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双手处着拐走立于身前,意味不明地斜了他一样,几秒后点头:“不错,是个好小子。”
“那给你做孙女婿够格不?”林宴原本只是开玩笑和试探性地随便问问,压根儿没想过他老子会回答,毕竟大侄女才刚成年,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没成想老爷子还真给了个不算含糊的答案,“不急。”
和一句一点儿不含糊的话,“过几年看清竹的意思。”
林宴当即明白,梁成舟这孙女婿,他爸看上了。
林清竹听闻小叔的话,一下就想到了梁成舟的那句“很烦”,怔愣一瞬,用了好几秒才压下心中的酸楚,随后随便扯了几句应付小叔。
挂了电话,她感觉暂时被压制在体内的难受又开始冒头,一冒头就疯狂滋长。
对啊!要是以前,她肯定第一时间就给梁成舟打电话,梁成舟肯定也会立马赶来。
姑娘极轻地叹了气:也不知道以后,梁成舟还会不会管她的事情。
林清竹没想到,会在机场候机室再次碰见被她追尾的那个男生,对方居然跟她是同一辆航班。也没想到,他们的缘分还不止如此……
更没想到,她人都到机场了,京市还是没去成,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叫去了医院。
爷爷死了. ...。
心脏骤停,从昏倒到去世就几分钟的时间。
很突然,没有预兆。
前天还在电话里说,过几天来大学城看她,等她放暑假他们爷孙一起去北欧玩一阵的,那个精神抖擞,健健康康的爷爷,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
林清竹没有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她赶到医院时,爷爷的体温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握着爷爷冰凉的手,试图将闭着眼睛的老人唤醒,轻声喊他:“爷爷。”
无论她喊多少声“爷爷”,再也没人回应她了。
一屋子的人,大家都围在病床前哭。
林清竹却哭不出来。
握着爷爷的手,哭不出来。
看着爷爷的脸,哭不出来。
摸爷爷的眉毛,哭不出来。
抱爷爷的身体,哭不出来。
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林清竹不明白,最疼爱自己的爷爷死了,为什么会哭不出来呢?
这是最疼爱自己的爷爷啊!不是应该失声痛哭,悲痛欲绝吗?
直到亲眼看着爷爷的尸体被缓缓推进火化炉,才感觉到脸上好像有泪水一样的东西。
伸手想摸脸,却眼前一黑。
她想跟爷爷说句话:“爷爷,不要丢下清竹。”
喉咙像被人掐住气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艰难好艰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张了张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失去意识前,林清竹看见小叔的脸出现在眼前,满脸焦急地在喊她:“清竹……清竹……清竹……”
林清竹做了一个梦,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爷爷没有死,一直在跟她说话,说了很多很多话,可她醒了却一句也想不起来。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她在医院。
林清竹昏睡了整整两天,醒来爷爷已经出殡入葬。
她打车去墓园,在爷爷的墓碑前坐了一天,直到天黑才离开。
林宴来墓园接她,她跟小叔说不回林家,去大学城。
下车时,林清竹跟林宴说了想去英国读书的事,请他帮忙办手续,越快越好。
林宴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说了很多不赞同的话,后又询问原因:“怎么突然想出国读书?”
林清竹沉默半响,眼泪再次决堤,哭得泣不成声都要恳求他同意:“小叔,我已经决定了。”
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梁成舟还是没回来。
距离上次来,时隔一周,心境变了,她和梁成舟的关系也变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林清竹找充电器给已经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给梁成舟发了条消息:[我有话跟你说,在家里等你,你回来一趟好吗?]
出国前,她想见他一面,跟他道歉,再好好告别。
林清竹想清楚了,她不该强求,也强求不来。
她和梁成舟之间,不是两情相悦的喜欢,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喜欢上她。
再自私地纠缠下去,对他来说,是负担,只会让他更加厌烦她。
又一次想起梁成舟说的那句“我又不喜欢她,很烦”。
他现在,肯定更加厌烦她了吧!
下午在爷爷的墓碑前,林清竹心里难受,特别特别难受,想给梁成舟打个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没接。
一个可能是没听见,两个可能是没听见,三个四个可能还是在忙没听见。
可再忙也会有忙完的时候,总会接电话的。
林清竹心里有股劲,一个信念拧着那股劲,她一定要梁成舟接电话。
他不接她就一直打,跟疯了似的,一直打一直打。打了多少个她没数,即使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打到他受不了关机,她都还在打,直到她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才停止。
手机黑屏无法开机的那一刻,林清竹终于明白,自己做错了,且错得离谱。
所以林清竹没有再给梁成舟打电话,而是选择发信息。
她没有要纠缠的意思,只是想见他一面,跟他道歉和告别。
……
梁成舟是在林清竹发出消息的两天后才收到的那条短信,彼时他刚补完手机卡正在商场买新手机。
上前天温秉林出殡,林书殊悲伤过度,出殡完下山的路上一脚没踩稳,从一个不算太高的山坡滚了下去。头天夜里下过雨,山路滑,她滚下去的时候胳膊和右腿撞到了石头,疼得站不起来。
梁成舟下去把人弄上来的过程中,手机不小心掉了。掉的时候不知道,是回医院摸兜里没东西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怕万一错过林清竹的消息,当即就打算去买一个新的,结果外公那边又进了抢救室。一直到今天中午外公彻底脱离危险,梁成舟才感觉自己压着的那口气喘匀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必须马上回渝市见林清竹,他太想见她了。
上一次给她打电话还是四五天前的一个晚上,很累的时候就想听听她的声音,想跟她说句话,但打过去她还是没接。
林清竹没接他也没再打第二个。
知道她还生他气,就想着不烦她,等回渝市了再跟她好好道歉。哄哄她,那姑娘心软,会原谅他的。
等哄好了,他就告白。
一开机林清竹的短信就弹了出来,梁成舟愣了一下,心慌再次袭来。
这几天他一直隐隐有种不安的心慌,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莫名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最近接连发生了太多事,一件接一件的,他忙到没空去细想,以为是太累了,没休息好导致的。
林清竹这条短信乍一看没什么不对,但梁成舟就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立马给她打电话,关机了。
飞机上梁成舟把那条短信看了很多遍,安慰自己没事,不会出什么事。
就一周的时间,能出什么事?
可林清竹的电话一直关机,他心慌得厉害。
提着的心是在家门口看见鞋柜上摆着的那把钥匙时放下的,那把钥匙林清竹从不离身,走哪都带着。
“清竹。”敲她卧室的门。
敲了好几次里面都没人应,也没人来开门。
推开门才发现,里面不仅没有人,连东西都搬空了。
林清竹的所有东西,有关她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整间卧室空空如也,空荡得像一件样板房。
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住了整整四年,留下过那么多痕迹,却一下就被清空了。
打林清竹的电话,怎么打都关机。
家里没人,学校没人,大院没人,哪里都找不到。
林宴的电话霎时响起,“我大侄女上飞机了?”
林清竹今天早上给他发的航班信息,他一直在忙,刚才看见。打大侄女电话结果关机了,看了航班信息发现值机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点,就给梁成舟打。他想着大侄女出国,那家伙一定会去送机。
“清竹去哪了?”梁成舟说话声在抖。
“你不知道?”林宴有些疑惑,惊讶反问:“大侄女今天的航班飞英国,她没跟你说?”
英国?
梁成舟梗住,很久才出声:“她去英国干什么?”
“爸出殡那天晚上,她哭着跟我说想出国读书,求我给她办手续。”林宴语气很是无奈:“我不同意那丫头就哭,态度加决得很。走得也急,什么都还没弄就上飞机了,跟逃命似的。”
梁成舟听见“出殡”两个字眉心一跳,嗓音迟疑:“林爷爷……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爸走得太突然,集团股票……”心领神会的事,林宴没把话说全,言简意赅,“就没对外公布。”
说着有些疑惑,在那头问:“你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梁成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林清竹给他打过很多个电话这事,都是后来查通讯记录才知道的。
他查通讯记录,就是不相信林清竹会不跟他告别就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