给出了‘集体半夜消失事件不是首次发生’的结论了吗?
“行,”我说,“我自己去找。”
·
韦恩庄园虽然在这三十年里一定有些许变化,但某些我爸为了好玩特意建的小密道和小密室都还在。
我先是在现在属于布鲁斯的卧室的画像后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又弄开了走廊里的小密道,在里面哒哒哒乱跑了两个来回,最后来到了书房,准备看看我爸藏在保险箱后的小密室里有没有塞着一大堆人。
——可一进书房,与白天忙着咬布鲁斯时不同,全神贯注找人的我立即感到这里的味道不太对。
前面说过,在有浓烈生活气息的房子里,狗是很难定位某个人类的具体位置的——但它们还是能嗅出那些层层叠叠的痕迹。
在这个书房里,气味最混乱的地方不是书架,不是沙发和扶手椅,而是那座立在墙侧的落地钟。
我竖着耳朵,凑过去,开始用力在落地钟上嗅嗅嗅嗅嗅。
嗯嗯……布鲁斯的,阿福的,迪克的,卡珊德拉的……再闻闻……提姆,以及虽然很淡但还是能闻到的芭芭拉……
嗅嗅嗅嗅嗅嗅嗅——
终于,在某个瞬间,我的湿乎乎的鼻尖忽然感到了一股微凉的风从落地钟里飘了出来。
不,不对,不是从落地钟里飘出来的,是从落地钟后面钻出来的!
我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就意识到了落地钟后要么有密道,要么有密室——里面的空气也肯定是流通的,不然不会有风。
……我爸之前有在这里建耗子窝吗?
我疑惑地开始扒拉落地钟,不过这玩意太沉,我不能像一脚把布鲁斯的被子蹬成大团子的方式把它给蹬开。
所以大家不睡觉是因为都跑到落地钟后面了是吧!我愤怒又不安地喷气,好啊,集体去开派对了是吧!
……我尽力忽视了布鲁斯为什么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离开卧室,忽视了走廊上那一道道紧锁的门,也忽视了没有回应的阿福。
在围着落地钟最后转了两圈后,我疲惫地叹了口气,在沉重的落地钟前趴下,将自己盘成一坨黑白面团。
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想,等到这些人从密室里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眼皮开始打战,直到它们控制不住地合上,让我的眼前重回一片漆黑。
·
“墨提斯小姐……”
呃……
“墨提斯小姐,墨提斯小姐?”
我猛地睁开了眼!
……咦?!我怎么睡着了?!!
半跪在我面前的阿福用纸巾给我擦了擦眼睛:“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墨提斯小姐,现在已经是早餐时间了。”
有阳光从我身后的窗户里洒了进来,将老管家眼角的细纹照得清清楚楚,像是巧克力脆皮上的裂痕。
我愣愣地看着他。
脸对得上,声音对得上,声音也对得上。
……你昨晚去哪里了呀?我用嘴巴蹭他膝盖,我去敲门,可你不在。
“下次别在这里睡了,容易感冒。”阿福把我的脸擦干净了,“墨提斯小姐。”
啊?哦……
我垂着尾巴,跟在阿福脚后走出了书房,穿过走廊,直到来到了楼梯前——
——我看见了坐满的餐桌。
昨晚那些无端消失了的人正坐在餐桌旁,有人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有人一板一眼地切着餐盘里的煎蛋,有人撑着脸和隔壁的朋友聊天。
在晨光中,他们看起来是如此自然和放松,就好像这些人真的好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了一觉似的——仿佛昨晚寂静的走廊,紧锁的房门都是我的幻觉。
“墨提斯小姐?”已经下了楼的阿福疑惑回头,用我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眼神从下而上地看着我,“怎么了?”
餐桌上的人们也同时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