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人者众多,可爱花——还是一幅画中的花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却是世所罕见,不仅人如此,妖也如此,抢夺着禅院赐飞散的墨宝,将脸贴近了吸取其上淡淡妖力。
因这桃花妖媚之极,人人皆言禅院赐画桃实画人,为他脑补出缠绵悱恻的人妖恋情。
妖狐所认识的女妖中就有歆羡那桃花妖或狐狸妖因此扬名的。还有数妖去京都寻了禅院赐打算靠他闻名战国,如今也不知进度几何。
方才恶罗王还同巴卫谈起这画的诡异之处:
“是咒啊。”
“名字是咒,人面是咒,凡有执念者皆可为咒。”
禅院赐绘画时执念深重,落笔挥磨,将他亲眼所见的那花、或那妖的气息锁在画中,重现复绘出妖客风采。
楼下这幅画,即便只是禅院赐众多画卷其一,即使大妖如恶罗王与妖狐,都能从中窥见令己心折之处,只一人看花美丽,一人更看花妖邪。
想见到妖客。
想得到妖客。
若是花,便强取了去;若是妖,便豪夺回去。
恶罗王见巴卫发证,向下看去,正见朦胧花灯下,女性玉葱似的手指覆着,那如鬼煞的面具像是活过来似的,光影明灭,扭曲狰狞。
他挑了眉:“倒有妖客之形。”
……
……
在这座小城稍作耽搁,初桃就再度踏上东国之路。
她拿到了新时装和新装备,迫不及待要试试看,途中射杀了一伙盗贼和数名妖怪,昼夜疾驰。
实在疲累了,方才抱着杀生丸的尾巴充电。
虽然,动情的是犬妖本人,但他一直忍耐克制,一旦有妖怪走兽被吸引缠上来就飞速出手击飞。初桃也就当没有这回事,她只在自己需要时摸狗勾尾巴。或是在他无意识躁动勾引人时摸一把。
他只要摸尾巴和用手机贴后颈就能平息气息了。
临近东国,初桃问:“妖怪鼻子都灵,对妖敏感还是对人更敏感?”
“妖。”杀生丸言简意赅,“熏。”
他皱了皱鼻子:“臭,还有妖跟在后面。”
她凑近嗅了嗅,没闻到杀生丸的味道,他每日都是整洁干净的,身上是和初桃一样的、泉水沐浴过的山泉味。
杀生丸一顿:“但人出现在妖国,更引人注目。”
初桃扬起面具自得:“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般若小妖可不比你这样厉害的大妖怪,应当不会引人注目吧?”
他点头。
初桃心满意足:“这样的话,你就先在这里等我,我要进去一趟。若是三日后我没出来,你再寻我。”
杀生丸问:“你要做什么?”
事情还没做成,初桃从不立flag,她就一招马杀鸡大法将他哄忘了,还将那自他们出城之后,就隐隐约约跟在后面——被杀生丸察觉出、初桃却不愿意因此耽搁的妖怪丢给他处理。
然后。
她潜入东国,隐蔽在高处。
此处视野良好,东国国主与人在东国郊外会谈。底下有妖怪巡逻,却无一人察觉到她的踪迹。不仅因为她带了伪装成妖的般若面具,还因为:
鬼蜘蛛的祝福下,一切生灵都对她友善、遮掩行踪;
麻仓叶王的祝福帮她看穿妖怪之心、读取心声;
两面宿傩的诅咒……这些小妖怪什么档次?不配合两面宿傩拥有同等欲望,是以她在这些妖怪中吸引力不高。即使有妖察觉,也会很快打消疑虑。
安倍晴明的祝福帮她预知危险,在被发现之前让她先有所感应。
无惨?这家伙留下的诅咒只有“等后面那个城主死了”哼哼。
想不到,前夫们(留下的遗产)竟然这么合作!唉,可惜这几人没有机会同时出现。
她一边回想着,一边确认装备,再取了些增加buff的符咒。
放缓了速度,从背后抽出一支犬牙箭。
挽弓搭箭,弓弦绷紧。
——瞄准了远处正与谁谈笑风生的东国国主麒麟丸。
去死吧!
第169章 去战国玩(29):我老婆!我老婆!(与有荣焉)
鬼舞辻无惨正与麒麟丸对坐,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与珠世昔日所言有关。
鬼舞辻无惨发觉有孩子与妖怪勾结残害百姓后,愤怒非常,当场通过血脉的联结使得无数的孩子暴毙,唯一活着的那一个在剧痛中求饶:
——“我是为了您!为了变成人!”
他停下杀意,猩红的眼珠子张开。
这逆子说,人间有一宝具名为四魂之玉,可以实现所有愿望。
而东国极有可能拥有四魂之玉,这些孩子是看无惨寻青色彼岸花而不得,又日日陷在失去母亲大人的痛苦颓废中,方才意图混入东国窃取四魂之玉。
鬼舞辻无惨没有全信,但他大脑混乱一片。
实现所有心愿。
意味着不仅可以变成人,还可以——
复活她。
像惊雷,像引信,骤然在心脏接连炸响,大脑闪现的全是过去、以及未来臆想中和妻子相处的身影。
等反应过来时,鬼舞辻无惨已经借由这逆子搭上了东国大妖麒麟丸的船,此次会谈,地点便定在东国郊外的别庄,时间是夜晚。
但他好歹没忘了带上有头脑善钻营的儿子妓夫太郎,还有抱着哥哥脖子不放跟上来的谢花梅。
他来,一是为了获得四魂之玉的情报,二是为了从妖族间牟利,给妻子的玄都会攒点本钱——当然,这种事就交给儿女了,他只需要摆出高深莫测的脸就好。
而麒麟丸也别有所图,他看中鬼舞辻无惨再生繁衍的能力,更看中他遍布全国的天眼,和他扎根人类世界多年的人情味。
他大笑:“日后若我在中原为主,少不了要你帮扶啊。”
两方各自心思不论,表面其乐融融。席间有女妖跳起人类舞乐,谢花梅喜欢看,还加入了翩翩起舞,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无惨避而不看,兴趣寥寥地望着杯中明月。
忽然,他心头一悸。
好似被极为危险的东西盯着。
鬼舞辻无惨抬起眼,五百年过去,他的身体改造后已非常人,视力也被调整的有如鹰隼。是以,他稍一凝神,视线很快穿过冷凝的空气、层叠的叶片,看见一个尖锐的银点。
是箭矢。
那箭搭在弓上,压着一张鬼面。
狰狞的恶鬼面上,却是一只人类的眼睛,虎视眈眈。
凶极了。
狠极了。
却——
他后颈一凉,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但比起死亡的恐惧,有欣喜猝然窜上脑海,在五个大脑间噼里啪啦弹跳。
沉睡的心脏被唤醒,如擂鼓作响,连成一片。
即使只有这一双眼,鬼舞辻无惨也靠着五百年来日夜不断的思念将她和自己的妻子对上了号。
那纷繁杂乱的五颗大脑开始思考……
她还活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爱……不不不,这件正事不能分心去想。
她要杀谁。
她处境危险。
最后一个认知让鬼舞辻无惨陡然清明,五颗大脑齐齐思考,无论如何,妻子要杀他一定有她的道理,若是她一箭射过来——无惨不会死于箭下——要怎么既让她解气,又不至于让她陷入危险,逃脱此刻妖怪围堵的险境。
这或许是鬼舞辻无惨大脑最为清明的时刻。
光是为妻子忧虑,就是意义本身。
他思考着,那箭矢却一点点移开,仅一毫之距,瞄准的人就换了一个。
麒麟丸。
鬼舞辻无惨理应松口气,可她因此移开了注视,无论爱意还是杀意,从她身上而起的情绪此刻都对准了他人。
青年阴郁而坐,乌黑的发似夜河垂落,衬的面色苍白一片,唯有眼角之下泛开大片气恼的潮红。
他身体不适,麒麟丸也察觉到了异状。
但他看过去时,正见青年遥举杯盏。
谢花梅飞舞到麒麟丸身边,少女稚气未脱却已有倾国之貌,生机活泼的样子是麒麟丸都难以移开视线的美丽。
少女替他倒满了酒,又骄矜离开。
大妖哈哈大笑,一饮而尽,舔唇回味。
便在这时,利箭如迅雷破风而来。
轻而易举穿破盔甲,刺入心脏。
赤色的血滴答滴答落下,麒麟丸瞳孔震颤,登时狂怒地拔出箭,跃到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