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黑了脸,可喷张的肌肉里包裹着凸起的青筋,暴走的血液跟着加快涌动,试图冲击出细胞内,全都输送进神经感官时,让他感到了另外一种不适。
他加快了步伐,似要把怀里这个累赘给丢开。可过快的速度,显然不适于睡梦中的人,只听一声轻咛声,怀中人眉头不适蹙起,仿佛有即将醒来的征兆。
孟观文手一僵,立马又放缓了脚步,另一只在她胳膊的手掌不自觉往后背移了移,斟酌再三,最终还是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婴儿入睡般,待对方眉头舒展开,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醒,不然一睁眼看到他在抱她去房间,那场面尴尬的只会让他想就地自杀。
明明只是一段长廊的距离,怎么就这么难走。漫长地像是爬了一座山。
让他难受的想要打樊九潇两拳泄愤。
待终于走到了,他快速伸手拧开房门,抱着人就赶紧往床的方向疾走,但是安稳的放下人是一门技术活,孟观文显然暂时没掌握到这个技术。
因动作粗枝大叶,对方的发丝无意间缠在了他胸前衬衫的纽扣上,放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因惯力牵扯被反弹了回去,直直把人拥了个满怀。
清甜的香气瞬间灌满他的鼻间,他有些香麻了。
大脑来不及做出反应。
还未起身,便被怀里人猛地掐了一下腰,肌肉立时绷紧震颤了一下,疼痛在他神经细胞上飞速掠过,又升腾起一种诡异的酥麻感。
南平在睡梦中被头皮根处拉扯的坠痛感而惊醒,紧接着又是沉重结实的躯体撞压在她身上,硬梆梆的胸膛磕得她的胸口闷疼,她蹙眉咬牙,伸手用力掐在了对方腰间的软肉上。
“你是不是你有病?”她冷冷开口。
“我有病?”孟观文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撑起胳膊抬眸看她,凝视她的目光犀利如鹰,“我好心抱你上来睡觉,你说我有病?”声线徒然的提高,仿佛在提醒她别不知好歹。
两人双目相对,对视间谁也不让着谁,南平嗔大的眼眸圆又亮,粉嫩的唇瓣被洁白的牙齿紧咬着,眼底薄薄的怒意让她看起来愈发生动逼人,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用力瞪大眼睛,试图咬在他的颈脖上。
孟观文突然晃神一瞬,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她做的那个鬼脸,还挺……思绪偏离了一秒,下一秒他眉头便陡然夹紧,不悦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半张脸。
南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圈了片刻,回神后伸手又掐在他的衬衫胸口隆起的地方,狠狠捏着一转,像是在暴击一颗黄豆,要把它碾个粉碎。
“嘶——”!!!
孟观文面容一变,表情扭曲起来,怪异的疼痛使他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一向是睚眦必报脾气大的主儿,自然不会忍着疼,捂住她半张脸的手改成掐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也同样回揪在了她的右心房处。
南平不可置信地嗔大了眼睛,下巴因被掐住而嘴角微张着,露出了里面滑而软嫩的一抹浅粉。
她的这副呆滞模样(此处是孟观文自以为的滤镜镜头)
无端让孟观文血液亢奋起来,却是亢奋于对方的落败,等对方清亮的双眸附上一层氤氲水汽,两颊也变得红润娇艳时,孟观文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仿佛他的得逞嚣张在这一刻都被赋予了其他意味,像是被污染了一般,徒留晦瑟的氛围。
草了,大意了……
他似被泼了一桶冷水般,立马松开了手,随后就想起身,却发现那墨色如瀑布顺滑的长发仍有几根稳稳缠绕在他的胸口。
孟观文眉宇一扬,还不等他俯身下去解开,就见对方狠狠拍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起上半身,解了起来,眼角还垂挂着泪珠,好不可怜。
他静默一瞬,蓦然向前挪动了一下,身前隆起如块垒的胸肌就弹在了她的手指尖。
“……”
两人身体一顿,同时愣住。
南平回神过来,下意识低下头,嘴角崩得很幸苦,连带着眼角都有些忍俊不禁。
“想笑就笑,憋着偷笑看不起我?”
“噗……”她闷笑得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孟观文眼神跟随向下,看着她翘起的唇角,虽仍有不快,却也好似没那么烦躁了。相反,也觉得刚刚他那个动作,确实有点傻不拉叽的。
吗的,丢人丢大发了。
他不禁侧过脸,伸手掩住唇,眼底的懊恼霎时浮现,惹得耳梢处也悄悄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这段插曲成了他不想再忆起的‘丢人录’。
…
“原来你对他的成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樊老爷子苦笑摇头,还记得他当初之所以提拔瞿蕤琛,也是为了给九孙培养个臂膀而已,什么时候,在他未察觉的地方,这个臂膀竟变成了多余的障碍。
“不是成见,我对他,一直没有这种东西。他是爷爷你养的人,我怎么会有成见呢?”樊九潇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家老爷子还是想要保下这个人,尽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话说到这里,樊老爷子哪能听不出孙子的意思,他这是从未信任过瞿蕤琛,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便没有信任一说,更别提成见。
在两人长久的眼神对峙里,樊老爷子神情严肃的瞳孔终究是染上了一丝不忍。
“九潇,我们都退一步,你给他个机会,我调他去其他地方,他年少就在樊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孩子,给他留条生路吧。”他叹了一口气,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有他的过错,孙子长大了,是樊家正统继承人,不应该再让蕤琛越过他,伸手伸到自己这里来。
樊九潇注视着老爷子鬓角斑白的头发,布满岁月风霜的面容,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为瞿蕤琛的前途而忧心而日渐衰老,他心口处突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在心间拉扯盘旋,仿佛有种被割裂的错觉。
这种滋味,令他非常不喜。
他平静开口:“爷爷,已经解释不清了,瞿蕤琛为什么会跳水,很明显那个死掉的侍者,是他敲晕推到湖里去的。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就是指使诶文的人。他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吗?”
“那个侍者的落水归根究底是他自己玩忽职守,法医不是已经在他身上检测出酒精含量超标了吗?这怨不得旁人。况且那个欺诈师,是经了我的手的,蕤琛如果认罪,樊家未必会没有牵扯。九潇,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樊老爷子用手杖重重撞击了一下地板,眼神锋利起来。
“樊家不会有任何影响,您不用担心这个。诶文已经死了。瞿蕤琛若是认罪,再由爷爷您出面清理门户,樊家声誉不光不会影响,还会更深入人心。”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樊老爷子皱眉,“你也说了,诶文已经死了,这个案件只能断成无头苍蝇——”他眼神陡然一转,“哦不,那个侍者的死,正好彻底解能还原整个案件。”
“那瞿蕤琛落水呢?您要怎么解释?”樊九潇轻声道,言语间意有所指。
却只见对面的老者面容突然平静祥和起来,悠悠开口,“孟家那小子今天过来了吧。他单方面挨了蕤琛的打,自然是需要还回去的,这样才公平不是?”
樊九潇闻言,立时反驳,“不可能,孟家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他不是刚好在竞选吗?首席督察官的位置,很多人都盯着呢。九潇,你不在政界,就不要随便插手了。那小子还算聪明,爬到这个位置上,也不算名不副实。”樊老爷子笑了笑。
樊九潇猛然站起身,“爷爷——”
樊老爷子摆手,“好了,我说过了,都退一步。他不会在江棱碍你的眼,你也别把事做得太绝。”
樊九潇眯起眼,“您到现在都只是觉得我费力除掉他,仅仅是因为他碍了我的眼?”
樊老爷子手一顿,清楚是自己把话说重了,不由垂下手动了动唇,却还是没有解释什么,只缓了口吻,“爷爷只插手这一次,之后全凭他的造化,也好全了我和他的师生情义。”说完,他便杵着手杖离开了书房。
樊九潇良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原以为爷爷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他还尚存一丝期望。
可是他发现,真相其实很简单,即便是亲生的孩子,孙子,老爷子自己的血脉。他作为高处的掌权者,长时间对局面的把控,已经让他越来越习惯,一旦触及到亲信的瓦解,第一时间就会怀疑他的动机,也会对他不信任起来。
樊九潇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眼眸微眯着,双臂撑在办公桌上,暴起的青筋似乎迫切地想跳出皮肤外层,让他攥紧了手心。
他陡然抬眸直视起书房角落的那面书架。
似乎能透过书架看到那尊慈眉善目的脸,鬓角的汗水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落入他的颈脖处,随着喉结的滚动不断下坠。
樊九潇后背蓦然隐隐作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口生长而出想要狠狠撕裂开他的后背,彻底得到自由。
第238章 Chapter 238 佛说 一切皆……
等南平看到华栩骞的那条消息时, 时间已至深夜。她简单回复了一下,随后便丢在了一旁。继续处理起项目的问题,她手上这个大项目马上就要竣工验收了, 对她来说,成败也在此一举。
她需要在上层圈内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望, 所以这个项目的成功,至关重要。
南平与应商致电沟通后,又给手下的经理们开了一个短暂的线上会议, 对于项目最后的推进工作, 严令他们要更加严谨细致的对待。
会议结束后, 她取下耳机, 仰靠在办公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段时间她的精神一直都是高度集中的状态,每分每秒仿佛过去的都不仅仅只是时间, 而是价值。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她至今获取的那一丁点权利,步步都得靠自己筹谋。这纸醉金迷的社会,一直吞噬的都是弱者。
南平睁开眼伸手关了电脑, 赤着脚踩在了地毯上,她这是在书房里, 客房没有电脑,只得来这里借用。
正当她准备穿鞋离开时,书房的门把手也恰时拧动了开, 她霎时抬眸,便见樊九潇只身走了进来。
他白日里穿着的一丝不苟的天青色衬衣, 领口处已经散开了好几颗扣子,形成了大型的V字状态,敞露的胸膛上仿佛闪烁着湿漉而迷人的光泽, 那顺滑感像是汗液又像是水珠,以同样滚动的速度迈入更深处那线条分明的领域。
南平与他的视线对上,却见他漆黑的眼眸似乎并不那么清明,宛如渡上了一层朦胧水光,潋滟迷离。冷白的侧脸上带着一丝糜艳的绯色,衬得眼尾似乎也添了一抹色气,让眉宇间透出几分难得的醉意来。
他似乎是饮酒了,显然还喝了不少。
原本清谪的面容褪去了几分清冷后,微醺的眉眼都显得有几分勾人起来。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人,微眯着昂起下颌的模样,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妖冶魅惑。
南平愣神一瞬后,快速眨了一下眼睛,赤着脚向后踉跄了几步。她有些不确定樊九潇喝醉后的脾性,记忆里,这人从未醉过。
樊九潇似乎是看清了她的脸,关上门后抬脚走了过来,步履稳健得又让人迷惑。只见他停在了南平面前,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薄唇翕动了一下,“来我书房做什么?”
很好,口齿清晰。
她略略定了定神。
可紧接着他又俯下身,手臂撑在大腿上,低眉平视她,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南平甚至能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鼻间的温热气息,带着浓郁的红酒香气,让人心神恍惚。
她微微晃了一下头,不自觉向后仰去,樊九潇注意到立马伸手抵住了她的后脑勺,防止她摔倒。他嘴角叠起的弧度温和又随意,甚至还能安慰她,“别害怕,我没喝醉。”
不是哥,你要不要闻闻你身上的酒味再说?
况且你这状态,可比清醒的时候吓人多了。
南平稳住腰后又稳住了心态,嘴角噙了抹颇为乖巧的笑,“我来书房借用一下电脑,不是给九哥你发了信息吗?”
“这样。”樊九潇一顿,收回手直起身来,随后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是我忘了。那你继续用吧,我先回房间。”
南平见他转身要走,赶忙上前,试图用手拉住他的胳膊解释自己已经用完了,不曾想却把他的衬衣余下几颗虚虚扣着的衣扣,全部给扯崩了开,悠悠晃荡了几下,贴在了对方强劲的窄腰上。
衬衣散开的同时,她也因拉扯的惯力一头撞进了樊九潇健硕有力的胸膛中。手还不小心摸到了他宽阔厚实的背部,只是那里的手感有明显的凸起痕迹,甚至还有些湿濡黏腻。
南平身体一僵,这是受伤了吗?
待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闷哼声,这才猛然移开手,退了出来。
“九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本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用过电脑了,现在不需要了。”她把手拘在身后,面容愧疚地说道。
不禁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面色平淡,只眉头蹙起了一道坎,下意识开始猜测起樊九潇是不是被老爷子打了?毕竟动老爷子手底下的左膀右臂,怨不得怪他不尊老的。
不过背后伤成这样,也不处理一下,不愧是内心强大的强者,是当忍者的好料子。
她思绪不由走偏了一瞬。
“没事,那你回去吧。”樊九潇闭着眼睛,用手扶了一下额,等眸色里的痛楚消散,痛感有所缓和,他才睁眼,看上去又是一片云淡风轻。
南平回过神点头,立马转身就要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脚,她总觉得做好事留福报这一道理用在樊九潇身上,十足有效。或许这是一个机会,拉近彼此关系的机会。
如果她能真的走进他心里当他的妹妹,那这个后盾就足够强大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