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端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还没有回复洪睿达。
她组织起尽量温和的语言:
【抱歉,我可能不太方便】
她明明看见自己发完消息后,顶部冒出了“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然而耐心等了两分钟,聊天页面也没出现新的消息。
“……”
什么意思?晾着她想证明什么?
夏云端吐出一口气,忍辱负重再打:
【可能需要再看时间】
……删除。
重打:
【或许可以换个安排?】
夏云端等到睡前才收到洪睿达的消息。
跟他人一样装的几个字。
反方向的钟:【我很忙,就那天有空】
“……”
到底是谁约谁?
夏云端气笑,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冷语甩话,既然没空那就别见了。
可很快,他发来了新的消息。
“如果没空,我可能只能找其他人叙叙这些事了,”他装模作样地停顿,“我想你的粉丝和你大学里的老同学,应该都对这些很有兴趣。”
“……”
黑掉的手机屏幕映出女孩忽显苍白凝滞了的脸色。
-
夜色浓浓,华灯初上。
夏夜燥热的温度拦不住络绎的人群,广场上的人三两成群,商场里更是人头攒动,嘈杂喧闹。
五楼新开了家KTV,正搞活动,只要开包间就送酒和果盘,最近几日天天爆满。
角落尽头的包间里音乐震耳,鼓点与打击都富有律动,闪烁的灯球打着五彩的光,游走在偌大包间少年少女兴奋愉悦的五官上。
混杂些许酒味的空气和昏暗的环境叫每个人都放开了自我。
有人五音不全还拿着话筒跟唱,有人终于可以释放情绪,发了疯似得摇摆。
冰块碰撞在透明的杯体,清脆声响下液体四溅,偷偷换掉校服的一行人倒着些可乐雪碧,真当自己是在喝酒。
塞进唇中紫红的樱桃甘甜,呈主角的姿态坐在正中心的女孩幸福地眯起眼,探身向前从果盘里拿了好几颗。
幽暗的大屏莹莹,茶几泛着幽蓝的光,跟自带滤镜似得打在她漂亮的脸蛋。
周围是喧闹嘈杂的音乐与八卦,掉在沙发缝边的手机忽然来电亮起。
可包间实在太闹了,她并没有听见,倒是旁边有人无意扫过她身侧,注意到了这通来电。
盯着来电的备注,女生顿了下,视线又飘向一旁。
眼见手机的主人并未注意到,女生抿抿唇,微微偏过身,替她挂断了电话。
她全然不知,还在跟对方嘟哝梁京云就去趟卫生间怎么还没回来。
女生眼神飘忽,含糊说可能卫生间离得比较远。
是很合理的答案,她没多想。
直到又过了五分钟,女生看了眼手机,随后忽然嚷嚷起肚子疼,说要去卫生间。
她生疑,却还是主动提出陪她去。
女生做戏做全套,捂着肚子起身,偏首时不经意间扫过沙发缝边再度亮起的手机,不自觉微微拧眉。
她已经起身,根本没往沙发上看,见人皱起眉,还当她是疼的,担忧t地问要不要去趟医院。
女生连连拒绝,只说可能上个厕所就好了。
浑然不觉落入陷阱,她扶着女生步步往门外去,没看见对方回头和人暗示的眼神,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什么惊喜,也不知道落在沙发上的手机正亮着来电。
……
手机再次亮起。
默认的闹铃声已经是第二次响起,在枕边震动个不停,夏云端蓦然惊醒。
自从搬家以后,她已经太久没做噩梦了。
梦里的场景连细节都那样真实,她伸手关掉闹钟,眼神没什么聚焦地盯着地板,沉重地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直到呼吸逐渐平稳,她才重新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七点十分。
她行尸走肉般拖着步伐到卫生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狼狈模样。
她拿冷水冲了冲脸醒神。
脑子里却忽闪过梦里充斥着纷乱的闲谈和喧笑包间,想起那通她没能接上的电话。
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孤独地亮着。
它就这样被抛弃在沸反盈天中。
后来连人声也渐渐远去消失,偌大包间空无一人,只剩散发着莹光的荧幕上还在放着未唱完的歌。
屏幕终于又灭。
那通电话再没响起。
“……”
夏云端猛地晃了晃脑袋,将梦境摇碎。
还记得今天起早的目的,她迅速洗漱完,坐到梳妆台前化了个妆,遮掉眼底青色的眼袋,拎着袋拿上昨天洗干净的饭盒往16层去。
她不确定梁京云出门的时间,只能越早越好。
当然,除了还饭盒,主要还得提前和他说换时间请客的事。
洪睿达那边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也就让她更笃信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有其他知情人告诉的他。
她必须跟洪睿达见一面,探出那个人是谁。
思索间已经到了十六层,她慢吞吞地在脑海里预演着如何不那么生硬地从还饭盒提到周六可能没法赴约的事。
毕竟是自己定的时间,刚说出口的话又要收回,难免脸皮薄。
然而从电梯出来,以三秒迈一步的龟速挪到1602门口,她也没能想出一个能脱离“对了”或是“不过”的转折话术。
倒是让她记起来,之前听某个脱口秀演员说的,在任何聊天里,但凡出现“对了”,就说明前面都错了。“对了”,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蓄谋已久。
不说百分之百确实如此,但百分之八十确是如此。
越想越觉得心虚,夏云端站门口磨蹭了半晌,手腕抬起又放下数次,几次扫过手机时间,眼见就要磨蹭到七点半。
门锁忽然从内咔哒一响。
夏云端大脑空白一片,本能拽紧了要向外推开的门。
内锁咔哒响了两声,里面的人似乎觉察什么不对劲,微微用力。
感觉到一门之隔的力量,夏云端才慢半拍地意识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荒谬的事。
……完了。
她这是晚上没睡好,连带着脑子都不清醒了吗?
现在松手溜走还来得及吗?
脑海冒出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
两人的力量僵持着,夏云端紧张得心脏怦怦跳,甚至用上了两只手,脚尖抵着底部的门槛,整个人微微后仰。
只要他先松手。
她就能趁着他松手这几秒,迅速回到电梯里。
夏云端大气不敢喘,屏气凝神地盯着门锁。
她用了八分的力气,里面的人似乎短暂安静了一瞬。
终于,对面的力道变小,夏云端缓缓放开一只手,脚尖微挪,打算听见内锁回弹的声音,就迅速松手逃离。
她默默在心底倒计时。
——“咔哒”。
极其细微的声响钻进耳道,夏云端眼睛微亮,手指刚要弹开。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锁扣被压到底的声音,门被猛地从里拉开。
夏云端猝不及防,拽着门把的手根本没来得及松开。
惯性使她整个人向里扑去,偏偏脚尖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她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三个字。
上当了。
隐约间似乎还看见那道身形迅速往旁边一闪。
她听见里面那人冷笑着咬字:
“……抓到你了。”
……完蛋了。
她心如死灰地闭上眼。