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露出一点破绽,他都会义无反顾。
心脏仿佛骤然从高空坠落,空悬一瞬后又是一阵痉挛,缺氧的窒息感从嗓底绵延至胸腔,叫她眼眶毫无预兆地发烫发热。
明明理智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底却好像还有什么情绪在鼓胀攒动着要冲破嗓眼。
她真的。
一次都没再心动过吗?
发紧的喉头赫然涌上涩意。
猝然咬破的唇顺着齿间洇淌出血迹。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对着面前这个人,对着他比窗外夜色还孤寂的这双黑眸,说她一点都没心动过。
超市里替她挡下的那一刀;
医院天台抓紧她的那只手;
商场里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替她教训恶人,给她上药,为她做饭。
混乱直播间里的出头,刚刚情绪崩溃时的拥抱。
他似乎总能在她危险时及时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于水火之中。
一桩桩一幕幕闪回眼前,好像不知不觉间,她的生活已经完完全全充斥着他的身影。
她又怎么能自欺欺人地说,在这么多个瞬间,她心绪没有一点起伏和波澜,没有一点动心过?
思绪深陷进回忆的漩涡,连咬破了唇的刺疼都像觉察不到,只有生理性轻拧起的眉让她看起来有一丝反应。
她没发觉,在自己陷入沉寂的分分秒秒下,身前男人眼底忽掠过的光亮。
血迹从唇角蜿蜒而下,她茫茫垂睫,下一秒,温热的指腹拭过她的唇。
夏云端一时怔愣,旋即知觉了什么般仓促抬眼,冷不防对上一张放大的清隽的脸。
她错愕着颤了下瞳孔,本能想后退避开他,却被那人揽着腰重新捞回了身前。
女孩眸底闪过一丝惶乱,伸手就要推他,可抬眼的瞬间,却陡然撞进他没能掩藏住的骤亮的瞳仁。
混乱的大脑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仿佛从他这一眼看出了什么,后知后觉有一道无法明说的门关就要失守,她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用力地抵上他胸膛。
“是,我不喜欢你,我就是拿你当工具!”
声音比砰乱的心还慌促,她急不择言,又咬上刚刚的破口,唇口疼得麻木都没垂手,“你松——”
“我不会再信你了夏云端。”
低哑的声线沉沉在耳畔响起,她推阻的动作一僵,都还没来得及抬眼,那人便将她重新紧抱在了怀中。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却清清楚楚地钻进她的耳道,“你的沉默就是答案。”
夏云端挣扎的动作被他这声彻底定住,手指僵硬着渐失力度之时,又听见他哑着嗓出声:
“你又想和那天一样说难听的话骗我,赶我走。”
“我不会上当第二次了。”
头顶渐渐压下些许重量,像是他轻贴上来的下巴,温热渐渐向四处蔓延,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一下下鲜活生动地跳着,他沉缓的声音也随心跳一同响起。
“你总想什么都自己扛,但我做不到让你独自面对这些。”
曲起的指背精t准无误地揩过她眼尾的热意。
“我知道有些路只能你一个人走出来,我也没有打算替你走完这段路。”
他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走会迷路。”
“我想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块,可是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她咬破的唇角还在漫着血迹,他盯了许久,还是垂下头,轻轻贴上去。
小心翼翼地替她舔舐掉伤口的血迹,他又离开,垂下漆沉的眸,虔心而赤忱地看着她。
“所以,你能不能,不推开我?”
第69章 嘴硬好像她是他多么轻怜重惜的珍宝
69
他的吻虔诚地、轻颤着落在她的唇角。
他的声音沉哑地、恳切地响在耳畔。
像是要融于夜色的那双黑眸如此珍重地看着她。
好像她是他多么轻怜重惜的珍宝。
夏云端没想哭。
可她压不下眼眶和鼻尖涌上来的酸涩。
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像是心脏最空荡最空虚的那部分被人一点一点、以最温柔最珍视的姿态填满。
都说“人在创伤模式里其实是看不见别人的”。
她竖起了一道自以为是防御的墙,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密闭空间内,而一切情绪都像无声的风暴,渐渐席卷成一个巨大的黑洞。
于是外界一切好的坏的声音都被这个黑洞吸食。
房间里依旧只剩她孤身一人,在这个封闭的状态里,无限放大着那些自我生出的负面感受,越挣扎越沉陷。
最后,被吞没。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要说,时间会带走一切。
带走记忆,带走痛楚,带走伤害。
她就这么骗着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
她以为自己能就这么一辈子瞒过去。
可梁京云又出现了。
他好像看透了她的伪装,看透了她看似正常状态下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他不是只在门口喊她名字,重复着那些她听过的一遍又一遍慰藉的话,而是在她没有任何防御的时候,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她自我封闭的世界。
她以为他会强硬地把她拽出。
可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问她,能不能让他陪她一块。
推拒在胸膛的手像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视线倏然涌上雾气。
眼睫泛起湿意,眼眶蓄上的热意终于决堤。
“梁京云,”
无声的眼泪在扑朔的眼睫下如断了线的珍珠,夏云端抬起泛红的眼,没藏住嗓音里轻细的哽咽,“你真的……很讨厌。”
那人轻轻吻过她眼角的泪,大掌悄无声息地包上她抵在自己身前冰冷的手,从喉底低低应着她,呼吸很清浅地打在她薄薄的眼皮。
“嗯。”
“我讨厌。”
“我有病,我讨厌,我很烦,”
他边说边沿着泪痕细细往下,像是要将她的眼泪全部温柔吻去,“但你不是别人、不是外人、不是不重要的前女友。”
夏云端表情倏然轻滞,未干的泪珠还要坠不坠地悬在湿漉漉的眼睫。
“你怎么使唤我都可以,”
他的唇最后落回她的唇边,他对上她一时愣住的黑眸,将额轻轻贴上她的,低声喃喃般,“……你管我吧,我都听你的。”
-
夏云端躲到了卫生间洗脸。
今天晚上哭了太久,她都没想过自己的泪腺能这么发达,好像把这几年没哭的眼泪全都释放了出来。
泼了几瓢冷水在脸上,刚刚肆涌的情绪像是压下了些,她抽出张洗脸巾在脸上贴了贴,把水沾干,脑子里忽地又响起他刚刚说的话。
那些话。
实在太熟悉了。
回过神般,她匆忙低头拿起手机,点开梁京云的微信,往上翻了翻记录。
他们的聊天记录并不多,往上翻了没两下,就能翻到半月前的记录。
——梁京云,你是不是有病。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我用你强调我是外人?我就是你最不重要的前女友,我配指唤谁,你当然不用听我的。
——梁京云,你真的讨厌死了。
——我最烦你了。
——你最好之后也别来找我这个外人。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字眼,一个个全都和那时她发的消息对上了号。
那日台风天没信号,她生气之下骂了他三四页的消息。
就算是现在看,每条消息后面都确确实实跟着的是没发出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