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他突然开口。
姜昭看向窗外，浓密的仙女睫随着眨眼与迎面的微风相拥，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口道：“好呀。”
从唐淮景角度看去，她姣好的侧颜融入身后竹林的背景，如一幅精描细绘的名画，明明嘴角挂着笑意，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摸进口袋里烟的手又收回，转为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
是他有些着急了，可有一份隐隐约约的预感在他心底盘旋，狭长的眼微敛，涌动着不分明的思绪，他提议：“一起么，你看上去也已经吃好了。”
姜昭回过头，愣了一下，说：“可以，那刚好把单结了，我们走吧。”
她招呼服务员买单，不一会儿，对方就将打好的账单递上。
唐淮景正要接过，却被她抢先：“给我吧。”
服务员便转身将账单递给了姜昭，他不赞同，“还是给我吧，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让你买过单？”
姜昭没抬头，继续扫码，“提前说好了呀，怎么能临时反悔？”
唐淮景这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之前情绪波动再大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虽常常嘴上说着她钻钱眼里去了，可这其中未必没有他惯着的因素。
当她真不愿花他钱时，他反倒慌了。
付完账后，她对他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唐淮景先稳了稳心神，“嗯。”
他与她一起起身，又一前一后向外走去，只是中间隔了些距离，算不上疏远，也不算亲近。
另一桌上，张承峰略带艳羡地感叹一句：“郎才女貌啊！”
“不过他俩在外一直都这么正经么？”
李越青回想了下记忆里两人腻歪的模样，又联想到唐淮景离开时竟然都没带人过来打个招呼，他沉默了。
“谁知道呢？”
从餐厅里出来，外面是一条左右延伸的长长柏油路，夜幕已至，前方的一盏路灯刚好藏在婆娑的树叶里，光从错落有致的枝叶里流出，流到周边的砖块垒成的墙上，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的车停在哪？”
“今天没开车。”
“那看来要打车回去了。”
他想了想，“前面应该有共享单车。”
姜昭惊讶，“你还会骑那个？”
“会的。”他说，“先走一段吧，就当饭后散步了。”
“也可以。”
第70章 爱情
并肩而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哒哒的高跟鞋声就如小时候踢毽子发出的响声，落的每一下都利落清脆，一声声敲在心的鼓面上。
姜昭的影子也是娉婷袅娜的, 裙子是掐腰的设计, 胸下收紧, 又以一道圆润的弧度延展开。
两人沉默着，这样的场景姜昭和唐淮景在一起时并不陌生, 他在某些方面挺强硬，但在某些方面又显得格外简朴, 喜欢阅读纸质书籍, 也喜欢和她饭后散步。
没走多久, 唐淮景将外套脱下，轻轻披在姜昭身上。
晚上的风依旧有些凉。
面对面站立，这个角度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一些回忆。
唐淮景想起, 有次晚上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出门, 她听到后立马开开心心躺回床上开始下单各种外送到家, 就等着他走后一个人开始享受了。
唐淮景心下又气又觉得无奈，他这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差一个领带没打，看不惯她那副没把他当回事的样子，他喊她：“过来。”
她头都没抬：“干嘛呀？”
唐淮景狭长的眼眯了眯，“姜昭——”
她终于不情不愿扔掉手机, 从床上站起, 走到床边，朝他伸了伸手, 直接扑入他怀里，甚至没给他丝毫准备时间, 就像是故意在发泄小脾气。
唐淮景稳稳接住了她，明明眼里带着宠溺和纵容，嘴上却说：“正路不走，非走床上，连穿鞋的功夫都要省。”
他轻笑，“姜昭，你说，是不是我把你养刁了，变小废物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一些恶趣味，但和她在一起，总控制不住这种既喜爱又想逗弄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变小废物也没什么不好，最好是变得离不了他那种。
她挂在他身上，听见这话，拉起他的一只手在虎口处重重咬下一口，松开后，虎口处就留下了一道牙印，她漂亮的眼睛很圆润，略带挑衅地看向她，这时又像一只调皮的高傲小猫。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唐淮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爱，就像源源不断溢出的泉水，可他只是眼神变晦暗了些，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他仅是露出了一丝宠溺，她就恨不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要是全表现出来，这没心没肺的还不知要怎样。
“会系领带吗？”他克制地转移注意力。
她接过他手里的领带，踮起脚尖从他身后穿过，手指拿着领带两端，一端较窄，另一端宽些，随后一会是窄的放上面，一会又是宽的，来来回回却不得入门，动作青涩极了。
唐淮景覆上她的手，带动着她的指尖将领带绕上又翻过，打了个较为简单的四手结。
她看向打好的结若有所思，自此之后的相同场景，她系领带的动作就已经熟练了，甚至还会根据他当天的穿着和领带款式换不同的系法。
唐淮景知道，她所有的暗戳戳的努力、甚至波动的内心他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在家乖点，晚上等我回来。”他叮嘱着。
她随口答：“知道了。”
唐淮景拿她没办法，又给她抱回床上，看看时间，他现在必须得出发了。
他走出房门后，抬起手，看向虎口处的那道牙印，最终轻轻在她咬过的地方落下一吻。
他喜欢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回忆走马花灯，思绪不过一瞬间。
“姜昭，”他眸光微动，低声说：“回来好吗？”
他的声音很低，可在这狭小寂静的路上，又足够清晰，至少足够身边的人听见。
姜昭拢了拢他的外套，继续向前走，她没回答，看上去也并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出。
没回答就是拒绝，为了维持成年人的体面，他应该就此停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就在自己的咫尺之间，要怎么面对面放弃自己的爱人……原来过去的甜蜜有天会化作一根根针扎向现在的自己。
唐淮景压了压心头的微涩，在出声的那一刻也终于意味着对她弯下了腰，他说：“你不是喜欢钱吗，刚好我有很多。”
“姜昭，我支持你去留学，也支持你所有想做的事情，回到我身边，就像从前那样……好吗？”
唐淮景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个姿态，正常来说她应该是有所动容的，可好像……也没有。
他们毕竟也曾实打实在一起过很长时间，可姜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会毫无波动，是因为她提前预料到了吗，还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他的感情了。
总之是要拒绝的，可拒绝人也是一门学问。
她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在书店里买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它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会跟你一见钟情的，可惜终你一生都未必能遇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唐淮景沉默地看向她，半晌后，说：“所以你想说，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唯一的？”
她并不看他的眼睛，“我只是担心，毕竟这是个真爱都瞬息万变的时代。”
“可你有没有想过，和对方共同拥有的回忆都会将彼此变成无法替代的存在，或者说，若真有这种可能，从我遇见你后，两万的选项也就坍缩成了唯一的答案。”
他在认真耐心地向她解释着，试图让她明白他的真心，更害怕他们因此而错过。
姜昭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什么感觉啊，似乎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对方的真心而心动。
第71章 拒绝
地面上的影子一高一矮, 影子没有五官，也就看不出表情，于是就像一对甜蜜的情侣。
姜昭看向前方, 一辆辆共享单车整齐地摆放在规划好的区域里, 她说：“我们到了, 前面有车，可我今天穿的衣服并不适合它, 我们接下来不能顺路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可似乎又已经回答了。
她取下肩上的衣服, 递给唐淮景。
唐淮景垂眸, 目光从她手里的衣服上移到她手腕上的紫翡贵妃镯, 镯子清凌凌地挂在手腕中间。贵妃镯圆润厚重，紫罗兰色又偏淡，两者相辅相成, 虽说饱和度程度一般, 但胜在种水好。
他想, 不知是谁送的，但至少很适合她。
唐淮景终于知道先前隐约的预感是什么了，他原本掌握着她想要的东西，所以总有种胜券在握的心态，似乎只要他愿意放低姿态满足她，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当她不再需要他提供的一切时, 他又该拿什么留住她。
他看了会，接过衣服, 终于决定再退一步：“没事，我让司机开车过来, 送你回去。”
“我们也算挺了解对方，别的不行，至少……还能算作朋友。”
“抱歉，不可以。”
姜昭说出这话后，空气足足静了有好几分钟。
唐淮景沉默了，像被死死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思绪都陷入一个不断搅动的漩涡，撕裂又难以置信。
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拒绝，他明明、他明明一退再退，给予了她无限选择的机会和权限，她竟然说了拒绝。
她叹了口气：“你见过哪个真心喜欢过的恋人分开后还能做朋友的？我若同意了，我们只会继续无限又没有意义的纠缠。”
可听见这话，唐淮景原本眼底的一片黑沉瞬间散去，“真心喜欢过——”
他像是没听见般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表情柔软又透着掩不住的欣喜，“我们相爱过……姜昭，你没有骗我。”
“你没有骗我，对吗？”他目光沉沉，盯着她。
对上唐淮景的眼睛，或许是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姜昭心软了一瞬，说：“嗯。”
唐淮景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拥她入怀，他抚摸着姜昭柔顺的长发，低头，感受属于她的气息，“我很开心，不，是特别。”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姜昭推了推他的胸膛，唐淮景松了松怀抱，却依旧强硬地禁锢着她的身体。
她按预想继续说： “可那毕竟是曾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