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击看似轻飘飘,却敞亮有力。
不知是被戳中了肺管还是浑水摸鱼的人确实开始心虚,弹幕很快少了些挑刺的,大家忽然冒出了些新的视角。
【我怎么有点想哭……其实代入一下那个女孩子,在最无助黑暗的时候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那个人是光啊,她要是有意识,肯定也不希望这束光因为自己被千人所指吧?】
【她甚至跳楼前都还在给主播打电话,她是想说什么?到底是因为主播没接到她的电话所以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她已经决定离开这个绝望的世界,只想再最后跟她讲几句话?】
【救命,楼上这么说真的好扎心,如果是后者,那主播应该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啊】
【甚至有可能她给她打电话,只是想最后听一听她的声音】
【离开前最后一通电话,不是打给家人,而是打给主播,我不知道别人,反正如果是我,死前都要联系的那个人,一定是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那这不就能证明,主播之前真的对她很好吗?是对她而言,好到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想对她说的】
【别说了,再说我半夜都要起来给自己一巴掌了,这样的电话都没接上,我要是主播我真的走不出来了……】
【主播还挨了不少骂……感觉给主播造成了三次伤害,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从一开始就没站队,打败99%的人】
互联网的舆论比真心还瞬息万变。
尽管仍有不同的声音,但直播间的风向还是有所变化,弹幕一时被忏悔和自视清醒的吃瓜群众刷了屏,偶尔还有极个别依旧好奇着两人的吵架原因,以及L和主播的关系。
梁京云没再管,主动下了麦。
几乎是同时的,他给夏云端发去消息。
Nuvoal:【别乱想】
Nuvoal:【在家等我】
他迅速踩下油门,往小区赶回。
被贺斐推送来直播间时,他正在车里等红绿灯。
一点进去就是满屏的恶意,他只来得及临时将车停到马路边,迅速给夏云端打电话,却没打通。
他知道这件事对夏云端的阴影有多大。
季采语跳楼后,她整日整夜地无法入眠,也就是在这会患上了神经衰弱的病状。那阵子她瘦到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强撑着考完期末,整个暑假都没出门,急得苏女士都主动联系他,问他能不能来陪陪夏云端,劝劝她。
他放不下心,所以才复读陪她一起读了高三。
她再也没过过生日,每年生日前后的时间都会去看季采语。
季采语在沂宁第五医院诊治还是他托梁建柏给找的,当时梁建柏事业蒸蒸日上,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人。
所以在他印象里,从高二到他们分手前,于珍对夏云端的态度都不是这样的。
分手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于珍对夏云端变成了视频里那个态度?
他忽然又想起来,几个月前,贺斐给他发照片那会,他赶到医院时,贺斐说两人起了矛盾,当时他还只是不解,没多问。
车速掠得飞快,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就在拐过一个弯时,他猛然记起来他上麦前似乎匆匆扫到过的一条弹幕。
辛澄被判了三年,是22年出来的。
他们分手也是那年。
刚刚他满心都是怕夏云端被刺激,完全没能顾上细思那些猜测,此刻似乎有出现了一根线,将几条线索全都串联在了一块,电光石火间,他脑海倏然闪过什么。
是不是因为辛澄出来了,所以于珍被刺激了?
夏云端当初会和他提分手……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他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再往下想。
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得泛青,油门越踩越底。
-
直播间是被学妹强制登上她的账号切断的。
夏云端只是把自己蜷缩在电竞椅里,脸颊埋进膝盖间,直到电脑都息屏待机。
方绒能听见她几近无声的啜泣,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也跟她悄悄地一起掉眼泪,一直到手机的电量变红、关机。
就是在这样寂静得好像连心跳都听不见的时候。
门铃响了。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响起,听觉缓缓复苏,从远及近的声音似乎连同心脏一同唤醒,随着左心房的阵阵跳动,夏云端双目朦胧地抬起,看见桌上的手机又亮了亮。
她慢了一拍地伸手去看。
是梁京云的电话。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最后一滴泪水掉在屏幕上,她下意识去擦,手指碰到屏幕的下一秒,来电被接通。
门铃声忽断,他略显紧绷的清沉嗓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
“夏云端,开门。”
她愣了好一会,听见那头压下急促的呼吸,又重复了一遍:
“是我,开门。”
恍惚间,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多年前那个凌晨,他也是这样给她打来一通电话,叫她开门。
就连说的话都一样。
夏云端失焦的瞳仁终于聚焦了些,安静了好一会,才缓慢起身。
那头应该是听见了她起身时椅子的吱呀声,没再催促。
夏云端沉着腿去开门。
几乎是在手指搭上门把压下的一瞬——
他的怀抱比穿堂风来得更快。
第67章 嘴硬心脏却像淋了一场雨
67
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身前是那人温热的胸膛、起伏的呼吸、失频的心跳。
炽热跳动着的心脏紧贴着她的,恍若慢一秒就会将她丢失,梁京云从未那么用力地将她揽进怀中。
两颗心脏同频地跃动着,夏云端的手甚至还要抬不抬地悬在空中就被撞进他胸膛,漆黑的瞳仁似乎闪过一丝失措。
她生硬抬手,茫茫动唇,声音里是自己都不曾觉察的轻颤,因为长久没说话的嗓音透出低泣过的哑:
“梁京云……”
“别听他们的。”
他骤然出声,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后脑,将她搂进胸膛,“我们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你过得有多内疚痛苦。”
“你不用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也不需要他们的认同。”
垂下的眸底浮上沉涩的热意,心脏仿佛也随她身体的轻颤跟着抽疼。
男人抬手拍着她的背,动了动干哑的喉咙,胸膛因为低缓的声线贴着她的心脏一同震动,恍惚是来自她心底的,矜重的肯定。
“因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你没做错任何事,夏云端。”
他低声重复,愈发用力地将她抱紧。
“……!”
在这个仿佛用力得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的拥抱里,女孩陡然一滞后努力压抑的低啜在寂静的夜晚振聋发聩。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所以你不用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掉过眼泪。
今天却像是要把过去这几年压抑心底的那些负面情绪尽数爆发释放出来。
或许是本就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人生生撕扯开的感觉太痛了,梁京云的话像轻柔抚上她伤口的手,叫她几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刚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倏然又不断地往下掉,眼前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
她埋进他胸膛,泣不成声地哭泣,纤细的手指紧紧拽着他胸膛的衣料,像是溺水的人揪紧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她骨子里一向的要强叫她几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成这样过。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哪怕是当初得知父母离婚。
哪怕是当初和梁京云提分手。
门被悄然带上。
女孩滚烫的泪水几乎要把他的衬衫浸湿。
湿掉的布料粘在肌肤,颗颗泪珠在领口晕开渗透到他胸膛,灼烫着他的心口。
无数情绪在胸腔翻涌着像要冲破而出,可到了喉间,又像是被什么卡住。
心脏跟着阵阵泛疼,梁京云搂紧了她的肩膀,压下眼底的疼惜,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一遍遍地重复着:
“你没错。”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二十分钟。
从抽泣到呜咽,直到感觉揪紧的布料渐松,胸膛被女孩的手轻抵住。
他压睫,看见她缓缓从他怀里抬起了头,露出哭得满是晶亮泪痕,眼眶鼻尖都通红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