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顾森从旁边捞了一瓶水,拧开,递到宋蕴嘴边,“喝点水。”
宋蕴挪动了下身子,把水拿走自己抱着喝,喝完放到一边,手摸着心口,皱眉,头抵在前面。就着那个姿势眼睛疲惫的靠在那阖上。
看人老实了,俞顾森伸手把她扶正。靠仰在座位,用另一种看上去舒服的姿势。
宋蕴就那样睡了过去。
远处残阳余晖还未全部消散,俞顾森从车里走下来,擦亮指尖火头,抽了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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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第二天醒来是在自己住处的床上,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记忆力,唯一的记忆停留在她上了俞顾森的车。之后怎么进的宿舍,怎么躺在床上的一概不知。晃晃脑袋,有点疼,踢了下拖鞋下来找水喝。
瑞恩不在,床是空的,多半是去上课去了。看了一圈,看不出任何异样痕迹。
喝完水脑袋不怎么听使唤的她正想着准备再补一觉,门砰砰两下被敲响,隔着门罗黎的声音传了进来:“Rika小姐!今早黄毛老怪的课,别忘带上你的PPT。”
从昨天下午一直跟俞顾森在一起,听到这么一句提醒,此刻宋蕴方才如同魂游一番终于回了神。
连忙应了一声,“知道了。”
门口脚步移动,罗黎离开,一并说会在前面路口老地方等着她。
宋蕴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找到学习桌,带上笔电,然后也很快出了宿舍门。
坐在教室里,罗黎将人反复几次上下打量,总觉得哪里不一样,然后终于发现了端倪,问:“买新衣服了,这衣服得花不少钱吧?”说着她扯了扯宋蕴身上那件手工针脚绣着绵密拈花的裙袖,“纯手工的真丝秀诶,还是新款洋装,不过日子了?”
昨天一直下着雨,天灰蒙蒙的,只知道这衣服穿上合身舒适,布料绵滑,宋蕴也是此刻才低头细看起身上这裙子。
的确精良。
她不能白收。
随即找手机,摸了半天发现她出宿舍着急,包没带。
好在上午一节大课,下了课,别人寻着去别处玩,宋蕴则是又赶回了宿舍,最后在床后边的位置找到了包,摸出手机给俞顾森打电话。
电话嘟了几声被接起,俞顾森从议事厅抽身出来站在走廊,俯瞰了一眼楼下过往车流,淡着声音先出声问:“醒了?”
宋蕴嗯了声,大概是急走了一段路,带着些喘音,问他说:“你昨天买的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转你。”
俞顾森手指轻敲在护栏,接着转而抄进西裤口袋,“安心穿着吧。”
“可是,我不喜欢白白占人便宜。”宋蕴想了想,“那要不以后找别的机会再还你,就是你别赖我还的迟。”
俞顾森笑了下,说行,“随你,我都可以。”
议事厅尽头电梯打开,走出来一行人,最前面的来到俞顾森跟前,手里拿着一份档案,俞顾森另一空着的手伸出,那人自觉的上前一步把档案递到他手里。
“对了,我衣服还在你休息的那个酒店房间里。”宋蕴想起别的又说。
“丢不了,我们又不是不会再去。”
俞顾森声音低沉清缓,拿着档案转身重新踏入议事厅。
而这边的宋蕴热了脸,握着手机的掌心莫名发汗。
俞顾森简短一句话,犹如石块不慎滑入平静的湖泊,抛下万分旖旎。
第16章 chapter16
俞顾森在隔壁市停留了两日调研, 饭局后半段跟人闲聊谈话,平日出行协同兼司机的蒋叔蒋文又走过来手里递给他一份资料。
“这是什么?”俞顾森拿着资料翻开看了两眼。
“国内韩家,拖你舅爷塞过来的一个名单, 韩宸宇, 一直对我们TYU的航空航天方面兴趣浓, 家里人意思是想他过来这边,拓展一下视野, 历练历练。”
俞顾森随手翻看, 重新递过去,“交给冯维办, ”手指点在上面, “调一份他国内的档案出来, 一并交给冯维。”
蒋文又诶了声, 将资料收起来。然后意有所指的提了嘴:“他好像有个姐姐,俞老挺中意的。”
俞顾森指尖轻敲桌面,蒋叔那句话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蒋文又抬了抬手里资料,又说了句:“那我去安排。”
俞顾森颔首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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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给陈嘉沅上完一次课在赶回去的路上,没打到车路边走着过去站台等公交。
卫攸芝一通过洋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吃饭没有,宋蕴说还没,等下吃。宋蕴刚过来英区那会儿成天像是在逃荒, 压根不知道吃什么,什么能吃, 食堂的饭菜不适应, 赶得上, 赶不上的,人生地不熟, 她一连瘦掉十来斤。原就百十来斤不到,结果更瘦了,那段日子真是吃啥啥不香,每天都是饿肚子。
也是那个时候落下了胃不好的毛病。
之后虽然慢慢适应了这边生活习惯,但胃还是会偶尔的不舒服。
天一凉降温幅度大了就会隐疼。
宋蕴走了一截路,接电话时候捂着肚子就蹲在站台边,那天淋的雨没让她感冒加重,倒是胃不舒服了好几天,上课抱着喝了几天热水也没缓过来。
“这么晚了,还在外边?”卫攸芝听见手机里有周边嘈杂声响。她知道宋蕴有一份兼职的家教工作,不过不知道新的学期开始,工作地点移动,她来回需要打车。
“出来买点东西,很快就回去了。”宋蕴这种向来报喜不报忧,工作地点变化的事情没跟家里报备,也免得他们多操心。
之后又说了点家长里短,卫攸芝说她二姨家的表姐不吭声在京找了个不靠谱的男人,门不当户不对,还硬扒着人家不放,其实男人压根就是跟她玩儿,说二姨恼的要跟表姐断母女关系,嫌丢人。
宋蕴肚子越来越疼,似听非听的只管附和着应两声,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大都在没来到的巴士车那。
这里公交巴士不比国内夜晚的繁华都市从不停歇,多的是半天还等不来一辆。而且什么都要自己留心,不报站也不会每站都停,一个不留心就会坐过站或者车子来了不招手说不准司机开着就呼啸而过,坐不到车。
卫攸芝说道了一大通,最后打了个哈欠,瞌睡不行,说不动了就交待两句让宋蕴钱不够了跟家里说,就挂了电话。
宋蕴将手机往包里塞的时候还就那么巧的一辆巴士面前咣当咣当呼啸而过,让人不免心如死灰。
旁边说笑着过去几个白人姑娘,她捂着肚子挣扎起身,想着走回去算了,但是起不来,压了几天的胃疼原本缓解了些,想着没事,结果出门前管不住嘴,吃了一个Leo递给她的冰激凌甜筒后这会儿直疼的站不起来。
蒋文又从伦敦一路开着车子回到埠市,沿路口一直向西,坐在后边一直没做声的俞顾森蓦然开口冲人道了声:“蒋叔,路边靠停一下车。”
“哦,好。”蒋文又只管执行,想着长途人坐车时间长不舒服,就路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车靠停。
然后车子刚停下,后边俞顾森便将车门推开,迈着步子往后边沿路的站台方向去了。
蒋文又比俞顾森年长,跟着一起十多年了,没有隔阂,形同长辈一样的存在,俞顾森平时喊人一声蒋叔是有原因的。
蒋文又下车站在车门口往后看,一路看着俞顾森走到一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跟前站定脚。
他从来知道俞顾森行事向来知轻重,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儿女私情方面在他这样的人生中最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角色,没有,其实也不算什么。
而且俞顾森向来事业心重。
但是他突然叫停车子,然后步履匆匆向后走到那蹲着的女学生跟前这件事,蒋文又显然有点没预料。
宋蕴先是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接着便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捏过她下巴抬起,俞顾森倾着身,穿着一件休闲款的及膝灰卡风衣,占满她的视野,问了声:“怎么蹲这里?不舒服?”
“俞、俞顾森?你、你可真是我的,幸、幸运星——”纵然疼不行,宋蕴也勉强露着笑,可她不知道自己嘴唇惨白,脸色有多难看,手转而抓在他垂下的衣角。张了张嘴,似乎有更多的话想说,但是剧烈的疼痛压根让她没那份心力去说出来。
俞顾森也是这个视角方才看见宋蕴额头密布的细密汗珠,还有白如纸张的脸,随即松开她下巴,弯腰抄起人膝盖抱起:“走,我们看医生。”
“医生还要约,没、没事,我挺一挺就好了。”宋蕴头埋在俞顾森风衣里,他身上的木质衣料味道裹着冷雪松一点一点入鼻,“一点、老毛病,没事的。”
蒋文又看到远远抱着人过来的俞顾森,忙将后车门开的更敞了些,“顾森,这姑娘是怎么了?”他问。
“蒋叔,给Aron医生打电话,让他过去一趟瑞德街15号。”俞顾森说的是那家英文名叫WHO的酒店,他上次带宋蕴去过一次。
“好的,您别着急,我这就打。”蒋文又忙从口袋找出手机,给Aron打电话。
打过电话车子调转车头,向反方向行驶而去。
宋蕴依旧抓着俞顾森的衣襟没松手,坐在人腿上头不由自主的抵在他胸口。扎的完好的丸子头,此刻看上去有点松散,碎头发贴在脸侧不少。
上衣短小,正常活动没什么,这么蜷缩一团,后腰露出雪白的一段。俞顾森手不经意下移,摸到一掌心的滑腻,随即给人往下拉衣服,却是压根拉不下去。
胃疼的一阵一阵,又一次紧密细痛蔓延血肉,宋蕴所有神经细胞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痛楚上面,难自持的抓着人衣襟力道收紧,额头微动,没意识里若有似无的触碰在俞顾森突出喉结处。
“Aron开了车,已经出发了。”蒋文又看了一眼车载手机上过来的一条讯息,同车后座的俞顾森讲,然后又问:“姜曹那边说是已经设好了宴——”
俞顾森喉结下滑,将宋蕴碰触在那的额头移开,掌心收紧:“跟他说,先改天。”
“好。”蒋文又开着车,没再说什么。他是想着原本从临市刚回来,还没歇脚,推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依旧不免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窝在俞顾森怀里的女学生,心里寻思着面孔过于陌生,没在什么场合里见过。这是哪家姑娘,难不成是托付给俞顾森照顾的亲信家女儿?
可若是亲信,国内国外,几个大家族,来来回回小一辈的他就算认不全,他印象里也能料个一二,但是这位压根没印象。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WHO,蒋文又泊车,俞顾森抱着宋蕴上楼。
阵痛过去,宋蕴混混沌沌里缓了点儿神,从过于绵软舒适的床被里伸出手将要离开的俞顾森拉住,“你去哪儿?”
俞顾森掌心宽厚温暖,有一层薄茧,握着像是握住满满的安全感。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先暖暖胃。”俞顾森将手从宋蕴那里抽出,掖了掖被角。
“好吧,谢谢。”宋蕴换了个趴在那的姿势,这样舒服。
蒋文又带着Aron医生敲门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他眼里那位生脸的女学生拉着俞顾森手腕,就着他手里拿的杯子,在一口一口的抿着水喝。
俞顾森就顺势坐在床边旁的柜面上,抬眼看到来人,往卧室里边冲医生Aron偏偏脸,“进来,”然后将水杯从宋蕴嘴边拿开,同人说道:“把你所有病症好好跟医生说一下。”
之后Aron上前过来,问了她一些问题,包括是吃了什么东西之后开始不舒服的,病症是长期如此还是短期,起初是怎么引起的。等等。
宋蕴说这次是因为吃了一个冰激凌才疼的厉害,说天凉了胃就会偶尔不太舒服,她已经几乎适应免疫了。
没说起初是因为水土不服,饭太难吃,吃不下这里的饭造成的,毕竟医生看的出来是当地人,说出来有点不太礼貌。
Aron点了点头,先拿出一瓶白色的药片给她吃。
宋蕴认得上面英文,她就知道。
万能的止痛药。
Aron出去外边同俞顾森说了两句什么,俞顾森交待了下蒋文又去取药。
蒋文又没停歇,跟着人过去。
室内重回安静,剩了宋蕴和俞顾森两人。
含了止痛片,宋蕴舒服些,坐起身挣扎的下来床。
刚刚那位同俞顾森一起来的开车那位年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一看就像是他长辈,看过来的目光透着打量,她跟俞顾森其实还没怎么样,宋蕴不想别人这么看。
蒋文又在看见俞顾森直接将怀里的女学生直接抱放在床上时候,心里当时的确是直接打消了宋蕴是哪家托付过来的晚辈。
如果是晚辈亲信,俞顾森不会这么荒唐的直接将人放在自己的睡塌之上。
人走后,俞顾森关了门,转过身就看见宋蕴扶着卧室门框往外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