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两难全。
见好友回头,他斟酌了一下,才温声笑道:“蕤琛,以柔也想念你这个哥哥好久了,你可不能光顾着与他人聊天,厚此彼薄啊。”
瞿蕤琛不明所以,但随着郁璟微微侧身的动作,他身旁的少女便露出了身影,只见她与他对视一眼后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低眉闪躲着,脸红的似不正常,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一应如是,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看见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嘴角噙着的弧度始终温润有度。
“别打趣你妹妹了,小女孩的脸皮可没你的厚。”他颌首一笑,顺势给口中之人解了个围。
郁璟也附和的扯了抹笑容,看向他不争气的小妹,还羞怯的不成样,就有些心梗,别说想和人敬酒了,就这反应可能连搭上话都够呛。
随后他直起了身,以免她尴尬的挡住了她的身型,和蕤琛碰了一下酒杯,谈起了正事:“回国后还去吗?”
“暂时在国内,后续可能会两边跑,说不准。”瞿蕤琛抿了一口红酒,轻笑一声,语气却没什么波澜。
郁璟这么一听,便知道其中有些内幕,不好为外人道。就不再询问。
因着身份特殊,蕤琛向来说三分另留七分余地,能跟他多说两句,怕也是好友缘故。
不然以他这爱模糊概念的‘文学家’,黑白都能说颠倒,不遑是答非所问这点小伎俩了,可能说一个字就能打发了你。
郁璟故作受宠若惊之态的转移了话题:“那不错,如此我也算是知情的第一人了。”
瞿蕤琛挑眉,捏着酒杯的手晃动了一下,眼眸成自然的弧度,微弯:“确实如此。”后放下酒杯,“不过你这接风宴人数多的我也颇为受惊,习惯了国外的清净,冷不丁还有些不适应了。”
“少来啊,你在国外应付的人可也不少,光是记者就多如过江之鲫。”更别说刚刚与人谈笑自然的游刃有余之态了,这话显然是来揶揄他的。
郁璟笑着摇头,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竟也说了不少,两人一时像是回到年少无话不谈的时候。只是顾虑多了,总是说不尽兴。
而他身侧另一边的气氛确是有些僵硬。
南平倒还好,没有多余的情绪,这个接风会本来也不与她相关,只是眼看着郁以柔就要掉珍珠的画面,她不免有些无奈。
说到底郁以柔刚刚那番表现确实有些明显了,先不说人能不能看出,但连对视都不敢,更别说对话了。她在一旁也瞧的明明白白的,她哥不支持她。
猜测原因,想也是怕她匹敌不上。
奈何痴情人总被无情伤,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时的劝阻她一定听不进去。还得让她去试试才行。自己知道难了就自然放弃了。
“你这种状态可不行,说不上话,他哪能记得住你,即使认识,也一直停留在你还小的时候,这么一来,总是把你当妹妹看的。”南平提了几句,试图让她自己理清思路。
郁以柔握紧了酒杯,有些犹豫:“可我不敢看他,这样他肯定一下就看出我的心思了。”
南平心下一哂,人家可能刚刚就察觉你的心意了,但不能这么说出来,只得修饰了一番,说:“看出了也不要紧,你本来不也是想让他知晓么?”
郁以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很清楚我其实是不可能让他喜欢上我的,就连身份也配不上他,或许二姐那种才可以,但是我……”她说不出口,她只是想全一个梦罢了,尽管只是梦。
南平沉默,她懂她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像她这种身份,即使是个私生女,却也受大哥关照,生母疼爱,也不缺钱不缺势,怎么就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呢?
人活一世不过为了博自己一‘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别人自然也看不上你。
身份这种可以靠自身能力弥补,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先不想这些了,如果你可以跟他好好交谈不也算全了你的一桩心事么,试着说说话吧,总不算白来一趟。”南平收了思绪,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郁以柔缓慢地点了点头,有些不自信的抬眼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小家子气了?,就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好。”
“怎么会呢?”南平笑:“如果你这个千金小姐都小家子气了,那恐怕我比你更小家子气得多。”多安慰了她一句。
听南平这么一说,郁以柔不禁红了脸,随即吁了一口气:“那我试试吧。”五年没见了,如果什么也不做,她之后每每想起来,一定会后悔莫及。
“别怕,有你哥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还是不好意思,可以不看他的眼睛,看他五官的其他地方,会好更多。”南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郁以柔暗暗记下,直接起身走了过去,犹豫了半晌,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大哥,蕤琛哥,我敬你们一杯。”郁以柔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然一些。手捏紧杯边,试图从中获取些许力量支撑她。
郁璟率先反应过来,压下了心中的不愉,只面上还得全了小妹的面子,遂言不由衷道“好,看来我也是沾了蕤琛接风宴的光了,这还是以柔第一次主动跟我进酒,我们三人一起喝一杯。”站起了身。
瞿蕤琛也跟着站起身来,勾了勾唇角:“好,那我就祝以柔学业有成了。”酥靡低沉的嗓音清晰的传入郁以柔的耳廓,像是带起了一阵温风,轻轻拂在她心间,像是长了触手一般,挠得她哪里都痒,就连腿都有些散力了似的,软绵不堪。
她大概是疯魔了,才会这般不知羞耻。
脸色一路红到耳后,她立马举起酒杯,一干而尽,随后等不及两人饮下,就想转身离去,宁愿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想再看那人。
怕自己再出丑。
只是腿软的不是时候,转身间向后趔趄了一下,正好不偏不倚的倒向了瞿蕤琛的方向,只见他右手挪开了酒杯,左手轻扶了她一把。
手握在她胳膊上方的位置,落下轻扶住却有力。安全感顿生。待郁以柔站稳后,他立时松了手:“地上滑,小心一点。”为她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
这倒让一旁默默目睹全程的南平不由有些侧目,这个男人真不愧是外交官,帮人全脸面也是顺手拈来,尽管事实不是如此,可他只这么淡然一说,就能让人无端信服。
既保全了女生的自尊心,又顾全了与好友家的情分。
情商确实很高。
“还不谢谢你蕤琛哥,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郁璟平静地说道,可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很多,他不敢相信小妹会这么莽撞。
要不是蕤琛帮她保全脸面,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热闹,吐沫星子日后定是满天飞的。
“谢谢蕤琛哥。”郁以柔手紧了紧,颌首致谢道。随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轻点了下头,便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她忙低下头,退了回去。
等她坐下时,便一把握住了南平的手:“我们回去吧,我有些汗湿了,想换衣服。”
“好啊”不过——南平转头看了一眼郁璟身旁的男人,还是一副翩然自若的温润模样,丝毫没有受到突发情况的影响。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郁以柔握紧她的手。
细薄的汗沁透了她的手背,热而腻。
南平不禁嗔怪
怎么心急了呢。
第80章 Chapter 80 分崩离析。
两人和郁璟打了个招呼, 便起身出了门,郁以柔走的忙慌,她只好快步跟上, 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引得瞿蕤琛往门口轻瞟了一眼, 却只能看见浮雕门的金边,正被一个男招待挡住了一角。
他没有在意,转了视线又和郁璟交谈了起来, 原本因为郁以柔滑倒事件, 唏嘘寂静的包厢氛围又重新恢复了吵杂。
而刚离开在水一方的两人, 一路上的沉默, 倒是过于安静了些,郁以柔看着窗外心事重重, 南平则是有些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也格外懒怠。没有睡午觉,精神确实不算好。
对于郁以柔的行为,她其实是理解的,只是掩饰太差, 一眼就能让人瞧出端倪,可见受家人宠爱珍视, 呵护的不谙世事,即便懂礼数,演技却是破绽百出。
原本这也可以谅解。怪就怪在, 她脸皮太薄,不敢太过份, 那人只要有心避就能及时避开。
随口一个理由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打发了她,好在那人是个君子,行事倒也厚道。
不过看多了这种戏码, 不免觉得乏味无趣。
将近六点三十五分,车到了学校门口,在她们一前一后下车时,被门口热闹的人群吸引了短暂的视线。
听这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貌似是有人打起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她们走过人群旁,奈何围着的人太多,里面的一丝一角都望不到。
索性便收了探究之意,打算从门的另一边进学校,只是刚进门之际,就迎面撞来了两个熟人。
董嘉勋原本凝重的神色在看到南平的那刻,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而一向爱调侃的季延碰见她,第一次眼底出现了明显的不喜。
南平眼皮一跳,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莫非打架的人是曹禹?
可还未等她问出口,两人就踱步跑向了人群中央,几乎是同时,她回头望去,见董嘉勋和季延扒开了人群,散出一条空道,里面的人脸也骤然清晰起来。
“天呐,原来是曹学长。”郁以柔捂嘴惊叹,不可置信曹禹也会做出打架斗殴的事情。
只见曹禹把另一个男生猛得一摔,用膝盖压住了脖子,手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来回甩着巴掌,每打一下,声音就打过一声,很快,那人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董嘉勋和季延连忙过去把两人拉开,只是曹禹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眼眶都红的惊人,董嘉勋一上前就被他甩开。更别说季延想去拖底下的人了,照样被挨了两下打。
此时,被甩巴掌的那个男生尽管思绪有些涣散,但是却还不怕死的嚷叫着:“你就是被孙学扬打成残废的懦夫,什么公子哥,还不是照样被收拾…你也就只能打我们这种虾兵蟹将发泄了…算什么好汉…我呸!”
董嘉勋和季延听后,神情皆是一暗,冷眼看着这个男生,一时停住了拉架的动作。只是他们怕曹禹听了会受创,纷纷望了过去,却见他连一个凌厉的眼风都没给那人。
只是仰头拧了一下脖子,原本布满阴霾的脸色,突然勾了一个嘴角,移开了膝盖,笑了。苍白的脸上因耸动的笑意,变得有几分玫色,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一般,生动许多。
众人似乎都没见过这个叫曹禹的风云人物,除了打游戏,居然还有这么肆意张扬的一面,皆是愣神了一秒。
可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他们惶恐的都退了一步,曹禹重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手筋都爆了起来,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神则是一片死寂。
只见那人窒息的不停抽搐,脸色越来越泛青,嘴角的白沫就快到溢出来。
画面一时可怖的渗人。
尤其是曹禹还一直笑着望向他。
疯了,这个人疯了!
看戏的众人一时散作惊弓鸟。原本热闹的人群如洪水散尽,关乎到人命没人再敢看下去,怕惹祸上身。
董嘉勋和季延两人也不由大惊,怕那人真被曹禹掐死,这回真用了力去拉开他,可难就难在一个入了魔的少年,一点心里的邪祟被勾出,就难以控制。
可是,南平深知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真的会死人的。
就在这时,她独身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曹禹的后背:“学长,快放手!够了,真的够了。”她的眼泪沁透了曹禹单薄的衬衫,一滴滴温热散落后颈,像是直击灵魂深处的灼热。
他停滞了一秒,就被董嘉勋和季延趁机拉开了,成功把人从他手下拖了出去,他看着好友拖动的身影,打着120的救人电话,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曹禹无神的低下头,看见围绕自己胸前的一双手,身后的人没有要松开他的迹象,他转过头,看了她良久。
她哭的不成样子,眼泪都侵蚀了他的后肩,在这寒冷的初冬,她滴落的泪水竟也给了他片刻的安宁。只是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他已然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思绪入了心,心肺就又痛了起来。他猛然捂住胸口,一股带着腥味的热流窜涌而上,直击喉头,他侧头吐了出来,一口血撒在了地面。
鲜红的刺目。
他的眼神看着血液在地缝间的流动,突然开始涣散,原来他又吐血了啊。
“学长!”南平惊呼,浑身到此刻才开始真正的冰冷。她抓住了他的手,试图让他不要昏睡。
曹禹慢慢瘫倒在地,眼神望着天开始空洞,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呢喃出声:“如果,我不曾遇见你——”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在他遇见她的那刻,命运的枷锁就已缠绕在他身,不得分崩离析。
曹禹年少时看过一本名著,曾想,希望和悲伤,如果都是一缕光,只冷暖不一样,那么,他把悲伤耗尽,是不是就只剩下希望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